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乐落声息》月落声息

13、血取离鸾

　　菱玥猛地睁开眼，头有些微痛，吃力地起身，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山寨。屋里另一角，箫子矜一袭长袍即将拖到地面，他一手执着白玉茶杯，若有所思。

　　“子矜”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其实是不愿打扰他这般宁静的。

　　“阿玥，你醒了。”箫子矜扬着嘴角，幽幽道：“昨晚我在大厅门口看见你躺在地上，所以把你送会了房。”

　　“啊？大厅门前。怎么会？”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同银瑶一起在船上放河灯的，依稀的记忆，最后只剩下银瑶一抹笑意。“糟糕，被那个小孩算计了。”

　　菱玥一骨碌从床上起身，坐到箫子矜一旁，满脸不高兴。箫子矜宠溺地一笑，拿起一旁的长袍披于她身上。

　　“会着凉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厅外有人大笑之声。

　　“箫老弟，看我把谁带来了。”楚霜人还未到院，声音早已传入屋内。菱玥穿起外袍，随着箫子矜走到院外。见楚霜手上抓着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大约十三岁模样，她定睛仔细一看，不正是银瑶。

　　“银瑶？”菱玥诧异地看向她。

　　“姐姐”银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菱玥不解地回头朝向箫子矜。箫子矜笑着看了看楚霜。楚霜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晓得，我按着老弟你说的去找，却不知怎么是个娃娃？”

　　“好了，先放开她，还是个孩子。”

　　“听见没，放开我，大个子。”银瑶对着楚霜张牙舞抓，等到他一松手，便狠狠咬上了他的手，楚霜痛得直叫，愤愤瞪着她。

　　银瑶被吓了一跳，悻悻地跑到菱玥身旁，一把抱住她，这才又露出笑靥。

　　“昨晚是你对我吓了迷药吧？”菱玥看着怀中的人儿，这才想起昨晚她做的“好事”。

　　“我可是迫不得已的，还不是那个大个子一直跟踪我，我以为会有危险就把姐姐先送回来喽。”

　　“那么可以告诉我，风尘谷该怎么去吗？”一直站在一旁开口不语的箫子矜缓缓走到菱玥身侧。银瑶的脸霎时黯了下来，交织着太多的悲伤与愤怒。

　　“姐姐，你是要去风尘谷吗？”菱玥点点头，奇怪她眼里的伤痛。

　　“不要去好不好？答应我不要去。”银瑶突然哽咽起来，低着头，呢喃着：“不要去，不要和爹娘一样，不要…..”菱玥不忍再看她抽搐的弱小的身体。紧紧搂住她，轻抚着她的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地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去，让我也一起去好不好。”箫子矜朝着她轻轻点头。

　　叫上了苏陌尘，三人跟着银瑶走向了山谷小道。

　　“喏，就是这里了。”银瑶止住步伐，不安地说道。

　　菱玥四下而望，一片荒芜，一路上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风吹来的阵阵寒意让她不由哆嗦。

　　“阿玥，我们得快点，等天黑了危险就更大了。“箫子矜随手脱下外袍，为她细心地裹上，身上唯留下一件单衣。菱玥心中一暖，久久未曾散去。右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淡淡的气息像是久违了多时。

　　“究竟是什么那么熟悉？“菱玥呢喃着，箫子矜眼里掠过一抹急促的亮光。不沾尘世的笑又在嘴角荡漾开来。

　　“走吧。”冰冷的语气打破她出神的思考，苏陌尘浸过冰水般的眼微存愠意，却又极力掩饰着不快。

　　菱玥不愿开口反驳，僵硬的身子跟随其后。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蓦地抬头，眼前一大片雪白的花妖娆的绽放。在一大片荒地中格外突兀，花瓣蜷曲着，好似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走向死亡尽头。

　　“这花怎么会？不可能！”菱玥诧异地掀起淡红色长袖，细瘦的腕上犹见一根银丝上缀着的玻璃珠，珠里的白花闪着淡光，诡异的美艳。轻抚上滑而透亮的珠子，寒意愈发占据她全身。

　　正处在前方的苏陌尘虽也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忘来意，欲上前摘取花。

　　“哥哥，不可。”银瑶一惊，急喝声相阻：“这一大片花中唯有一朵是离鸾，若是取了其它的花，便会中七日毒，更危险的是离鸾花喜血，必要以血喂之，才可以将其摘取，而且这花也非所有血都爱，若果不善一样会中毒。”说完，银瑶的眼渐渐暗淡，如果当初，爹娘未曾去冒险摘取，也就不会送命在谷中了。想着，眼中竟然开始泛出泪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就是这里。”菱玥颓然跌坐于地，一张白布方巾从手中飘落，苏陌尘拾起仔细端倪，眼里同样露出不可思议。银瑶与箫子矜相互对望，也不解其中之谜。便上前一探究竟，方正的丝巾柔而滑，拂上有些凉意，却又像是细水流过一般让人舒适。方巾左上方绣着凌轩二字，有些粗糙但可以感觉到刺绣之人的良苦之情。令人奇怪的是方巾中画着的一大片白花与眼前的花分毫不差。

　　“阿玥，这……”箫子矜的笑已渐收敛起，取而代之的是眉上一抹浓到化不开的愁云。菱玥空洞的对着他们一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之际，已经冲入了花丛。花间夹杂着的荆棘受力来回摇动划破了她的淡红长袍，原先袍上的白色的花因伤口的血被然成了血红，菱玥像是没了痛觉，眼神空灵无光，几近疯狂的拨开身侧的刺，直直向着正心的一朵暗散着幽光的花走去，血仍不停向外渗透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的艰难，菱玥皱紧眉，咬着牙，走到花前，从腰侧紫色囊中抽出嗜血金匕，紧闭双眼，硬生生在腕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瞬时顺着手往下滴，含苞待放的白花在渗入第一滴血后竟然开始诡异的绽放。与此同时，菱玥手上的玻璃珠内的光越发邪魅。

　　菱玥右膝撑在地上，本就惨淡的脸色而今如同死一般的没有丝毫生气。轻喘的脸上尽是困乏之色。破损的长袍在风中猎猎而飞。

　　“不行，不能放弃。”她的血已经在地上渗透开来，终是体力不支，倒于地上。她残喘着最后一丝意识，将花上保留的白色浸染。整一朵花瞬间展开，妖艳的花瓣红的令人窒息。

　　苏陌尘愤然，抓紧蓼蓝的外袍，眼里是心痛，是怒意，亦是无奈。

　　箫子矜将手轻搭于额前，回过身，不忍再看眼前的惨象。

　　菱玥从袖中取出仅剩的银针刺入穴位，一阵奇痛穿透她周身的每一处。

　　“不能这么倒了，差一点而已了。”匍匐于地，纤白的双手因攀爬已磨出了血，沾染着淤泥，花也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她毎靠近几分，就多几分幽光。

　　“摘到了。”菱玥满足的一笑，仅存的意识也随之而流失。花在刹那，放出刺眼的强光，灼烧人的眼。又听得重重一声青石撞击，花的下方开启了一道门，微弱的光从门里透出。

　　“这是什么？”银瑶揉了揉眼，才敢确定所见并非虚景。

　　箫子矜对着苏陌尘相视一笑，温煦如阳的眼露出微许欣喜，菱玥靠着痛意之中的意识，从金边玉瓶中取出两颗青灵子吞下。才定下了神，艰难的开口道：“你们过来吧，这些花没了王已经丧失毒性了。”

　　银瑶怯怯得徘徊，欲走又不敢走，苏陌尘一把拎起她，三两步轻移，稳稳落在了菱玥身侧。银瑶不满的从他手中跳落，咬牙切齿：“以后不许对我用飞的。”

　　菱玥听罢轻轻掩面而笑，脸上也因此方显出几丝血色。苏陌尘眸中焦急之色随之而落，欣然一笑，冷冷的气息似乎淡了好几分。

　　箫子矜悠然扶上菱玥的肩，笑而不语，暗自将体内的真气缓缓送入她的穴道，幽雅的气息让她感觉到安心。良久之后，才笑着开口：“下去看看，或许会有些我们想要的什么。”

　　四人随着幽暗的光走入洞中，花丛依旧在风中摇曳，一抹不平凡的身影隐于树后。

　　洞中并非他们所料，空气顺畅，没有压抑之感，静谧的四周可以清晰听见石壁上的水滑落的声响。银瑶畏惧的拉着苏陌尘的袖袍，蹑手蹑脚深怕不小心跟丢。

　　苏陌尘眉微微皱起，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怕了吗？“银瑶倔强的松开了皱巴巴的衣袖，支支唔唔：”才…..才没有，我才不是胆小鬼。”

　　“你这小鬼，还说不怕，脚都在发抖了。”菱玥听着他轻而易举戳破了她的伪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扯起了一个笑容。

　　箫子矜淡然的脸上突地显露出一丝惊异。

　　“这，这是…..”狭小的洞中豁然开朗，洞的出口是一谷底，令人吃惊的是这谷底竟如同一个地下花园，阳光从数丈高空中洒落，溪水不知从何而来叮咚作响。百灵鸟在枝头来回徘徊吟唱，谱出一曲动人乐声。几乎忘了上刻仍冰冷奇寒的山洞。

　　“想不到这风尘谷也有世外桃源。”箫子矜浅浅一笑，像，实在是太像了，心里忍不住有些雀跃。

　　菱玥心里划过迷茫，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很多似曾相识的感觉，满谷纷飞着莲花的清幽香气，淡淡的萦绕在他们四周。

　　“莫不是这里就是所谓的桃花源。”菱玥轻揉鼻尖，想到了初中教学书上的桃花源记，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苏陌尘蹙了蹙眉道：“这几十年来也未曾听说过这谷里有这么个人间仙境，希望这不是陷阱。”

　　菱玥和银瑶眸中流动着好奇的色彩，四下而寻。箫子矜温和的脸少了仙人之气，多了亲切宠溺之色。

　　苏陌尘也任其二人的玩意，心中却仍放不下几丝担忧，一来这谷来得太过奇怪，难言这中间有着什么危险，即使现在他们已经拿到了离鸾，也不可掉以轻心，二来菱玥虽已经服下青灵子，此药丸乃紫苑宫特制，一颗可抵普通疗伤之药十倍之效，可见其作用不凡，但她所耗真气太多，再加上大病刚愈，怕仍是有些虚弱，他拢着眉，抬头望去，桃花林深处若隐若现的淡红衣映衬下她得笑更加绚烂。也罢，这样能陪着她的时日也将近了，只要能多看她笑几眼，哪怕是天上地狱他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