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独》麦挽歌

2、重生

　　早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纸窗外射入。
　　没死成？
　　来锦睁开眼醒来后，不禁悲观的想。
　　现在这是什么感觉呢？痛不欲生？其实也没有，只是觉得心里发凉。
　　上吊实在是很痛苦，那种瞬间窒息的感觉让他的脑袋浑浑噩噩，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上。
　　来锦临死前，终究对君慕朝还是有私心的。他甚至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秒，仍回想着曾经两人的经历。
　　也许是时间太久远，他也不记得他们的关系是何时渐渐恶化的。比起后来，当初那种表面式的“爱情”，显得好太多了。
　　可是当初的他一直以为那人对他总该有几分情分在的，可事实上，他在那人眼底心里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
　　想到这些，来锦又扬起嘴角讽刺一笑。他擤了擤鼻子，全是彻底清醒了。
　　以为自己仍在丞相府里，来锦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流音，却怎么都无人响应。这时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家中。
　　忽然，房里的房门开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心里正疑惑着自家房门虽是老旧，但上个月便已经叫人来整修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耐用时，眼前熟悉的身影让来锦霎时傻了眼。
　　“锦儿，快起床。”
　　若说来锦是因为压力过大而产生了幻听，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于崇明这么一个鲜活的人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这又算什么呢？一瞬间来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应该惊愕吗？确实也是，在他的认知里，于崇明已经死了。可现状却如同一根长棍，狠狠地搅动来锦的大脑。
　　来锦越想越不解，干脆默默不说话，独自沉思了起来。
　　这时的于崇明完好无缺，周遭的环境又似几年前的场景，一切的一切宛若回到了从前，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除非他死了，不然就是重新回到了从前。当然，来锦不是没有怀疑过记忆中于崇明那具尸体是假的，但他当时分明看的清清楚楚，尸体左耳后明明有一道疤痕，那是于崇明小时候在练习剑法时不小心留下的，君慕朝不可能为了伪造尸体故意去了解于崇明，即便了解了，也不可能仔细到这般地步。可如若曾经的一切都是梦，那么他的心为何会这么痛？自己脖子上那么真实的痛觉又如何说明呢？不管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切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于崇明看了看眼前一脸呆滞的来锦，忍不住轻笑出。他拍了拍来锦的头，坐到了床边。
　　“怎么？锦儿莫不是被我这一身帅气给迷倒了吧？”
　　别说这还挺疼的，头部那突如其来的重击把来锦扯回现实。同时这也证实了现在确实不是在做梦中。
　　来锦抬头看了看于崇明，心想着如何得知现在的情况。若是贸然问起，定会被当成脑子不正常了。
　　“崇明，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这我哪里知道？大人您作息时间那么不规则，小的我很难摸清您的套路啊。”
　　于崇明佯装为难，笑着说他，对于这个忽如其来的怪问题，于崇明没有多想。
　　“崇明，我似乎有些睡蒙了，今天到什么日子了？”
　　“哟，真的睡傻了？今天什么日子？今天是距离烈小将军烈御熏成人礼还有三天的日子。”于崇明狠狠地揉了揉来锦的头，“清醒了吗？”果然，这一举动引得来锦微声抗议。
　　“多大了我这都……还老这样……”
　　于崇明嘿嘿一笑。
　　表面样子也就这么做做，这可阻止不了来锦此时大脑的飞快运转。
　　烈御熏可是朝廷重臣烈仲景的儿子。祖宗三代都是朝中不可或缺的名将。烈家也与来家商行有过不少的商业往来。可是，烈氏一族被陷害企图谋反以后，被判株连九族。朝廷上再也没有姓烈的人。曾经烈氏创下的那片辉煌也因岁月而渐渐被人遗忘。可如果现实真的如此，那么这成人礼又怎会办的起来？而最诡异的是来锦对此时此刻的场景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的熟悉。
　　“锦儿，烈府在三日后为烈小将军行成人礼，你和我一起去吧，想必烈家又有一大笔生意要和你做。”
　　什么？
　　来锦霎时间想起来了，而现在的场景他也确实亲身经历过。
　　原来之前那些都不是梦。这下好了，彻底证实了自己已经回到了六年以前。
　　时光倒流，自己由一具死尸又重新活了过来，还活在了过去。这一重生般的机会，足以改变一切了。
　　来锦的眼中忽然充满了希望。
　　不管是上天跟他来了个玩笑，还是如何，既然自己能够再活一遍，就不要重蹈覆辙。
　　这一世的他，不会再恶心的粘着君慕朝了。他不会再让所谓的“爱”，害他一生狼狈了。
　　来锦在心中默默地接受了这几乎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实，几乎在同一时间道出：
　　“好。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其实于崇明对于来锦的答复挺诧异的。
　　他原以为按照来锦的性格，会拒绝他的。
　　即使是作为来锦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怎么也比不上根本不爱他的君慕朝。
　　“锦儿不打算与君丞相一起去？”
　　“恩，不打算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这是亲近他的一个好机会啊，我还以为你会趁此向他‘献殷勤’呢。”于崇明侧目看着来锦，对他打趣道。
　　“其实以前啊我总以为我很爱他，所以他就算再怎么过分，我都会包容他。可是渐渐地，我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或许我从一开始认识他就是一个错误。”来锦目光有些黯淡。
　　强迫自己为他人而改变，这何尝不是欺骗自己？
　　上辈子君慕朝已经把他伤的体无完肤，对于君慕朝百依百顺的他不是软弱，只是为了爱的人把自己一身的棱角全部磨平了而已。
　　爱是温柔的吗？不，它实在是太粗暴，太专横，太野蛮了。它像荆棘一样刺人。
　　于崇明静静地盯着来锦，不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有那么一刹那，于崇明几乎不认得眼前的来锦。因为眼前的那人实在是变了太多，似是在一瞬间成长，不是不好，可从前身上那股热情的冲劲，却在此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你似乎聪明了不少。”
　　“我本来就不笨。”来锦微声抗议。
　　“好好好，锦儿不笨，一点都不笨，可聪明了。”于崇明一脸宠溺，可心里却不禁在想来锦前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他的转变似乎变化的飞快，诡异的快。

　　君府

　　“相爷，是时候去如意坊了。”
　　“……”
　　毫无动静。
　　付掌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趴在堆满了公案文书的桌子上沉睡的君慕朝，默默叹了一口气。
　　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紧接着，走上前去，轻轻的摇了摇君慕朝的肩膀。“相爷？醒醒，相爷。”
　　君慕朝睡眼惺忪地慢悠悠转醒，揉了揉有些迷蒙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相爷，三天后就是烈小将军的成人礼了。您作为一国丞相，定当同去祝贺。前些日子您让我为烈小将军在如意坊定制的玉器今儿个可以去取了。”老掌事恭敬道。
　　“这些小事你让别人去做便行了，为何非要本相亲自去取？”
　　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君慕朝听到后显得极其不耐烦。
　　“相爷，这万万不可。烈家在朝廷的地位不是一般大臣的地位可比的，烈将军毕竟是振国大将军，烈小将军又是他的独子，成人礼万万不能出差错。赠礼还是得小心谨慎。”
　　“明白了。”
　　窗外已经起风了，秋风从窗外吹进房里，君慕朝有些冷，微微抖了抖。习惯性地拿起一旁的茶杯，可是一旁却什么也没准备。
　　换做平时，若是自己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总会盖着来锦为自己披上的薄被，桌旁也永远有一杯热茶。
　　最令他恼怒的是来锦居然没在他身边，明明每天早上他都会来自家的。
　　可是今天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来锦呢？”
　　“来锦少爷今天并没有来君府，应该是还在自家里头。”
　　“他病了？”
　　“这倒没有听说，但前些日子听说于将军也被邀请去烈小将军的成人礼去，估计于将军应是去找来锦少爷了，两人大概现在在一起吧。”
　　听到来锦很有可能与于崇明在一起，君慕朝可算是清醒了大半。
　　“那我怎么办？”君慕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君慕朝便有些后悔了。
　　他在说些什么？
　　君慕朝尴尬地咳嗽几声，眼神有些不自然的到处乱看，心里莫名的紧张让自己不得不匆匆地出了门，最终还是没敢看掌事的脸。
　　“备马，本相要去如意坊。”
　　果然，休息还是不要睡太久，睡多了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