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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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书业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因为玻璃板里面的一张展示纸而爱上一个人。
他更情愿说，是因为那张纸上的字，让他遇见了应该遇见的人。
每一年，高一的语文组都会举办硬笔书法比赛，旨在潜移默化、未雨绸缪地提高年级平均书写水平，使得学生最终在高考卷面上获得收益。最漂亮的作品会被张贴在展示纸上，还会刊印成册。题目是统一用作文稿纸抄写川端康成的《花未眠》，大部分同学都习惯用黑色墨水，所以远远看去，那张蓝色的就显得格外凸显。他走到跟前去看，虽然猛一眼觉得像是女孩子的字，但只要细细看，便立刻觉得不是。那个书写真好看，含蓄在格子里，笔画却都是舒展的，也许是因为蓝黑的墨水持久度不如黑色，展出有几天了，颜色就会变得浅浅的，赏心悦目的蓝。
最下面的落款是一个叫陆珩的男孩子。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对这个男孩子上心，首先知道的是他高分考进数学竞赛班的事情，数学厉害得吓人，英语也糟糕得吓人。梁书业不无汗颜地想着自己念书那会儿惨不忍睹的数学，愈发相信，虽然在自己工作的这个全市最好的高中，也能见到文理通吃的全才，但上帝在安排大多数人的时候，还是公平公正，雨露均沾的。
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子是在篮球比赛上，梁书业无意中听说了他也会参加，放学以后就故意从会路过篮球场的那条路走，在同学们的呼唤声中找到了他。
见到那落了夕阳的微卷的头发，奔跑跳跃的身影和笑笑的脸，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找对了人。
他因为习惯了含蓄和绅士，便反倒觉得能那样肆无忌惮跑跑跳跳的，真好。
从此之后，他常常会见到这个少年，下班开车出门的时候，能看见陆珩也推着自行车出来，他似乎住的挺远的，所以高一一直是走读，一个人骑车回家。即使路线一致，自行车和机动车的速度还是不一样，也许第一个或者第二个红绿灯的地方，梁书业就不得不超车过去。不过偶尔运气好的话，他们也能同路很久，梁书业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金色的夕阳洒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照得瞳孔和心室都是暖的。
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视线一碰到他，梁书业就再也挪不开眼，一直到他终于终于消失在视线中。不论环境是安静还是吵闹，意识会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声音，无论梁书业在做什么，都会忍不住听。张老师批评他的时候总是会很大声，偶尔的戏谑会引得好几个英语老师绷不住笑。这种时候，他则总是垂着睫毛默不作声，默默承受。梁书业好想保护他，有机会的话，多么希望能和他说两句话，如若不行，多听他说两句也是好的。
现在，梁书业听到了，这个聪明的少年简直一击毙命。
“那么，你就必须要接受。否则，就是老师先利用的我。”
利用吗？当然，梁书业无条件地帮助他，爱护他，当然有他自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迷惑和好奇，让他感动吗？
梁书业想起从前听到的一句话：一个人无论多么心甘情愿地默默付出，总还是希望对方能感受到，我也不能免俗。
谁也不能免俗。
“梁老师，你决定好了吗？”
就是此时此刻了吗？过去的一年里，梁书业总觉得这个过程太过缓慢和熬人，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有点太快了，也太突然了。他曾无时无刻不想听见这句话，现在，反倒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无法接受。
“不，不要说。”
少年的脸上开始阴霾，但似乎又有点释然的快乐。他大概觉得这就是终止了吧，并没有想过梁老师还会继续说。
“这样不对啊。陆珩，该是我先喜欢的你，而你才是应该接受的人。”
刚刚放松下来的少年立刻就怔住了。
两个人都深刻地意识到，“空气突然凝固”这句话只是陈述，没有任何修辞手法。
将近五秒钟之后，梁书业笑了：“可惜我已经说了，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也不知道乐不乐意听。但是，我很认真就是了。”
陆珩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自习室的门，然后又神色凝重地瞅了瞅梁老师。
“老师，这个门……隔音吗？”
梁书业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隔音啊……”
“那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梁书业看见，此时此刻少年的眼角已经浮上笑意，自己突然，也就觉得很快乐。
他佯装叹了口气，摆出课堂上被问到无知问题时的表情：“真的，我很不喜欢不认真听讲的同学，也不喜欢重复明明我已经说了很重要的，你却还没听到的知识点。”
“但是陆珩，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