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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密友 ...

  •   入了冬,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回廊上摆着的各种奇花异草也早早移去暖房。听风领着几个花房的小厮,指挥着他们搬放今年新培育出来的梅花。
      “哎!小心些,这盆绿梅可是小姐最喜欢的。”
      听风嘴里说着,从其中一个小厮手里接过一盆梅花,用手中帕子擦了擦装着绿梅的莲花底蜜釉花盆,左右看了看回廊上摆着的一盆盆梅花,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摆了上去。
      小姐喜欢梅花,花房养着各色品种的梅花,最难得的是这盆绿梅,是小姐生辰时王爷着人专门搜罗回来的。小姐极是喜欢,每年一到冬天,必然早早的要摆出来。这绿梅极难养,花房里有专门的花匠看管。听风看了看回廊上摆摆好的一盆盆梅花,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去了。
      刚走到门前还未掀帘进去,便听见屋内喁喁细语声,间或几声爽朗轻笑。听风不由也会心一笑,是信国公家的纪小姐呢。
      小姐自幼便和纪小姐交好,两人年纪相仿,性情又相投,加之两府又比邻而居,经常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纪小姐性情爽朗,小姐温柔似水,倒也相得益彰,两人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外头虽冷,室内却温暖如春,屋子正中正烧着上好的银丝碳炉里,几颗板栗烤的哔啵作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若雨拿着火钳子拨拉几颗到手里,立刻烫的“嘶”了一声,在手里来回倒腾着。
      靠窗的暖炕上,忆柔手里正拿着一副古旧泛黄的帖子看的入神,因室内温暖,只着了一身雪青色薄缎常服,青丝松松挽了个髻,一根碧玉簪斜插髻上,其他再无饰物,她肤色极白,青丝鸦黑,无需妆点便成一景,叫人目光不自觉便为之凝神。
      “怎么样,可还入眼?这可是我大哥特意从宗瑞手里淘换来的,宗瑞那厮,你也知道,最是小气不过,大哥得知他前些日子得了本柳献之的帖子,磨了他几日他都没松口,最后还是用前朝韩丹的那副月照离人图给换来的,大哥知道你最爱收集帖子,这才让我给你送来,只可惜这孤本时日年久,已有些残缺了。”
      说话的正是信国公府的三小姐纪元霜,她穿着一身湖水蓝绣金丝纹绸衣,肤色白皙,柳眉杏眼,眉目间俏丽中透着几分爽朗,此刻正斜靠在对面暖塌的降紫镶狐狸毛大引枕上,手里拈着颗晶莹剔透的西域葡萄,一边吃一边说着。
      忆柔闻言,放下手里的帖子说道:“这帖子如此难得,我怎好就此收下?”
      “你呀!”
      元霜闻言摆了摆手,坐起身子就着丫头手里捧着的紫藤编的篓子吐出嘴里的葡萄皮儿,浑不在意的说道:“这值当什么,咱们什么情分,再说了,我和大哥都不爱这些东西,放在我家,也没什么用处,给了你才能物尽其用。”
      忆柔闻言,也不再推拒,只说道:“那你回去替我谢过纪大哥。”
      元霜应了一声,伸手又从暖炕上的小几上拈了颗葡萄送入口中。
      忆柔见了,微摇了摇头笑道:“这时节葡萄虽是少见,可也别只顾贪新鲜,最近天寒,吃多了闹肚子可有你受的!”
      元霜却不在意,“我身体好着呢,怎会闹肚子,你也知道我,别的不爱,就爱这些稀罕吃食,这葡萄这个时节吃最有滋味,又凉又甜。”
      忆柔见她如此,也不再劝,只嘱咐丫头沏了暖胃的茶来叫她喝上一盏。
      这葡萄是昨日宫里刚赏赐过来的,说是贡品,一共就三框,宫里的舒贵妃爱吃葡萄送去了一筐,太后那儿送了一筐,剩下的一筐就送到了府里。除了这三处,别处一概没有,信国公府虽然门第显赫,却也无此殊荣。元霜本就爱吃新鲜吃食,昨儿个遣了丫头去请,今儿一大早上就来了,看她吃的欢快,忆柔自也高兴。
      她两个就是这样,因府上离得近,哪个得了稀罕物件儿,新鲜吃食,都拿出来一起分享。就拿这字帖来说,虽是元霜的大哥纪泽送的,忆柔却不十分见外,在她看来,三人自幼相识,元霜的哥哥就如她的哥哥一般,忆柔没有兄弟姐妹,与他们情分自是不同。
      “知道你爱吃,特意帮你留着呢,回去的时候一并带着。”忆柔说着,又打开几上放着的字帖,命丫头取来纸笔,临窗描起了帖子。
      元霜笑应了一声道:“还是你对我最好!”说罢坐在对面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放下。
      见忆柔描的认真,也不打扰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间或传来几声烤栗子的哔啵声,几个丫头在一旁伺候,研磨的研磨,添茶的添茶,一派暖香静谧。
      柳献之的柳体以棱角分明隽秀方整卓著,这本帖子虽有些破损,但也不算很严重,并不影响临摹,忆柔平时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漂亮,此时临摹柳献之的帖子,字里行间少了几分特有的婉转,多了几分飒然洒脱。
      忆柔平日在闺阁之中,闲来无事便爱临帖,这才练就一手好字。
      临了几张,待磨干了,嘱咐丫头连字带帖子一并收好,这才抬头看向元霜,见丫头已经撤下几上的葡萄,这才说道:“前些日子听说伯母病了,好些了没?”
      元霜听她提及母亲,微皱了皱眉道:“还是老毛病,前些日子大哥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瞧了,说是没什么大毛病,开了方子,只说让静养。她那是心病,我家的事你也知道,我娘性子又要强,有东院的那位在,怎么也静养不了。”
      忆柔听罢,也没再问,知道她不想多提,遂说道: “你有空也多劝一劝她,过两天我过府上瞧瞧去。”
      元霜应了一声叹道:“哎!还是你舒坦,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
      说罢话音一转又问道:“不过,你这儿啊,就是太冷清了些,太王妃诸事不管,去金台山小住一住就是大半年,睿王爷呢,这一走有一年多了吧,今年过年,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西边儿的仗也该打完了吧?”
      忆柔听她这样问,神色淡了淡,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谁知道呢,前些日子不是打了胜仗吗?这一仗一打就是一年多,小叔叔这些年东征西战,回来的时候屈指可数,这一仗胜了,若无战事,也该是回了。”
      说着,便想起数月前从西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王爷和鞑靼大战时大军忽遇突袭而至重伤。
      听见消息以后她担心的夜夜不能成眠,一连去了几封信询问小叔叔的安危,却都石沉大海,那段时日让她想起了她八岁的时候。
      那一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有一日,爹爹的亲兵忽然从战场回来,穿了一身的孝,扑通一声跪在祖母和她的面前,哭着说爹爹在战场上身亡,祖母听过当时就晕了过去,留她自己愣在当场。
      当时她只是不信,爹爹明明才刚过而立,那么年轻,走时还答应了她,替她捉一只西域沙漠里的红狐狸回来呢,怎么就战亡了呢。
      她自幼没了母亲,自小跟着祖母长大,父亲对她极是疼爱,自母亲亡故后也没有续娶,她对父亲也极是依赖,她不能想象如果没有父亲她以后该如何生活。
      直到半月后,看到爹爹的亲兵和家将抬进门的覆着白藩的黑色棺材,看到棺木里躺着的父亲冷冰冰的身体,那一刻,她觉得她的世界坍塌了。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躺在棺材里穿着一身冰凉甲胄的人就是那个爱驮着她玩耍,对她百依百顺的爹爹。
      随着爹爹的去世,祖母也一病不起,过了不到月余,也随着爹爹一起去了。家里一连办了两场丧事,那段日子对于她来说,是人生中最为绝望灰暗的日子。
      直到两个月后,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她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窗外阳光明媚的刺眼,透过窗子的菱花格照在地上,照亮了屋子,却照不亮她的心情。
      当时的她彷徨而无助,正坐在榻上哭泣,忽听窗外老管家禀报说有客来访,身边的丫头忙起身去开门,管家把客人带到,躬身立在门边。
      接着就走进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缓步走入室内,离她几步远的时候站定,也不说话,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道:“你就是沈兄的独女沈忆柔?”
      他声音清冽低沉,语气却柔和。
      她似是被吓了一跳,慌忙从榻上站起,拿手帕胡乱擦了擦眼睑,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一脸戒备的盯着来人,努力想看清来人的样子。
      窗外耀眼的光晕照到来人脸上,他的面孔融在晕影,她看不真切,只看清他着一身墨色箭袖锦袍,那样式极简单,只袖口和袍摆绣以银线绣着麟纹,封腰上垂着一枚雕龙墨玉玉佩,那龙雕的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脚下穿着一双玄色缎面皂靴,不粘一丝尘埃。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其实心里好紧张的,在这里向大家保证,绝不会弃坑,并坚持每日更新,请各位亲们多多支持,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都可以留言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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