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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分道(上) ...

  •   杜遥风一咬牙,用力踹了百足妖物一脚,甩开了它,然后奋力拉住姬哲行的手,挣扎着往上爬。

      姬哲行马上双手并用把他拉了上来。两个劫后余生的人,满身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对方一身的血汗与泥巴,竟情不自禁地相对捧腹大笑。

      杜遥风力竭筋疲,倒卧在地上,仍不忘夸赞姬哲行一句:“姬公子,你笑起来的样子,比没有笑容时好看多了。”

      然后他便不争气的晕倒过去。

      再睁开眼时,杜遥风正置身荒凉大漠中。

      烈日当空,黄土飞扬中来了一名少年,身披抖篷,看不清脸容。

      少年与杜遥风刷身而过,对他视若无睹。

      此时刮起一阵烈风,少年头上的抖篷翻飞,杜遥风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双瞳蓦地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一张和自己相同的脸。

      这个人,是我?

      只是这少年的脸更苍白,可以说是几近不见一丝血色。

      他面上惟一的颜色,是挂在嘴角的一抹腥红,不知是受伤流血了,还是沾上了他人的血。

      这一点不显诡异,只因他垂在披肩下的手,同样沾满鲜血,沿途滴落一地斑驳的血迹,却又立即被黄沙掩盖。

      少年在风沙中前行,走到了一名男子跟前。

      那名男子身材挺拔,全身裹在赤色长袍下,只有几缕乌丝漏在袍外随风飘扬。

      少年抬头,恭敬地道:“父亲。”

      他提起一双淌血的手,在红衣男子面前展示:“他们都死了。”

      红衣男子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上少年的脸,称赞:“你,干得很好。”

      杜遥风睁开眼睛,喘着气,从梦中醒来。

      他的视线有些朦胧,但依稀辨认到这是一个房间的顶格,上面还雕了精致彩画。他的睫毛轻抖,伸手揉了揉紧锁的眉心,颇为吃力地爬起来,然后一只手就摁到一块质地上好的丝绸床垫上。摸上去软绵绵的,估摸准备床垫的人嫌丝绸太单薄不够柔软,还特意加了棉絮铺垫。

      杜遥风搔搔头,自己怎么就睡到一个大户宅院的床上来?

      此时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久违了的张道人坐在床边一张圆櫈上,正眯着双眼看他。

      杜遥风死里逃生后再见故人,不由得略带激动的道:“道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张道人道:“你是被姬哲行救回来的,这里自然是姬府。”

      杜遥风马上追问:“姬公子呢?他受伤了!”

      张道人道:“他伤得比你重,但人一直是清醒的。姬府的医师已给他疗伤,已无大碍。”

      杜遥风舒了口气,又问道:“道长为何会在这里?”

      张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受姬公子所托,守着待你醒来。”语毕,又对着房门喊道:“杜公子醒了。”

      那一声‘杜公子’叫杜遥风听着尴尬,然而更叫他别扭的是,居然来了一个医师,四个婢女,先替他把脉诊断,又送上刚煮好仍热呼呼的红糖小米大枣粥。款待殷勤,言行恭敬,让他一时习惯不了。

      他腼腆地道:“诸位毋须留守侍候吧。杜遥风谢过各位姐姐了。”

      婢女们面面相觑,都怕是自己招呼不周惹人嫌,到时主子怪罪下来,处境堪虑。

      杜遥风见她们面有难色,又温言劝了几句,她们才诚惶诚恐地退下。他轻松自在多了,才捧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大快朵颐。

      突然响起两下沉重的敲门声,未等屋内之人回答,来人已推门进来。

      杜遥风二人马上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姬公子。”

      姬哲行换回他的锦衣华服,衣冠楚楚,一贯贵气公子模样。他面色略带苍白,眉目依旧傲慢,直视着杜遥风的眼眸却烨烨生辉。

      他深呼吸一下,一瘸一拐,缓缓走近杜遥风,如初见那次一样,作了个免礼的手势,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他眼角瞥见桌上那碗已吃掉了大半的小米粥,淡淡地道:“这粥对你胃囗就好。”

      杜遥风暗忖:“他腿可伤得不轻,这样仍走过来,该不会为了看我吃粥吧。”

      见杜遥风满面疑问,姬哲行正色道:“先坐下,你晕倒之后的事,我现在就告诉你。”

      原来那一晚,杜遥风晕倒后,姬哲行背着他一路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山脚遇到队伍里的其他散修,被送回姬府。

      杜遥风默默听他把话话完,才道:“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吧?”

      他想到队伍中两人枉死山上,一时气愤难平,放在卓上的手紧握至骨节发白。

      姬哲行点头,眼光落在杜遥风在卓上那手,眉头微皱。

      杜遥风愤愤道:“道长,你对山上妖物有何高见?”

      张道人皱眉道:“依你们所述,这妖物应由死者怨气所生,但恕贫道孤陋寡闻,贫道问道多年,从未听闻过此般妖物。”

      杜遥风追问:“眼下该如何处置?”

      张道人眨眨眼,道:“嗯?当然是自求多福,永不再上鹿颈山!”

      杜遥风料不到张道人如此忽悠他,怨埋道:“道长!若山上妖物跑到城里来,到时就生灵涂炭了!”

      张道人淡定道:“毋须多虑,各城均有各派仙门设置的结界,妖物进不了城。自古以来,守护人间安宁乃仙门责任,这就是为何仙门如此受人敬仰。”

      杜遥风将信将疑,又道:“那要不我们去把此事知会驻守此地的仙门?”

      张道人瞪眼,理正气壮道:“即使去了又如何?贫道只是一界散修,你又是个借借无名小辈,我们说的话,有份量吗?有份量吗?”

      杜遥风急道:“遇上妖魔也置诸不理?那修仙问道又为何?”

      张道人被他逼问得愠恼,怒斥:“好啊杜遥风,你真当自己仙侠了!”

      杜遥风一怔,马上住口。

      姬哲行见势色不对劲,干咳两声,道:“此事非一时可急得来,还是留待日后再从长计议。”然后又对杜遥风道:“你就在敝府多留几天,休养生息。”

      杜遥风奇怪话锋怎么一下转到自己身上,又觉姬哲行语气坚定,一股丝毫不容拒绝之意味,莫名奇妙地就点了点头。

      杜遥风就这样住进了姬府。

      刚开始时,他还挺别扭的,姬府下人都把他当大爷招待,叫他一个出身市井的布衣少年情何以堪。但眼下穿着姬哲行差人送来的锦罗玉衣,又经过一番细心梳理打扮,本来眉目就秀逸俊美的他越发高雅贵气。

      于是姬哲行来到的时候,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离开后不久,下人又送来多几套美仑美奂的衣裳,还配上成色上佳的精致玉佩。即使杜遥风不识附庸风雅,也知道这行头肯定是姬府数一数二的收藏珍品。

      他忽然意会到姬哲行对自己有多看重。

      然而,就在他住到姬府的第三天早上,姬哲行却没有来。不是他自负,这两天来,姬哲行定时定候早午晚各来访一次,虽说来了也不见得热情,都是问候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就走,但这种稳定的关注让他不知不觉中生出期待。

      想到此处,杜遥风苦笑了一下,暗讽自己的无耻。他只是受了轻伤,上次晕倒只因失血过多,加上力尽筋疲所致。休息一天已全然恢复过来,那怎么就好意思如此赖在姬府多天?敢情是在姬府实在被侍候得妥妥贴贴,再这样下去,真要被当作男宠般养着了。

      他忽地猛抽自己一记耳光,这是什么鬼比喻?他眼下这状态顶多算是被圈养的猪好吧?不,猪也确实好不了多少。

      他叹了囗气,暗忖:“我这是胡思乱想些什么?定是待在房里太久,脑子都憋了。要不出去逛逛散心吧。”

      他在姬府的庭园随便走走,蓦地被一阵耍剑声吸引。他循声而行,来到了遍植青竹的后园。

      一道白色身影正在竹园中练剑。剑法虽欠火候,但出招狠猛,剑风所到之处抖得竹叶散落。青叶迎风招展,白影襟飘带舞,此情此景,煞是好看。杜遥风看得一个分神,脚下就踏碎了一片落叶。

      白色身影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错愕,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剑。

      杜遥风惊讶地道:“姬公子?”随即躬身行礼。他脸上镇静,心里却惊叹:“他不是仍带伤在身吗?怎么赶着练剑了?这人真对修炼如此痴迷吗?不过,闭门自修剑艺也有如此水平,的确是有天份。”

      他心念及至,开口夸赞道:“姬公子剑法确实精湛。”

      怎知姬哲行陡然面色一沈,不知哪里触及他的逆鳞,整个人如蒙上一层霜雪。他冷冷道:“你若觉憋闷,敝府内可随意走动。”

      此话虽说得客气,却是绕了个弯下逐客令,叫他不要再在自己面前晃荡。这几天相处以来,姬哲行的语气从未如此冷淡,杜遥风一时气结,也冷冷道:“好啊,杜遥风总算见识过姬府了。实不相暪,我是来向姬公子辞行的。”

      他不等姬哲行反应,说完便走。

      才走了几步,就觉得隐隐不妥,心里想:“我这是什么了?就他一句无心之言也生气,是不是真的惯了被他宠着了?”

      想了想,又修正:“不对,这是什么鬼女儿家心思?这哪里是宠,他这分明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对了,我救了他一次,但他也救了我一次。下山后,他对我各种好。我临走前,定必要去再找他一次,把他身上诅咒的事说清楚,也算报答他的恩情了。”

      杜遥风刚回到房间,门仍未关,几个身影就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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