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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友誼 ...

  •   時節已近新春,但只見遠方山邊仍是白雪皚皚,平地道旁纔見得零星綠意,在遠離城鎮之所仍全是冬季氣息。北方大地仍未自風雪裡完全復甦過來,。
      利擎在城裡買了輛頂上有布蓬的木車,再以馬匹來拉,自己擔任駕駛。坐在車內的彭遙正打著盹兒,一邊的李小凡則將車邊的布蓬掀起做一小窗,望向遠方的山景。
      她憶起去年在華山上那場盛宴。那場名義上是自己的入派大會,但卻是陸修平妄想藉著身為李晨璽遺孤的自己,登高一呼,號令天下門派,過過當個武林盟主的乾癮,所精心策劃的蹩腳大戲。
      且這個美夢纔做了還沒半日,便因自己讓柳壽有率領的錦衣緹騎擄走,輕易地給打碎了。想至此,腦中浮現劉心容初上朝陽湖那夜的話:「那陸老兒沒把握憑自個兒本事來服眾,搞這般小技倆。這沙子起的房,再怎麼中看,風一吹還不是得塌,哼。那日來的人多是為了妹子妳哪,他們大多只是來確認李師叔的遺孤是否真尚在人間。」
      「知道了又能如何?」李小凡試問道。當時她已臥在床舖上,劉心容拉了張木椅坐在她床邊與她講話。
      「一般小有名氣的武學宗師必定不會樂見自身的絕學失傳,何況是像李師叔那種曾經天下無敵的武學大家。但咱們習武之人卻都有一自古以來的陋習,便是寧可失傳也不外流。李師叔走得突然,如他老人家膝下無子,或一同於貴陽殞命,那劍法即是佚失,大家也只能認了。但是…看看妳,幸好妳還平安地躺在這兒,好好地與我說話呢。」劉心容說至此,又伸出手來輕撫李小凡臉頰。李小凡每次讓她這樣一撫,便不知為何舒坦得身子酥麻,有些害燥,卻又希望多讓她摸幾回。
      「呵,這下弄巧成拙,全天下皆知李師叔孤女尚在人間,且六陰寶劍之秘必定與妳脫不了干係,妳再怎麼解釋也沒人要信了。那陸老兒當真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劉心容講完欲將手縮回去,李小凡趕忙伸手拉住,輕放在自己頰邊。
      後兩人又談到,那日陸修平宣佈的十月十五大會之事,劉心容當夜是說這事就當沒了罷。
      果不其然,自讓潘鎮林救走,至今日為止,江湖上根本沒有十月十五武林正派大會、誓師討伐大河聯盟的消息,彷彿九月上旬那場玉泉院盛宴不曾發生過。
      李小凡亦思考著,如若那日順了陸修平的意,天下各派即便心裡不願受華山派指使,但為了得到爹爹劍法的秘密,表面上還是要維持團結,那麼這情節還真是有點像了史書裡所述「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但又不禁莞爾再想,自己的身份有這麼重要麼?一來已家破人亡,二來又無權無勢,且父親亦從未對自己透露月神劍法的隻自片語,故李小凡此人只是空有「春雷李晨璽遺孤」這個名號罷了。
      過了一日,走穿大半個山西,又再入到河南境內。渡黃河後前方便是洛陽,再一日便可抵西安。
      近半年過去,雖與自己小時的認知多少有些落差,但李小凡大致還是習慣了北方的生活及風土民情。
      遙想頭一回見著潘鎮林時,還對他的相貌略感驚奇,因貴州地帶多是苗人及漢人,少有那樣鼻樑高挺、眼窩深遂的胡人,沒料到過條黃河到得中原,卻又是另一番風景。
      以往在南方,無法從長相判斷時,還得從服飾及所講語言來得知是哪裡人,現今身處近直隸州一帶,便容易見到許多面貌迥異的人們,蒙人、女直人、朝鮮人、日本人,甚至還能見到據說是遠渡重洋而來,奇裝異服的人士。
      李小凡心思,自魏晉後,漢人大量南遷,中原地區便不再是漢人天下,後又有蒙人征服包含大宋在內的各個地方,讓西域諸國、甚至更遠的遠方皆混在了一塊兒,現今的大明,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共融的結果罷。
      一開始還有些不大適應,但久了也就見怪不怪,反倒覺得這樣的景象很好,不論是甚麼人,大夥兒皆共同在這片大地上努力生活著。
      此回華山之行,除了要與眾人敘舊外,尚有一樁心事藏在李小凡心裡。那是自潘鎮林手中取回父親給自己的香囊時,才又憶起的事,便是李太爺臨終前所沒講完的話。
      只是,李小凡至今也沒弄明白父親將香囊給自己是何用意。
      她常在夜深寂寞時將它拿出來把玩。那就只是個紅綢織的香囊,裡頭也沒放甚麼。此刻想到又拿出來瞅瞅,再放入懷裡,兩眼輕閉,憶起父親表面嚴厲但對自己極盡寵溺的慈祥面容,又是一陣鼻酸,不覺兩行淚水又滑過臉頰,也沒伸手拭去,只靜靜讓車外寒風吹乾。
      父親沒說完的話,究竟是甚麼?自己老家閨房的眠床處,許是藏了甚麼連自己都不知曉的事物?再者,便是那首「少年遊」其中又有甚含義了。父親向來喜好長賦,故聽聞他提起詞作便使李小凡感到尤其特別。
      「姐姐在想甚麼呢?」本不經意打起盹的彭遙醒了過來,又湊近李小凡身邊問道,旋即注意到她臉上有淚水流過的痕跡,驚訝道:「唉呀,姐姐妳是怎麼了?」
      「啊…沒甚麼。」李小凡正默背到「歸雲一去無蹤跡」一句時遭打斷,便笑著摸摸彭遙的頭。
      「姐姐是不是在煩惱,到了西安卻見不到大哥?」李小凡聞言瞬間感到雙頰熱了起來,輕捏了彭遙腰邊一下,兩人在車內打鬧嘻戲了起來,利擎在車外,也沒出言制止,表情默然地盯著車道遠方,腦中李小凡的身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歸雲…」李小凡突然一驚,想起詞中提及的長安,乃是西安府古稱,西安府內又恰巧有座歸雲莊座落於西市中,輕道:「夕陽鳥、秋風原…這些莫不都是地名、抑或是屋舍、店家行號?有這樣巧合的事麼?」見彭遙睜大雙眼盯著自己,李小凡愣了一下。
      「甚麼呀,不是在想大哥。」彭遙略顯失望地道,李小凡聞言後感到尷尬,又與她打鬧起來。
      「小凡,妳說前二日那褚立金…」車內二人打鬧聲方歇,車外的利擎道。
      「哦,他呀。怎麼了?」李小凡停止與彭遙打鬧回道。
      「我沒別的意思,但我就是隱約覺得他這人不單純,也說不上為甚麼。」
      「那是因為他沒說實話罷。」李小凡不假思索回道。
      「哦…妳也…為何這麼想?」利擎對褚立金之不信任乃是個人因素,現今聽聞李小凡此言,又驚又喜,急著瞭解原因。
      「他道說因事犯禍流放交州是罷?我在書裡讀過,流放之刑乃意是將罪犯流放至邊疆衛所成為軍戶。我家就地處西南貴州,曾聽貴陽的老人家講過,交州於百年前便讓安南討了回去,咱大明早已經棄守。故別講衛所,甚麼所都沒了,說要流放去那,不真是見鬼了麼?」見利擎正要開口,李小凡似是早知其意般接著再道:「利大哥是否在想,有沒有可能只是口誤呢?應是不大可能,流放對咱們一般百姓而言那可是天大的事,自古來流放邊疆充軍的罪犯多是客死他鄉,有命回得來都得是數十個寒暑之後的事,自個兒的後半輩子要在哪兒過怎可能都弄不清楚?
      再說,觀其人及其言行,雖落魄在外,但其舉手投足仍保留著公子哥的範兒,且貌似讀過不少書,粗略可知乃是官宦之後無誤,家學淵源頗深。沒有可能連這麼簡單的字都講錯…,沒準兒他並非一般富家公子,還是甚麼門閥世家之後。
      但他講家裡不曉得得罪了誰因而流亡在外,應是不假的。雖然我救了他一次,但畢竟萍水相逢,莫輕易對他人盡信也是保命的正確之道。只是…哼哼,竟敢對我講這種騙三歲孩童的謊,唉,咱們還真是被瞧得忒扁了。」李小凡語至此時,見利擎未有回話,突然感到自己興許有些得意忘形了,停頓了半晌,便再道:「怎麼?哪裡講得不對?」
      「…這,不。沒有,只是有些…,我…絕對不敢…對妳講謊話。」利擎本是要講「我絕對不敢得罪妳」卻臨時改口。他早知曉李小凡腦子不錯,沒想到對一個只是萍水相逢的人,竟能觀察到這樣多,不由得又敬又怕。
      「嘻嘻,講得好哪,利大哥,你要是敢騙我,我便…」李小凡將一手伸出車蓬至利擎耳旁,使勁作勢握了拳,假意冷笑了幾聲。利擎雖未轉眼去看,背心卻冒了幾滴冷汗。他知曉因潘鎮林之故,李小凡的武功那何止是突飛猛進,簡直是一日千里、脫胎換骨。
      他憶起自己曾在一日見到李小凡演練劍術時驚訝不已,趕忙問潘鎮林此事,何以一個人的武功能以如此可怕的速度進步,他竟回:「我也不曉得。」
      利擎纔以為他潘大哥不願吐實,又聽他接著講:「兄弟,你以為我誆你?我開始時確實只是將老頭傳的陽泉心經,先唸了首篇給她聽,但那些法門你也是曉得的,就是些調養內息之法罷了。
      至於套路、招法,我本就不甚拘泥,正思索著該怎麼講較好,只好先隨意立個綱領,但她竟就行雲流水地自行演練出了幾道後著。見她記性、悟性甚佳,便又試著講了蓄勁之法、自衝穴脈之法,就是你過去總無法意會、參透的部分,她竟然通了。」
      「甚麼…甚麼意思?」
      「教她一,她便回你三。纔說了蓄勁之法,她竟可嘗試將氣匯於丹田,自會陰一路衝至承漿而不散佚一絲半點,任脈便開通了。」
      「大哥,這是甚麼意思?」
      「若無內功高強之人灌以純淨真氣輔助,尋常人興許一輩子辦不到的事,那丫頭一日便做到了。」潘鎮林笑道。「你該驚訝的不是她進步得快,而是何以過去沒人教她習武。」

      「我與你說笑呢,利大哥,你別生氣。」李小凡笑道,將手縮回車蓬,纔將利擎又拉回了現實,趕忙專心駕車。
      「對了,那位褚公子後來到哪兒去了呀?」彭遙笑問道,褚立金讓李小凡救了,當晚便辭別,因自己早已入睡,故不甚清楚。
      「我只告知他道咱們幾人要到陜西與親人過年,不好留他,他便離開了。」利擎道。
      「照姐姐所講,沒準兒那褚公子也不是甚麼好人,會是甚麼人派來的探子,意在姐姐妳?姐姐妳就不怕麼?」彭遙道。
      「好妹妹。」聽聞彭遙關心,李小凡再摸了摸她的頭,輕輕擁了她一下再道:「歷經去年的事,我現在好像沒這麼容易給嚇到了。而且,有潘大哥在呢,他…」李小凡本想講「有他在,我甚麼都不怕了。」,卻感到又是一陣羞赧,趕忙改口道:「唉呀,他究竟去哪兒了,都不講一聲。」
      「嘻嘻,姐姐果然還是在想大哥。」彭遙笑道,利擎聞言再一次感到重重的失落,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笑道:「小…小凡若真能與大哥有好的結果…那、那也是…」話還未講完,便感到李小凡又將手伸出了車蓬,在自己耳邊使勁握了一拳,沒等她開口,利擎便住了嘴。
      當晚三人在洛陽城東數里的鎮舖歇腳,翌日一早便又趕忙出發。自入河南轄內起、洛陽城郊附近,便感受到濃重的春節氣氛,不只城裡,連大道邊供旅客休息的茶舖、酒館都熱鬧了起來,道上行滿了返鄉過年的人們。

      再行了一日,終於於申、酉之交時抵了華山腳下,李小凡見了玉泉院的牌匾,趕忙下車,卻不見以往於此接待的華山門人,才想起到華山的路上幾乎沒見著人,裡頭也沒半點像是要過年的裝飾,只見這座在即將轉春的寒冬裡矗立的美麗山巒。
      利擎將馬車往旁栓上,三人一塊兒進入院內,大廳、偏廳及後院都大門深鎖,偌大的玉泉院竟無半個人影,三人站在後院,全給矇住了。
      「這奇了,咱們出發前,確實給華山派來信過呀。」李小凡道。
      「是呀,信還是我親自給送出的。會不會是信還沒送到,華山派大夥兒便因事外出了?」利擎回道。
      「那也得有人留守才是啊。堂堂華山派,怎會鬧空城呢?」李小凡再環顧四周,落莫地說道。
      三人再次步出玉泉院牌樓時,見了真正令人怵目驚心的一幕,眼前滿是身著紅色長袍的衡山門人,手持兵器,死盯著李小凡瞧。
      人群裡步出一貌似頭領之彪形大漢,兩眼細如柳葉,唇厚頰豐,身上除穿著象徵衡山派的紅袍外,更有一襲繡有一頭猛虎的黃橙色斗篷披在他魁梧的肩上,腰上一條黑絛寬半尺,中心嵌著一顆玉石。這身扮像,比起數月前所見之柳壽有竟更顯威風。他腰間寶刀仍收在鞘裡,但李小凡一眼就能明白,此人的殺氣最重。
      另外身旁跟著一與自個兒一般身形矮小男子,臉上多有皺紋,看著年歲較長,雖沒有斗篷披肩,但腰上繫著條一樣的玉石烏黑絛,兩眼炯炯有神,神色泰然,腰間單刀比起其餘衡山人長了約末四寸,貌似也是常練氣功的高手。
      只見那大漢步伐深沉,步出眾弟子前,舉起掛滿鐵環的兩手,兩眼輕閉緩緩作揖道:「衡山派朱建德,見過李姑娘。」李小凡還沒回話,身旁那男子也跟著作揖道:「老夫衡山派張國壽,見過李姑娘。」
      經過數月前與衡山、霍山派那一會,李小凡向來就對這兩派人沒甚麼好感,現下更是見來人似不懷善意,故她並未回禮,只輕道:「我與二位前輩應未曾相識,何以知曉李小凡之名?」
      張國壽道:「老夫微不足道,自是入不了李姑娘的尊目。但數月前,慘遭李姑娘與青眼鬼毒手,因而命喪黃河北岸邊樹林的彭凌富師弟,姑娘可就記得起了?」
      「胡說八道,誰殺了你們衡山派的人了?」李小凡冷道。
      「得了得了,這兒沒有外人,李姑娘就別裝模作樣了。」張國壽笑道:「在下知曉姑娘已得春雷李老太爺真傳,神功蓋世。衡山派自知不敵,今日率眾前來,只為求姑娘給個交代,衡山與李家無冤無仇何以出手虐殺我師弟?」
      「你們血口噴人,有甚麼證據?」李小凡怒道。雖知曉對方明擺著就是來找碴,多說也無益,但眼下情況極度不利,只得多講些話拖延時間以想個脫身之策。
      「咱霍山分部的小子們都看見了,老天有眼,那日有幾人拼死逃離,沒讓妳等趕盡殺絕。」張國壽轉身對一衡山弟子道:「李師姪,出來罷。」後頭走出之人,正是那日在黃河邊,與潘鎮林碰見的那身著灰袍的霍山派人。「人合,你且來看,眼前這位貌美如花的李姑娘,可就是那日殺害你彭師叔的人?」
      「是…!是,那青眼鬼破了彭師叔的朱陵天光,一刀刺入了彭師叔心口。身旁的便是這位姑娘,他倆是一夥兒的。」那名為李人合的霍山派人顫慄著輕道。
      「利大哥,你帶遙妹往山裡跑,順著台階往上行,中間如有見到華山門人,便請他們來幫忙。如沒見著,就只管往峰上躲著。」李小凡心思情況果然不妙,轉頭向利擎道,見他仍猶豫著未有行動,再道:「我知道利大哥你不怕,但我可不願遙妹有任何閃失。」見彭遙臉色發白盯著自己,李小凡再道:「遙妹別怕,姐姐我現在本事可大了,就憑這幾個臭流氓,那是奈何不了本小姐。」
      利擎想的是,自己一條命沒了不打緊,可他心中念的、掛的,都是李小凡,現今碰上危險,卻沒本事保護她,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沮喪,但轉念一想,的確不能讓彭遙也跟著賠了,只應了一聲,趕忙拉著彭遙轉頭奔入,衡山派人見狀欲上前阻止,李小凡便急忙昂聲道:「呦,我道霍山與衡山勢如水火,你這廝幾時投奔敵營了?霍山江掌門知曉麼?」李小凡笑道,那李人合聞言俯首不敢作聲。
      「住口!天下哪來的霍山派,在下敬妳是李老太爺孤女,再胡言亂語分裂我大衡山派,在下就要代李太爺管教管教閨女了!」朱建德本只在旁閉目不語,但聽聞霍山派江掌門一語,勃然大怒道。
      但給這一吼,李小凡不但沒有半分畏懼,竟喪失了方才努力保持的鎮靜,怒火燒上心頭,大喝道:「殺了你衡山賊人又如何?爾等這類潑皮鳥人,沒有資格講我爹爹的名。想要怎樣便直講,不用給小姐安插罪名,想打、想殺,衝著本小姐來。」腦中浮起那日家逢變故,躲在偏廳往外瞧時,確實見到過衡山派人。見來人仍未行動,冷笑了幾聲後道:「本小姐不管你們是衡山、霍山還是甚麼狗山、貓山,你們一個個手上都沾著我爹爹的血。廢話少講,爾等的目的不就是要奪我爹爹的寶劍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還在那假冒甚名門正派嘴臉,噁心至極。」
      「放肆!」朱建德怒斥道,一旁兩名衡山弟子大步向前,揮刀殺來,李小凡在方才講話時便徐徐運氣,真氣行遍全身,一如數月來的修行,見周遭事物皆慢了下來,大踩一步,欺至一衡山門人身前,一掌托起頤下,一手奪下他手中單刀,那人沒弄清發生甚麼事,只見藍天白雲映入眼簾,原來已被一掌打翻躺在地;另一人刀還未下,便感到後頸一股冰涼,讓李小凡甫入手的單刀架住,不敢動憚。
      「來呀,想見識春雷李晨璽的獨門武學麼?」李小凡以刀面拍擊那人後腦,將他重重擊暈在地,只聽他哀號一聲,竟這麼暈了過去,李小凡對自個兒勁頭之大甚感意外,瞅了一眼後趕忙回神,心思這朱建德雖表面猖狂,但自己不出手,卻讓弟子先試,定是事前安排好;而那張國壽語言刻薄,似是手段毒辣之人,同樣也不出手,兩人定是想先觀察自己的武功路數,且他們目的不在取自己性命,而是為了終究連名都不知曉的月神劍。
      「小子怕甚!二十幾人還打不過一個娃娃麼!」張國壽見衡山弟子躊躇著不敢向前,大聲喝道:「動手!」
      弟子們聞令欲圍攻上來,將李小凡團團圍住,見她稍定了神,再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依心訣運行真氣,自眼前細看對手動向,又自耳後傾聽風聲,再試展雙臂劃出幾道弧形,周邊的事物又變得更緩慢了。

      她想起潘鎮林在教授步法時的話語:「讓人包圍住,四面八方都是敵手時,該如何?」
      「既然前後左右都不通,莫不是要上天下地?」李小凡笑道。
      「不錯。但下地忒費時了,自然是要飛天。先將一股真氣留中,瞬間往腳底送,直衝湧泉。」潘鎮林語畢以手示意真氣流動方向,輕輕一踩,便躍了一丈高。
      而李小凡面對數十支衡山單刀劈來,猛然旱地拔起,也躍了一丈高,往下一瞧,見了數支鐵打的刀鏗鏘在了一塊兒,落下時以足尖輕點了一人頭頂,再向旁躍了數丈遠,甫落地便擺起架勢迎敵,十幾招過去,二十幾名衡山弟子非但沒能沾到李小凡一絲衣角,倒有不少人讓她賞了幾個耳刮子。雖然身手突飛猛進,但李小凡畢竟是頭一回獨自面對這樣多對手,即便抓住間隙可取人性命,也不敢痛下殺手,多是用刀背及刀面敲擊,甚至連要害都不敢打。
      後方的朱建德與張國壽瞧得瞠目結舌,據那日彭凌富回報,李小凡並未出手,他們幾人全是讓潘鎮林一人打退。他倆猜想李小凡畢竟身為李晨璽閨女,會點武功也是理所當然,卻萬萬沒料到她身手如此之好。
      轉眼已鬥了數刻,開始時李小凡還能輕鬆應對,但畢竟修為尚淺,後繼乏力,對手本該緩慢的動作漸漸轉快,固守中元的真氣徐徐散逸,上氣接不了下氣,步伐也漸行遲緩,忽聞耳後風至,忙將刀架起往後一格,卻不慎沒有抓好,手中單刀給打落,讓前後兩人各出一腳蹴中腰腹,疼痛難耐,終於不支倒地,纔趕忙要起,即讓數支白晃晃的刀子架在頸上。
      「唉呀,不打了、不打了。爾…爾等這些撮鳥,賴皮、賴皮!」李小凡滿頭大汗,喘著幾口大氣,連忙道出。她心中暗暗吃驚,沒料到她無意發現的運氣之法,竟對自己的體力耗損如此巨大。
      「哦,怎麼賴皮了?」張國壽問道。他雖是奉掌門之令來拿李小凡,但對她面臨此種絕境,仍沒有一絲慌張感到相當佩服。
      「這…這麼多男人,打我一個姑娘家,且、而且小姐我擅使長劍,這個單刀呀,小姐連抓都抓不妥,怎麼打呀。罷了罷了,你衡山派武功蓋世,只曉得以多欺少、恃老欺幼,不要臉,不要臉。」
      「伶牙利齒,真的給使長劍妳亦未必能勝得了老夫。」張國壽笑道。
      「哼,說到伶牙利齒,你張前輩也不徨多讓呀。就嘴上功夫了得,有膽的給本小姐一柄長劍,我教你衡山派從此抬不起頭。」李小凡心思反正豁出去了,雖然敗得並不冤枉,但還不想認命,先講點話拖延時間,看事情會否有甚麼轉機。
      「小娃娃嘴上逞能,我看妳連站都站不穩了罷。」張國壽聞言,果然給激得稍動了怒火。
      「不相信?有時間在這扯嘴皮,就不敢去給本小姐要柄長劍來。」雖然讓刀架在頸邊,她仍伸手輕撫遭蹴傷的側腹,幾名衡山弟子見了紛紛出言喝止,李小凡仍不理睬想要起身,果不其然,兩腿發軟得使不上力,勉強站穩後再笑道:「看,本小姐站起來了。」
      「胡鬧。」衡山弟子看向張國壽,見他點頭允諾,紛紛收刀,一人自懷裡掏出繩索,將李小凡反手綁在腰後。張國壽見了很是滿意,輕蔑地笑道:「帶走。」
      「站住!」聽聞一熟悉的聲音自道旁傳來,李小凡轉頭,見一灰袍女子策馬奔來,正是黃喜。見她一個翻身下馬,將長劍抽出指向衡山派人,喝道:「竟敢到我華山來撒野,張大俠、朱大俠,這就是衡山派的作風麼?」
      「阿喜!」李小凡笑道,心中湧出一股暖流,將方才的疲憊都給忘了。
      「這是衡山派的事,與妳華山何干!」一旁衡山弟子斥道。
      「呸!也不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你們身在何處,看到樓牌上三個大字沒?玉泉院!玉泉院就是華山派的地,我不管你衡山在湖廣如何作威作福,這兒可是咱華山的地盤,竟敢如此放肆,還講不講江湖規矩了?」黃喜怒道。
      「阿喜!」李小凡再喊道。不論黃喜喊得如何兇悍,在李小凡眼裡,她就是那日與她一同分食糕餅、活潑逗趣的阿喜。
      張國壽與朱建德認得黃喜,心中暗叫不好,原以為已支開全華山派人,不料仍有人回頭來察,這下奸計失利,張國壽只能趕忙改口:「黃女俠,這是誤會,咱們衡山向來與華山交好,有甚麼事,咱們好好談。」
      「住口,你們一個一個拿著刀,是要談甚麼?」黃喜雖表面怒氣沖沖,心裡仍是有幾分動搖。雖指責他人拿著兵器,但剛趕到時一下衝動沒能忍住,自個兒也拔劍了,且她知曉只憑自己一人之力,絕無法全身而退。
      「阿喜!」李小凡笑著再喊道。
      「唉呦,妳喊甚麼呀。」黃喜本想情勢緊張,但終於給李小凡喊得分了心,轉眼見她竟然對自己兩眼圓睜,欣喜之情洋溢,心裡又喜又急,對她道:「小凡,妳…妳還笑得出來!」黃喜才說完,連日來的思念湧出,眼眶有些泛紅,趕忙又轉向衡山派人道:「今日你等若要把她帶走,就殺了我黃喜,一旦傳了出去,你衡山派從此就與華山結仇,怎樣?」
      「哼,小子們,今日大夥有見到華山派的人麼?」張國壽冷笑道,衡山眾弟子紛紛應聲「沒有」、「沒瞧見」。
      「甚麼?」黃喜顫抖著聲音驚訝道,這才真正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但想起去年李小凡遭擄走那天的事,仍強作鎮定。
      「唉,阿喜,妳真是我李小凡的摯友。但妳也別氣,看罷,這就是名門正派的作風,我真不想見到妳為我而犯險。」李小凡笑道。
      「妳說甚麼呢。唉,我認了,為了朋友…,為了、為了妳,我豁出去了。來呀,動手罷,衡山派的狗賊!今日即使就只姑娘一人,也絕不低頭!」黃喜怒道。
      「只妳一人?那邊樹叢裡的小賊,不是華山派的麼?」朱建德望向一旁樹叢道,在場眾人還沒搞清楚他在講甚麼,裡頭竟躍出一手持長劍的男子,跳至黃喜身旁,竟是張逢元。「師妹,講得好,師哥來陪妳了。」
      「張師哥!你、你不是還勸我不要回來,既然也來了做甚躲著!」黃喜細聲道,感到又氣,又有些想笑。
      「張大哥,你幾時在的?」李小凡見了張逢元,雖覺得有些可怖,仍是又驚又喜。
      「在妳與他們交起手來時。李家妹子,好俊的身手,數月不見,妳…」張逢元纔說至一半,又聽聞有一人策馬奔來,眾人見了,乃是林芃。
      「哼,李小凡,又落得如此狼狽呀。」林芃下馬,抽出長劍,湊至黃喜及張逢元身旁,故作漠然對李小凡道。
      在場衡山派眾人還沒摸出頭緒來,李小凡趁勢伏低身子,使勁鑽出人群,躍至黃喜等人身邊,衡山派數人正要追去,卻見張國壽伸手制止,笑道:「華山派的青年才俊們,這真是我衡山派與李家姑娘的事,華山派要插手?」
      「呸,狗賊,你們近來到處放李小凡殺了彭凌富的謠言,真以為天下人都傻了麼?天下人要信,我華山派第一個要出來戳穿你們的謊。」林芃怒道。
      「不錯,小凡的事,就是我華山派的事。要帶走她,問過我們沒有?」黃喜道。
      「如此甚好。」朱建德抽出腰間寶刀,張國壽見了本欲再阻止,卻見他搖首道:「師兄,遲早要與華山派動手的。就趁現今除掉他們未來的後起之秀,對削弱他們的力量,可是大有幫助。」
      「好罷。老夫再想法子把風聲放回去便是了。」張國壽邊笑道,邊抽出腰上長刀,再道:「小子們,今兒個見著華山派的人沒有?」
      「沒見著!」衡山派人齊聲喝道。黃喜將一劍將縛綁李小凡的繩索割開,四人擺起架勢,雙方衝突一觸即發。

      究竟華山派與衡山派大打出手後話如何,待見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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