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空》江南雨酥

1、楔子

　　灵云山之巅，晨光微现，薄雾缓缓散去。
　　于挽狼狈地跪坐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近一天一夜的逃窜，最终，还是以这样的结局落幕。
　　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黑衣暗卫以半包围的姿态将于挽逼至绝境。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呢！祁宥的风格。一步一步把自己看中的猎物逼入死路，看它们垂死挣扎，这仿佛是他的恶趣味一般。于挽想，这便是她看上的男人，危险，又残忍。
　　“主人有令，请姑娘赐药引。”领头的黑衣人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呵。”于挽闻言，强撑着站了起来，缓缓抬头，两行血泪在她苍白的脸上和着意味不明白的笑容，显得尤其诡异。
　　于挽拖着受伤的腿，强忍着剧痛缓缓后退：“这般请，于挽怕是消受不起。”
　　“于姑娘莫要与我等为难。”黑衣人一拱手，似是行礼实则忽地变换身法，意欲欺身上前捉拿于挽。
　　而于挽却像早有预料一般，手腕翻转，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直射黑衣人的面门，趁其回身防卫躲闪的间隙踉跄着行至崖边，欲纵身一跃。
　　“阿挽。”清清淡淡一声轻唤却让于挽顿住了。
　　而就在这一愣神之际，祁宥的手轻轻一揽，将于挽拥入怀中，带离了崖边。
　　“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一众暗卫齐齐跪下，以手抱拳，姿态恭顺。
　　祁宥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望着自己怀中的女子，神色难辨。
　　于挽木然地抬头，空洞的眼神之中，三分泪意七分情。
　　她微张了张嘴，终是没发出半个音节。原来，相顾无言是这般感受。
　　“阿挽，莫再哭了。”他的指腹轻拭这于挽脸上的血痕，温柔得不甚真切。
　　于挽迷茫地注视这祁宥的脸，缓缓伸手想要触碰祁宥的脸。
　　……
　　“嗤”利刃入体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以至，于挽再无法欺骗自己，僵硬的手却仍不由自主地伸向他的脸，指尖触过他的眉、他的眼，最后轻轻摩挲着他的唇。
　　于挽固执地凝着祁宥的眸，喉头一抹腥甜却抑制不住地溢出。
　　于挽的白色衣衫被血浸染成惨烈的红，她却仍是笑着，她想：原来剜心竟是这般痛啊！
　　祁宥的手仍握在匕首之上只是手上隐隐有青筋凸起。他低垂着眸子，鼻间充斥着鲜血的味道，一时间心绪翻涌。
　　“祁宥，我原就……咳，咳，原就晓得。可事到如今，我……我亦禁不住想要问你一问。你，可曾有半分爱我？”于挽吃力地问道。
　　“不爱。”祁宥不曾有半分犹豫，他说：“阿挽，我并不爱你。”
　　于挽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罢了，罢了，你却连个谎也吝啬对我讲。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咳咳……可是祁宥，阿挽是真的，真的好怕痛呢。”可你，却从未在意。
　　祁宥默了默，用掌心轻抚着于挽的长发。
　　“若是真疼，那便将心剜了去，心没了，自然也就不痛了。”于挽听见祁宥如是说。
　　他说了心没了便不用遭受心痛，可是，祁宥啊，我觉得没了心的疼，却是比那有心的疼更甚十倍呢。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管里，变成了支离破碎，于挽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正在一寸一寸被剥离开她的身体。冰凉，又残忍，可祁宥的话更让她感受到何为“腐骨蚀心”，真的再不想醒来了。
　　祁宥，我好累，好累啊……
　　于挽的手缓缓落下，眼睛却仍是睁得大大的，只是眸中，再不见一丝神采。
　　祁宥的手抚过于挽的脸，轻轻地为于挽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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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恭敬地接过于挽的心脏，小心地放置在七彩琉璃盒中，待要接过于挽的尸身之时，却见祁宥已将于挽的尸身打横抱起。
　　风中，只余一抹孤傲的背影。
　　不知何处传来的喃喃自语，低哑的语调好似古老的哀曲。
　　风声里，夹杂着那道声音，他说：“阿挽，下一世，莫再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