《地狱365天》寻人问道

26、车站

　　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是有两类人万众瞩目。
　　一类受人追捧与恭维，一类却饱受争议与鄙夷。
　　有人是人群的中心，有人却只能蜷缩于黑暗的角落。想要就这样无人问津，默默无闻，但是……
　　这世界，很苦，很累，很无聊，闲暇之余，他们需要一点乐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天之骄子，是被上帝眷顾的苹果，更多的，只是普通人。
　　因此，他们有了选择的权利。是与中心靠近还是蹲守在角落里，与黑暗为伍。
　　哪一种选择，都不能评论对错。就像鲜嫩的鱼肉里总有尖锐的鱼刺，坚硬的贝壳里是一片柔软。好人里有带刺的坏人，坏人里也总有怀抱良知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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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我的爱……是你的依赖……啊……”隔间外的男人越发兴奋了。
　　隔间里的两人抓着一卷厕纸，越发不耐了。
　　“干脆直接出去算了，我腿都麻了。”孟浪坐在马桶上，小幅度伸了伸腿，小声说。
　　阎半缘烦躁地抓了抓头，也不自在地动了动腿，麻痹的感觉从脚趾一直延续到大腿根儿，想几万只蚂蚁在骚动，动一下都困难，那滋味。孟浪好歹还有个坐的地方，他可是一直站着的。而且隔间里墙壁看起来也不怎么干净，有着轻微洁癖的阎王大人只能一直笔直地站着，不愿意贴着墙和门。
　　“嗷，我腿好疼啊。”孟大人捶着腿，可怜兮兮地哼哼。
　　阎半缘怒敲孟大人的大脑袋，咬牙切齿，“能不能要点儿脸？我可是还一直站着的。”
　　孟浪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阎半缘，窝成小小一只，像只猫一样，头发看上去也毛茸茸的。
　　“想摸。”
　　“咳咳。”阎半缘捂着嘴掩饰般地轻咳两声，与他对视，眯起眼，“你盯着我干嘛？”
　　孟大人艰难地往旁边挪了挪，体贴地空出半边马桶，拍了拍马桶盖，“坐吗？”
　　“……”
　　“不用了，我站着就行。”阎半缘摆摆手，拒绝。
　　“坐吧坐吧，我们一起。”
　　“……不用。”
　　“嗯？”孟大人干脆去拉阎半缘的手。
　　阎半缘一只手被孟浪拉着，皱眉，“我说了……”
　　拒绝的话语还没能说完，孟浪突然一手抓住阎半缘的右手，一手搂住阎半缘的腰。
　　阎王大人一惊，猛地被孟浪强迫着往下拉扯，地板本来就滑，一个不稳，跐溜就往孟浪身上栽去。
　　“该死。”阎王大人咒骂，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凭借着自己灵敏的反应能力撑住了，不至于造成摔倒在孟浪怀里这种尴尬的后果。
　　“噗噗噗通……”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冲水的声音响起。
　　“啊……”隔间外传来更加高亢的声音。
　　应该不是高音，像是尖叫的样子，声音尖锐，又不像女子的声音那样尖细，尾音有点粗哑，但又不像男子的声音那样单纯的浑厚。
　　总之，听起来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意思。
　　“谁在那？!出来!不然我喊人了。”门外的男高音大喊。
　　门里，孟大人和阎王大人面面相觑，眼神询问着对方，“出不出去？”
　　“……”
　　三秒后，隔间门开了。
　　在某个荒山野岭的公厕里，两方各占据厕所一边，对峙。顶头的老旧灯管洒下惨白暗淡的灯光，时不时抽风熄灭，下一秒又重新亮起来，电流声滋滋作响。
　　气氛有点紧张，互相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对方，双方都脸色严峻，严峻中又带着一点类似于“我看见了什么”的惊奇。
　　震惊，不可思议，狐疑，无尽的尴尬。
　　男高音同志的视角。
　　隔间外的男高音就看见从门里走出一个长头发的男人，的确不是姑娘，虽然长得挺好看。男高音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个男人能长成这副模样，愣是没忍住瞧了好几眼。此刻，他的内心是万分羡慕的，毕竟，哪个男人不想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好吧，也许没有哪个男人想。但男高音先生却是一眼就被阎半缘的乌黑长发迷了眼。
　　然后，令他震惊的是，长发男子出了隔间，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温顺无害的模样。
　　“……”
　　“两个大男人，从一个隔间里出来？”
　　“他们至少在厕所里呆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坑，一定不是上厕所那么单纯的事儿……等等，占着茅坑不拉屎，那还能做什么？!”
　　男高音先生简直不敢多想。
　　“慢着。不对啊!难道人家唱歌的时候他们就一直在里边躲着？”
　　男高音先生慌了。
　　阎王大人和孟大人的视角。
　　“都是你害的，拉拉扯扯作甚!”阎王大人生气了。
　　孟大人委屈，“怎么这也怪我？不是你按了冲水的按钮吗？”
　　“不是你拉我，我能……额，这是？!”
　　“什么啊？”孟大人往前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厕所里开演唱会的男高音。
　　然后，两人齐齐愣住。
　　古铜色的肌肤，强壮的虎头肌，性感的黑色小礼服，红色的四十六码高跟鞋，足有七厘米高，褐色的大波浪长卷发，黑红的嘴唇，唇角一抹涂叉劈了的口红。
　　阎半缘和孟浪无法判断那是什么色号，反正在黝黑的皮肤的衬托下，看上去像是中毒了的模样。
　　阎王大人和孟大人慌了。
　　“你，你们……”男高音先生声音颤抖着，率先打破了僵局。
　　“请问，这是男厕吧？”孟浪怀疑地问。
　　“闭嘴。”阎半缘打断孟浪，问这种问题实在是太失礼了，人人都有追求真正的自己的权利。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阎半缘迟疑了一会儿，为打扰了这位先生的歌唱和孟浪言语的无理而道歉。
　　“你们……是一对儿？”男高音先生看上去有点不安，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
　　“你们是情人对吧。”见两人没有回答，男高音先生认为两人这是默认了，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充满了普度众生的慈爱与体谅，感觉身后光辉闪现。
　　“其实……”
　　“不是的!”
　　孟浪的话被阎半缘打断，孟浪歪着头看着阎半缘，有点不快。阎王大人更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厕所里，又为什么会听一个雌雄难辨的男高音先生或是小姐唱了二十分钟的歌，更不知道他和孟浪为什么会在厕所里被误认为是，是情人……
　　简直荒谬。
　　看了男高音先生一眼，阎半缘没再说什么，直接拉着孟浪往外冲。出了厕所门，两人下意识地往门上看，还好，是男厕。
　　至少没走错。
　　门内，男高音先生妩媚一笑，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卷，“我就说是情人，小年轻还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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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上万岁的“小年轻”出了公厕，按照那卷厕纸上的指示找到了三百米外的那个所谓的公交车站。
　　穿过一片片杂草，两人看见了一个缺了一角的站牌，歪斜着，孤独地站立在萧条的秋风里，旁边是一条木质的长凳，经过风吹雨淋，泛着青黑。
　　长凳的一头坐着一个老人，头上包着一块黑色的头巾，严严实实，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眼角皱纹像是沟壑一样深深浅浅遍布。穿着一件黑色的马褂，黑色的长裤。裤腿下，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是唯一的亮色。
　　老人僵直地坐着，一动不动，没有一丝生气，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微弱，也许是藏在了细微的风声里。
　　漆黑中一抹鲜红，两人偷偷摸摸瞧了好几眼，最终不得不确定，这的确是个活人。
　　另一侧，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脸蛋圆圆，扎着两只麻花辫，正低头和一条红领巾作斗争，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弄好。
　　最后，小姑娘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将红领巾团吧团吧塞进了兜里。
　　小姑娘抬头，和两人对上视线。默默对视了好几秒，小女孩往外侧又挪了挪，让出了中间的位置，眼睛一直盯着两人。
　　“多谢这位姐姐。”孟浪很是没皮没脸地道谢，然后丝毫不客气地在长凳中间坐下，还拉了一把阎半缘。
　　“……”阎半缘看着旁边这只上万岁的鬼，对于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卖乖行为很是鄙夷。
　　“明明是个几万岁的老头子了，你可要点脸吧。”
　　孟大人乖巧地坐在阎半缘和小姑娘之间，阎王大人无奈地夹在老人和孟浪之间，四人可怜地挤在一张长凳上，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过了许久，还是没有见着公交的影子。两人甚至怀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会有车吗？等了这么好一会儿，别说车了，就连一个活人也没瞧着。当然，除了身旁的这两位。
　　阎王大人和孟大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远方，望眼欲穿。许是上苍感受到了两人内心的期盼，远远驶来一辆公交车。
　　68路公交车。
　　激动。
　　两人欣喜地站了起来，孟浪朝阎半缘伸手，“阿阎，带钱了吧？”
　　阎王大人冷哼，投去鄙夷的一瞥，“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就知道你这家伙靠不住。”
　　“嘿嘿，这不是有你嘛。有阎王大人在，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啦。”孟浪扯着阎半缘的衣袖，熟练又狗腿地奉承着。
　　“咳咳。”阎王大人很是淡定，不动声色地得意着。
　　阎王大人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袖子挺宽。
　　一只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了几张黄橙橙的冥币……
　　孟浪看着那几张叠得贼整齐的纸钱，嘴角抽了抽。
　　“怎么，不够？”阎王大人又掏出几张。
　　阎王大人有点慌了，“坐个公交车这么贵的吗？”
　　“你等着……”阎半缘一边嘀咕，一边又在袖子里掏，“哪去了？”
　　仓皇之中，一锭金灿灿的大元宝从阎王大人袖子里掉了出来，骨碌碌滚了好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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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多年，继续码字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