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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跋扈的那个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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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祁涂一手揽过来莫歇,低声说:“哥们,债还完了吧?”
莫歇愣着点点头。
段祁涂眯着狐狸眼一笑,说:“那山长水远的,咱有缘江湖再会啊。”话毕,他翻身一跃,推开窗子跳了下去。原本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们起哄了几声便作鸟兽散,自顾自忙个的去了。
原地只留下个不知所措的莫少爷。有个好心的姑娘提醒他:“公子,你还是赶紧走吧。段祁涂那个家伙来这喝酒从来没付过钱,待会掌柜的算账,说不定就把这账算你头上了。”
莫歇极有礼退一步,总算是披回那张谦谦公子温如玉的皮:“多谢姑娘。”原来那位狐狸眼公子叫段祁涂,莫歇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住。他不愿将精力停留在这段小插曲,他还有很多事情忙着要做,而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莫歇低头看了一眼泛白的指尖,加快了脚步离开遇匣楼。他必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对付自己将要发作的怪病了,真是麻烦。
段祁涂向来不怎么在乎身外之物。他这几年在世间混,看透这一副好皮囊挺有用的,能当长期饭票。
他出神的蹲在别人家的屋檐上想,遇匣楼的花颜酒也喝够了,酒虽好喝但的确不能贪杯。
一坛子花颜酒能让人尽失内功三个时辰。
因此也就只有帝都脚下花颜酒才能卖出去,换个地界,江湖豪杰谁都不碰这酒。
这段时间是不能在帝都待着了,否则遇匣楼那个小气鬼准会天天要他还钱。
数着日子马上要入伏了,北昭寺素斋甚久没尝,正好去洛阳转一圈。他谋算着自己得小心点,族里的那群老家伙这时候就爱找几个和尚喝茶,被他们逮住了少不了麻烦。
段祁涂立起身,脚下却突然一空。掉下去的那一瞬,他想这户人家看上去挺有钱的,怎么瓦片这般不结实?
虽然段祁涂平时挺不靠谱的,但好在轻身功夫还算不错,身形一扭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板上,丝毫不损他翩翩公子的气质。
平时他自个逃命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一般来说他若是讲究面子了,那旁边准有一个好看姑娘。
这回也没让段祁涂失望,黄檀木桌边果真坐着个少女,面色不变的盯着他:“……段祁涂?”
段祁涂很自然的应了一声,定睛一瞧那少女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记性一向是极好。
譬如喝花酒时用左手食指勾的花魁下巴,他就绝不会记成是用拇指挑逗人家。
眼前这姑娘素素净净,一双娇憨杏眼的眼角微微上挑,五官有种凌厉之气,她的相貌很衬红衣,一眼望过去就是如火的明艳模样。
段祁涂想这美人长得很对他胃口,跟他媳妇似的。
脑子里有光一闪,他想……刚刚这念头也挺熟悉的。
那少女挑眉问道:“你怎么转行成了平安阁的刺客了?”
段祁途想,这哪跟哪儿啊。他还欠着平安阁好几千两银子呢,平安阁不派人来杀他就算好的了。这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门外有一大堆人在赶来,还有吵吵嚷嚷的喊着抓刺客。
段祁涂苦笑一声,流年不利,刚日行一善借人点银子,没长眼的老天爷就让他糊里糊涂当了刺客。
事到如今,段祁涂在屋里一扫,敏捷的躲进了黄檀木柜里。那少女低着头没拦着他,好像在思量什么。
没一会儿,侍卫在门口大声问:“小姐,您可见到刺客?”
少女走到柜子前,和段祁涂大眼瞪小眼。
段祁涂双手合十,他现在可没武功,门口那群大老爷们一起上他可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少女有点得意的拉开柜门,做口型道:“帮我个忙。”
门口拍门声愈发大了,段祁涂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左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总不能是见他一见钟情要和他私奔吧?
他咬牙点点头。
少女转身冲门口扔了个瓷盏,怒道:“老娘要是见到刺客,你现在是和鬼说话吗!”
侍卫奉命退下,腹诽道这姑奶奶真难伺候。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脾气倒是比真公主还大。
段祁涂万万没想到他一句玩笑话竟然猜对了姑娘家的一半心思。
“你,装刺客。把我从这间屋子里带走。”少女面色冷淡。
不知为什么,段祁涂觉得这少女应该是……有点娇气,有点可爱的,就像帝都里所有十几岁的大胆姑娘一样被宠着闯点祸嫁个好人家。而不是现在这样,用一副冷淡模样和怪脾气伪装着,谋划着。
段祁涂不喜欢背书,为了背家训他整整挨过三十鞭子,因此对家训里守信记得格外清楚。
可是现在情非得已,他自己贪杯内功全无,更不要提在这么多侍卫中拎个人飞走了。
少女看出他的为难:“就你这一身酒味,花颜酒怕是没少喝吧?”他也颇为配合的为难着,“是啊。”
少女心中很是好笑,想这家伙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他那些狂蜂浪蝶,嫌她麻烦才不愿意捎她走一程。她敛笑:“内功虽然不能使,我看你的轻身功夫不还扎实的很吗?怎么连带个女孩子也不行吗?”
段祁涂暗自懊悔刚开始就不该为了耍帅使功夫,事到临头懊悔迟,只得勉强答应。
少女淡淡道:“放心,你掐着我的脖子把我带到城西的破庙里就好,绝不占你便宜。”
段祁涂见被人看出心思有点不好意思,调笑道:“哪里哪里,美人的亲近在下求之不得。”话一出口,段祁涂就后悔了。他和她相识还不过小半个时辰,这一番话未免轻薄了人家。
少女闻言面色不变,像是没听到一样:“赶紧动手。”
说来奇怪,那些侍卫见他劫持走了少女,很够意思的放了点弓箭,吆喝了几句嗓子。
但也止步于此了,弓箭力道不足,连屋顶都没够到。喊声倒是震天,就是没几个人上来追。
……就好像是在敷衍他这个刺客一样。
临走之前,段祁涂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个人嘟囔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啊。”
???他这是被人看出来是个假刺客了?不可能啊,他手里还攥着真人质呢!
他怀里的少女倒是自在:“因为你劫的是个假公主。像我这样的替身,皇宫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才懒得为我浪费资源呢。”
段祁涂听完手一晃,差点没把人甩出去:“啊?”
少女解释的很耐心:“女帝不就一个闺女吗?她死了之后庄相可是格外看重这小姑娘。不过这公主据说还是丢了几年,找回来之后待遇堪比天牢死刑犯,就是换了个笼子。”
段祁涂听完沉默了好一会,他想起来小时候族里老头子给他们启蒙的第一堂课就是离皇家的人有多远就多远,否则别怪他们这些老不死的清理门户。
就这一愣神,少女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掰,段祁涂很不容易的才把到嗓子眼的那一句哀嚎咽下去,就看见一只黑色箭矢擦着他的头皮凉飕飕的飞向了西边。
……不是说那群侍卫节约资源爱护环境的吗?一上来就这么给力的这位仁兄是谁啊?你想要这假公主我这就扔给你,别拿生命开玩笑啊大兄弟!
段祁涂旋转跳跃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停歇的空档,落脚在随便一户的茅草顶上。他一看这家伙身着黑色斗篷,面戴黑色面具,脚踏黑色布靴,整个和黑夜融为一体,就差把杀手两个字写在头顶上了。
段祁涂悄声对少女说道:“这家伙下句话说的一定是人留下,我给你一条生路。”
“七吃咯嚓的把女娃子留哈,俺就不和你干仗。”
……
少女很真诚的问:“他说的啥玩意?”
段祁涂拍着脑袋愣了好一会,兴奋说:“老铁恁是搁漠北来的不?”
黑衣杀手语气更兴奋:“俺家是漠北州马坡县巴咯喽镇圆盘道的!恁是漠北哪儿的?”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段祁涂和黑衣杀手两人相谈甚欢,从漠北的羊肉串到葡萄园的泼辣姑娘,一路上就没停过嘴。
“……哎对了,大兄弟,你这趟是弄啥来的?”
黑衣杀手摆摆手:“别提了,哪个瓜娃子晓得要俺整个浪儿护着个小妮子走一趟。俺个糙汉咋弄这趟活得抓瞎了。”
【译:别提了,不知道是谁要求我保护着一个姑娘走一趟,我怎么会(应付姑娘),这趟活可能又要白干了。】
一旁的瓜娃子打了个喷嚏,愤怒的看着唠嗑个没完的两人。
破庙。
少女高贵冷艳:“我就是你的雇主,希望你能顺利把我带到洛阳北昭寺。”
黑衣杀手:“???”
段祁涂:“小妮佛往你给她捎到洛阳北昭寺那旮沓。”
黑衣杀手恍然大悟。
少女:“……”没法好好交流了!
地域间的文化差异真的是很致命啊。
黑衣杀手的面具后是张很清秀的面孔,但就是黑,炭黑。
就是你一眼望过去你分不清楚他眼珠子和下巴颜色有什么不同的那种黑。
段祁涂很艰难的遏制住自己想给他唱一段的欲望。
啊~开封有个包青天~
小黑哥桑溯说他之所以做个杀手,是因为杀手不需要说话。而他能成为平安阁帝都分店的顶尖杀手是因为帝都没人能听懂他说啥。
段祁涂把以上内容翻译完之后,少女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消失。喵个咪!差评!
这简直就是无赖捆绑行为还理直气壮要求我为后续服务续费会员买个翻译器啊!
桑溯虽然语言不通,人却不傻,早就借着打柴的名义溜出去了。独留下段祁涂孤身一人承受一个女人的怒火。
桑溯走之前还给段祁涂伸出右手食指比了个手势,少女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段祁涂心里门儿清。
这在漠北俚语中是“□□”啊你个禽兽!段祁涂咬牙切齿。
深更半夜,城外古庙,孤男寡女。
这就是戏本子里男女增进感情的标配啊,一时间空气中仿佛酝酿着莫名的氛围。
段祁涂心里嘀咕着这时候应该下场暴雨,电闪雷鸣的那种。
然后……
“然后破庙角落里窜出只毒蛇/毒蝎子/老鼠,如花似玉的姑娘就猛地扑进你怀里,吓得朱颜失色。正在此时,一道惊雷落下来,小姑娘更是在此时哭得梨花带雨……”
段祁涂还沉浸在白日梦里,没心思分辨这道声音,下意识说对对对。
接着一巴掌就扇到他的天灵盖上了,他一睁眼就被红衣少女恶狠狠的瞪着:
“接着那道惊雷就该落在你的天灵盖上了!”
段祁涂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又愣着想想,自己还不知道这姑娘叫啥呢。
他迟疑的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夏嚣,嚣张跋扈的嚣。”
嗡的一声,他脑子里还有个声音脆生生地:
“我娘姓张,所以我爹给我起名叫夏嚣,嚣和张正是对应的。”
他又干巴巴问道:“令堂可是姓张?”
夏嚣瞥了他一眼,端然坐在那堆破茅草上,声音平稳:“不,我随母姓,她姓夏。”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