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空》江南雨酥

9、前尘往事（6）

　　绝命谷口有碑文言：三千鸦杀启，有路无命去。
　　祁宥在天光微启之际，在绝命谷口转身回望。
　　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苏清给了他三千鸦杀阵的解法，让他自行离去。
　　今天一切就该结束了……
　　祁宥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悠闲的像是游山玩水。像是忘记了入谷之前的凶险，忘了想要他命的人正在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知道走了多久，离绝命谷大概有些远了。
　　这时，祁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祁宥！”于挽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你站住。”
　　准备离开的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祁宥深吸一口气，开口却是满满的无奈：“你还是，追来了。我本就不晓得如何开口说要离开这件事，毕竟你还病着。想着不辞而别应该会好一点，没料想你竟……”
　　“为什么？”于挽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有些要紧事，不得不……”祁宥仍旧没有转身。
　　“你撒谎。”于挽表情平静，语调却是有些发颤。“分明是师傅要你走的，对不对？”
　　“不是。我……”祁宥的语气有些发涩。“是我想要离开了，叨扰太久终究不大好。我们，有缘再会。”
　　“站住!你们外面的人不是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吗？那么，你现在是想赖下我的恩了？”眼见留他不得，于挽有些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该感恩戴德的是他，可是自从救了他，她怎么好像开始觉得有些离不开他了呢？
　　“我……”祁宥哑口无言。
　　“你不许赖账！你现在就得报恩。”于挽瞪着眼。
　　祁宥默了默：“你想我，怎么报恩？”
　　“你不许走。就算，就算你非要走，那也得养好伤再走。”于挽凶巴巴的。“不许说不！”
　　祁宥没有出声，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神色凝重起来。
　　“阿挽，你看。”祁宥指了指于挽身后。
　　于挽一回头，却见绝命谷方向火光一片。于挽心下一惊：“怎么回事？！师傅，师傅……”
　　于挽慌乱极了。祁宥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他声音意外的让于挽感到安心：“别慌，有我。”然后两人一起向着绝命谷方向跑去。
　　火光冲天。
　　昔日美好宁静的山谷已是一片狼藉。小院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那些苏清平日里悉心照料的药草此刻也沾着猩红的血。
　　于挽急切地寻找着苏清的身影，眼泪不停滑落：“师傅！师傅！你在哪儿？”
　　祁宥看着于挽这副模样微不可见道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阿挽，冷静点。你想想平时你师父爱去什么地方，或者，你爱去什么地方。他也许就在那里。”
　　于挽听了祁宥的话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于挽崩溃的情绪在看到苏清的那一刻像是忽然得到平复，但是下一秒。
　　她却忍不住哭喊道：“不！”
　　苏清端正地坐在平素于挽最爱偷懒的书房小榻上。
　　再看到于挽的那一刻，苏清终于支持不住的一口血呕了出来。
　　于挽冲上前去急急搂住苏清下滑的身子。
　　苏清想要笑，却抑制不住呕出更多血，他颤抖着手想要拭去于挽脸上的泪：“挽儿，不哭。”
　　于挽使劲的摇摇头哽咽着说：“师傅，师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呜呜~”
　　苏清满是心疼的目光望着于挽。这一生都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在这一刻是那样的清晰。
　　他怎么，怎么舍得让他的挽儿难过，可是他……
　　“挽儿。”苏清恋恋不舍地望着于挽。
　　“师傅，我在，我在。”于挽忙不达迭地点头，握住苏清的手有些泛白。
　　“挽儿，你帮师傅拿一下暗格里的那个盒子，琉璃居的那个暗格。”苏清脸上透着惨白的颜色。“快去，师傅等着你。”
　　一直默不作声的祁宥，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
　　于挽用力地握住苏清的手，半步也不想离开。苏清在于挽耳畔低语了几句，于挽终是咬咬牙飞快的去找苏清要的东西。
　　就在于挽刚刚出门的那一刻，苏清强撑着望向一旁，突然开始大笑：“哈哈哈……咳咳，真是，让人佩服啊！祁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如此处心积虑来到我绝命谷不会就只是为了苏某这条命吧？！”
　　祁宥不动声色的突然靠近苏清，在他耳畔：“我要的是，续命丹。”
　　“哈哈哈，怪不得，怪不得。你好，你好得很啊!” 苏清还是笑。“续命丹，我可以给你。不过，我们得做个交易。”
　　“哦？愿闻其详。”祁宥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清。
　　“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苏清冷笑道。
　　“哦？我看起来，像是在求你吗？”祁宥施施然地寻了坐处。
　　“呵，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如今这般气定神闲，莫不是你以为能诳到我用续命丹救自己然后你就可以趁机拿到了？”苏清收起笑意。“你费尽心机布下了这个局，恐怕是要白忙活了。在这世上，除非我想，谁也不能拿到续命丹。所以，现在的你，还能坐得住吗？”
　　“什么条件。”祁宥开口道。
　　“不许伤害于挽，更不许带走于挽，你拿到东西后就立刻离开，永远也不许踏入绝命谷半步。”苏清说。
　　祁宥略略蹙眉，却仍是点点头，许诺道：“我答应你。若是有违此言，祁宥不得好死。”
　　“不。死算什么？你若是做不到，你便永生永世尝尽那蚀心跗骨的孤独之苦，生不如死。”苏清的眼神仿佛能直透心脏。
　　“好。”祁宥伸出手。“续命丹给我。”
　　“并没有在我身上。你且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苏清在祁宥的耳畔轻轻道：“三千鸦杀启，有路无命去。续命丹就在……”
　　祁宥微讶，谁又能想到这般珍贵的续命丹竟被苏清藏在了绝命谷入口的石碑之下呢?苏清不愧是苏清，自年少成名后便是被标榜为性情古怪，救人杀人全看心情的‘邪医’。
　　就在祁宥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苏清的衣袖轻轻扫过祁宥的手臂，他压低声音对祁宥说：“祁宥，记住你的承诺。”
　　祁宥略一点头，还想说些什么。
　　“师傅，我找到了！啊!”于挽匆匆忙忙跑回来，以至于太过着急差点被门槛绊倒，打翻了怀里的匣子。
　　祁宥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于挽，以至于小匣子也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祁宥、于挽都有些失神，以至于没注意到在小匣子撞到祁宥的那一刻，两人都没有看见苏清脸上那奇怪的笑意。
　　“咳咳咳。”苏清此时已是勉力支撑着，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努力压制住撕心裂肺的痛，不想让于挽担心，却还是没能做到。
　　“师傅！”于挽忙推开祁宥奔至苏清身边。
　　“你别吓我，你不会有事的，师傅，师傅……”于挽不停拭去苏清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泣不成声。
　　“挽儿，没事的，师傅只是太累了，想要睡一会儿。等晚一点，你就叫醒我……”好累，可是又舍不得闭上眼。
　　“睡吧，师傅你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睡一会儿我就叫你啊，不许骗人。”于挽知道苏清已是强弩之末，舍不得他再受苦。
　　闻言，苏清无声地张了张嘴，缓缓闭上眼睛。
　　挽儿……我的挽儿，师傅不能再护着你了，你要，好好的。
　　于挽不停地掉眼泪，死死搂住苏清渐渐失温的身体，一动不动直至月落星沉、东方吐白也不肯放手。
　　祁宥静静在一旁陪她枯坐一夜，看着窗外的微光，他像是在和于挽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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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脑袋有点卡壳，暂时停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