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华笙歌落》语临君

3、第二回

　　冬初已至，这年的天气分外寒冷。
　　苏以澈的位子靠窗，他把脸贴近窗，呼出热气，在窗上形成一层雾气，然后伸出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
　　不知何时，沈智千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静静伫立着看着他。
　　屋内的热气染的苏以澈的双颊微红发烫。他将冰凉的手贴在双颊上，盯着窗外一只在雪里奔跑的黑猫。
　　“好看吗？”沈智千突然冒出一句话。
　　苏以澈条件反射，下意识道：“哈哈，还行还行。”
　　说着，还用胳膊肘友好亲切地碰了碰沈智千：“哎，这只黑猫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有脸盲症，刚刚也没有用心分辨声音，所以现在即使苏以澈正在直视着沈智千，也看不出来这是谁，只当是个和自己一样没有用心听讲，凑过来找乐子的学子。
　　苏以澈的小弟们拼命地做着手势，暗示他现在的危险情况。但是苏以澈还是看不出来。
　　自己有脸盲症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沈智千，所以他不知情，以为苏以澈是故意放肆挑事。
　　他火冒三丈：“你当我是你的拥戴者吗？！”
　　一听这个声音，苏以澈才如梦初醒，一下子蹿的老远：“哈哈哈哈哈哈道主大人早上好呀，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您说是吧！”
　　“你每天搅得课上鸡飞狗跳有意思吗！现在还敢这样与我说话？！”沈智千拿出戒尺，快步走向苏以澈，“今天就教训你一下，不然我们朝歌沈氏就算颜面扫地了！”
　　苏以澈赶紧抱住离他最近的柱子，徒劳地往上爬了几下，声嘶力竭地大嚷：“杀人啦放火啦快救命啊！让我先说完遗言啊——！”
　　沈智千拿他也无奈。
　　苏以澈一看他立在了原地，便觉自己有可能逃过一劫，马上趁热打铁，声情并茂，涕泪同下道：“七年前的那个寒冷冬天，大雪纷飞，充满着令人绝望到窒息的灰色，我爹葬身火海，我辉煌的家族也被大火吞噬了，母亲带着年幼的我四处奔波，街头乞讨，每天被人以白眼与嘲笑相待，充满屈辱。从那时起，我就励志，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放飞理想，每天向上，积极奋斗，努力拼搏，争做朝中小栋梁！！”
　　最后几句话，是他在小时候听隔壁大妈的儿子大虎念书时读的。
　　即墨颜氏的那个女子（后面就简称老颜吧hh）嗤之以鼻道：“还不是从凡间被捡回来的无能女子！还好意思在这儿煽情，做作！”
　　苏以澈看见她发上插的簪子，就认出她是上次挑衅自己的那个女子。当即还嘴道：“你才做作，你全家都做作，方圆百里你最做作！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即墨颜氏出来的人？我呸！就你这德行，给人家即墨颜氏当条狗都没人要的知道吧！还是先回去让你母亲教教你做人的基本素养再出来混吧，别给你们家丢人现眼！”
　　“苏以澈！……!”老颜被气得不知道怎么还嘴。
　　“哎！叫你爷爷干嘛？”
　　“你……你别犯贱，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哇真是震惊全世界啊！一头猪警告一个有才青年，妄图与青年顶嘴！别仗着现在刚刚建立了的动物保护团给你撑腰就在这儿犯病！”
　　“住口！”沈智千训斥道，“怎么说话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为了小惩你，你就和沈长卿一同下凡完成我刚刚说的任务吧。”
　　苏以澈一脸茫然：“嗯？什么任务？”
　　沈智千叹口气：“凡间有一临海村镇，十年前曾经闹过海灾，后来据说是海神禺疆亲自来镇压此处，才得以此处百姓平安，可是最近突然又开始闹起了海灾，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竟然还有很多人得了瘟疫。”
　　他扶额道：“虽说不知道这瘟疫和海灾有什么关系，但是为百姓除去祸害就是我们的职责。所以，你们二人，即日启程，去调查此事。”
　　老颜一听，醋意顿生：“道主，这苏以澈不学无术，让他随着沈长卿就是个累赘！我愿意百忙之中代替苏以澈！”
　　沈智千婉言拒绝：“这是给苏以澈的任务，就不麻烦你了。”
　　苏以澈嬉皮笑脸道：“就是嘛！我看你就是喜欢人家沈长卿，才要拆散我俩这对苦命的鸳鸯~”
　　沈长卿目光一凛：“谁和你是苦命鸳鸯？恬不知耻！”
　　被骂做恬不知耻的苏以澈仍然嬉皮笑脸：“道主，您家儿子害羞的样子真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就被沈长卿一脚飞踹出了屋子。

　　第二天．
　　他们来到了这座村镇。
　　到处都是用茅草搭建的房屋，人们穿着最简陋的粗布衣，脸上写满了担忧，快步疾行。汹涌的海浪拍打洗刷着礁石，随时有可能爆发。
　　他们沿路打听，终于摸到了镇长家。
　　镇长是个女子，名为李倩。打扮朴素，家里倒还雅致宽阔。听闻二人的来意后，她脸上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欣喜与担忧。
　　“我听村民们说，海神禺疆在消失之前，留下一张字条，说他的功力尽失，化作一把宝剑，无法再替我我们守护海域。”
　　沈长卿和苏以澈疑惑地对视一眼。禺疆法力无边，至少守护这一小片海域是不在话下的，怎么可能法力尽失？
　　“还有好多人都得了瘟疫，我们也束手无策，现在好多村民濒临死亡。”
　　李倩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倦意。
　　“哎呀，您看您都这么累了，先去休息吧，我们商讨一下对策。”苏以澈赶紧道。
　　“那行，二位，谢谢你们了！”李倩鞠了一躬，掩门退去。
　　“哎，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说谎，”苏以澈托着下巴，“禺疆有让人患上瘟疫的能力，你知道吧。”
　　“嗯，但是禺疆为何让这片的人患上瘟疫并且离去，不再守护海域？”沈长卿思考着，“法力尽失，肯定是有人编造的谎言。”
　　“禺疆是海神啊，治理海水是他的职责，怎么可能不负责任的离开？”苏以澈发问。
　　“况且，大荒经里记载着，北极之神名禺疆，灵龟为之使也。还有还有，渤海北方的归虚海，禺疆就是派了巨鳖来托那五座仙岛。为什么这回他不派个巨鳖啊灵龟啊什么的，还要亲自坐镇？”
　　沈长卿答不出来了。
　　苏以澈拍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法子没？”
　　沈长卿沉吟片刻：“我听闻药王谷中有让人说实话的药……”
　　苏以澈“噗嗤”一声，鄙视道：“就你这智商，怎么还被戴上了天之骄子的高帽啊……木头脑子！”
　　“你别光说我，你想出来办法了？”沈长卿斜眼瞪着他。
　　“哼！我们只需小小试探这些人一下便可，哪用得着去药王谷。”苏以澈调侃道，“喂，若我解决这件事情，你那‘天之骄子’的位子，我就坐了啊。”
　　“闭嘴！你先办好再口出狂言也不晚！”
　　“不要怀疑我的智商啊，我可是世界一流侦探。”苏以澈仰着头，“行了行了，咱们现在去村中调查一下吧。”
　　窗外一抹人影闪过，苏以澈的余光机敏地捕捉到了。但是他没有大喊并追上去，只是回过头，看着沈长卿整理衣服。
　　正在二人出门时，撞上了一个人。是一个男子，看着比他们小几岁。
　　男子慌乱地微笑道：“抱歉抱歉，我叫李执，是李倩的儿子。”
　　“哇你好你好！我叫苏以澈！这人叫沈长卿！”苏以澈大大咧咧道，“你长得真好看！”
　　“嘿嘿，谢谢！”李执挠挠头。
　　“我真想去看看你父亲长什么样子啊！郎才女貌，才有这么英俊的儿子吧！”苏以澈不经意道。
　　“哦，我父亲啊……他外出了！”
　　“那真遗憾！”苏以澈摊摊手，“你带我们四处逛逛吧！”
　　“好啊！”李执看起来十分兴奋。

　　次日。
　　村镇街上的人蜂拥着奔到告示板前，吵吵嚷嚷着。
　　沈长卿和苏以澈到来之时，村民们无一绝望的在地上跪拜，嘴里念叨着什么“大势已去”“上天保佑”。
　　二人走近，告示板上贴着一张深棕色的纸，上书：
　　“今日晨起，看见天边闪烁着蓝紫色光芒，抬头一望，正是骑乘着青蛇的禺疆，他已经离开了！”
　　寥寥几字，吓的村民们胆战心惊。
　　“啊，禺疆弃我们于不顾，难道我们这村镇就要随着海水消失吗！”
　　“我们快走吧，快走！”村民一哄而散，跌跌撞撞，惊恐万状地奔向了各自的家。
　　“我们要不要告诉李倩？”沈长卿思考着对策，“禺疆走了，难道他真是个失职的神……”
　　“李倩估计已经知道了，”苏以澈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笑，“这告示是我贴的。”
　　“苏以澈，你贴这个吓唬人家老百姓干什么？”沈长卿盯着苏以澈，“而且你又没有看见禺疆骑乘青蛇离开。”
　　苏以澈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跟你这块木头说了也没用，来不及了，赶紧，回李倩的家！快！”
　　他拉起沈长卿就飞奔起来。
　　“到底怎么了？这么着急？”沈长卿疑惑道。
　　“我就不和你说！略略略。”苏以澈做了一个鬼脸。
　　“莫名其妙！”
　　“记得，待会儿一定要拖住李倩，让她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别问为什么！”
　　到了李倩家，她正在匆匆忙忙向外疾行，连头发都未梳理。
　　苏以澈好像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赶上了。”
　　然后一脸着急地迎上去，挡住李倩：“镇长，村民们都要走了，我们赶紧去劝劝吧！”
　　李倩愣住了，万分焦急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与昨日那个温婉的李倩判若两人：“可我……”
　　“您有什么事？那我们陪您一起去吧！赶紧办完赶紧去劝劝村民！”
　　她满脸写着不情愿与不耐烦，还故意拗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要去梳头！”
　　说罢，便浑身怒气地转身回房。
　　没过一会儿，二人便听见里面一阵摔碎东西的声音，和故意压制住音量的咒骂声。
　　“她怎么了？”沈长卿询问道，“今天怎么你们都如此怪异？李倩有事情就去让她做啊，为什么强制拦住她？”
　　“啊呀呀！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真是气死我了！白费了沈智千对你的栽培，木头！”苏以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竟然看不出来我这么做的动机！笨死你。”
　　这时，李倩出来了。她仿佛在刻意隐忍着，勉强牵起一丝微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