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境》FFFouR

1、壹 天下将倾

　　盛平二十一年六月，天逢大旱，民不聊生。
　　同年九月下帝诏，四海赋税削减三成。
　　只不过五湖四海的大众人民并不领这一份情。谁不知道这天下在齐人女帝过世时就乱了，如今空有一个盛平的年号，底下的老百姓过得却是颠沛流离的乱世日子。北方卿相夺权扶持傀儡，西域蛮子骠骑又开始蠢蠢欲动。
　　早在长隆皇帝在世时，各方英雄豪杰将天下瓜分的差不多了。即使当年女帝上位，用铁血手段镇压武林，给朝廷挽回了几分面子。可架不住红颜命薄。
　　在女帝撒手人寰之后，天下又重归江湖。继长隆皇帝之后这零零总总算来也是有三百多年了，这三百年里江湖刀光剑影纷飞，各方势力割据着江河湖海。而朝廷则成了和事佬，今个劝劝泰山少侠别同少林大刹的和尚置气，明个又跑去几位师太面前哭哭峨眉今年要是不再多缴几个税钱，他们家皇帝陛下就只能饿肚子了。
　　但凡是有纷争的地方你总能见到朝廷的人，从不缺席，从不插手。
　　江湖上的人不屑于朝廷狗为伍，朝廷命官也不和豪杰们搅和到一起，大部分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近几十年来，江湖上有一方势力异军突起，名为平安阁。名字起得安安生生，手下接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干净。这平安阁名下业务繁多，基本上与各方大佬都有点裙带关系。
　　比如说你要是二十年前打听消息，听风居就是你的不二选择；但现在一进平安阁准能看见牌匾上的几个大字：本阁消息均由听风居赞助提供，真实可靠哦亲！

　　话又说回来，平安阁挂名的业务里九成九都是别家的生意。这个性质就相当于街头卖胭脂水粉肉包子的小贩总得被小混混定期打劫一下，收两个保护费糊弄日子。
　　而平安阁之所以有这个底气去当这小混混，原因就一个：
　　他家的拳头硬呗。
　　据说那些凡是不愿意交这保护费的商家，早被平安阁的恶人们倒腾一番，全家包路费送去南疆给那群只知道喂虫子养虫子吃虫子的蛮子为各民族的友好交往做贡献了。
　　没错，平安阁只做恶人生意，专治各种不服。所谓这恶人生意，就是他们杀恶人也救恶人。只要有钱，就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平安阁当年刚出头的时候就宣称钱要是给够了，他们家主子跪下来磕个头喊爷爷就不成问题。只不过有这个兴趣的没钱，有这个钱的……心里头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年头，秘密都是要人命的。
　　说起这平安阁的主子，江湖上传闻颇多。可惜他性别不明，姓名不明，家世不明，因此很多人只是用“魔头”代称。
　　其中最为盛传的就是这主子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生平爱好凌虐俊俏公子。这戏谈倒是传的颇为广泛，毕竟那魔头一怒之下斩了脂南郡莫家员外十三个儿子的丰功伟绩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一时间魔头的名声不仅仅是令小二止夜啼，而那些世家的公子竟是比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捂得还要严实。

　　盛平二十一年七月。
　　这场雨从六月起就未歇过，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瓢泼倾盆。也许是这天下被江湖俗事耽搁了太久，连一分武功也不懂的庄稼人也带上了几分江湖人的豁达。当妇人家哭哭啼啼够了，男人们骂完了老天一通，日子还是得过。心里头知道这一年是白忙活了，也就不再愁眉苦脸。反倒是因为这场暴雨，小酒馆的生意好了起来，黄面赤脚的农家汉子三五成群，点上一盘花生酌上一壶烧酒，听着瞎了眼的老说书人颠三倒四的说些江湖趣事。
　　渭雀镇酒馆。
　　“……咳咳，今日老朽就说说这江湖鼎鼎有名的魔头，也就是平安阁的主子……”
　　“这魔头可了不得……刚一出世就单挑了峨眉十三峰的长老…咳咳…”老人家兴许是嗓子不舒坦，说话间声音沙哑得像是憋了半口痰，“老头子不撑用了，请好汉赏几个喝茶钱……唉，这破嗓子……”在座的农人都是听着老头的说书长大的，又都是直爽性子。几个人凑了一两个铜板，喊小二给说书的上杯茶。
　　正在此时，南边靠窗坐的一位公子忽然抛了锭银子，不偏不倚落在几枚铜板之间，笑得玩世不恭。“小二哥，上杯好茶，再给这几位好汉续一壶烧酒，算我账上。”
　　几个庄稼人闻声看向他，那公子身着霜白衫子，一双眼生得极清亮，偏偏又是狐狸状眯缝起来。搭眼望上去就让人移不开眼，那种好看是被十来岁少女放在心尖尖上，但绝不会讨少女她爹喜欢的好看。
　　为首的汉子一拱手，当做谢意，毕竟是乱世嘛，在酒馆里遇上几个贪玩又出手大方的公子实在是常事。
　　说书的眼盲心不盲，一点头，手中醒木一拍：“话说这魔头单挑十三长老竟无一败绩，自此峨眉山脚下的素斋生意就归了平安阁……”他又神秘一笑：“据说这素斋生意到了魔头手里愣是给改成了风月场所，一时间风头无两，唉，就是可惜逼着当时不少峨眉的姑娘差点要自尽以证清白……”
　　他长叹一口气：“不过嘛，依老朽看来这平安阁的平安也保不了多长时间了。近些日子江湖九大门派还掺着不少大昭寺少林寺的和尚又聚在一起吃茶，想来这平安阁魔头称霸武林数十年，命数也该尽了。”
　　众人听得入了迷，也没追究说书的嗓子怎么就被一盏陈茶给治好了的。那靠窗的潇洒公子轻讽的笑了笑，趁没人在意之际，手一扶木窗侧身翻上屋顶。瓦檐上还滴着水，公子却不甚在意，袖子一抚就坐下了。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何时暂且停歇了，北面天空隐隐有些发白，那是帝都的方向。
　　他手里还攥着小酒馆的浊酒，轻轻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这场雨也该停了。”那一小壶酒喝不上几口就没了，狐狸眼的公子起身长叹一口气。
　　七月载光堂的荷花开得最是娇艳，想来手巧的姑娘们春天里酿下的酒该启封就西瓜了。
　　好久没回帝都了，也不知花楼里的姑娘们念不念旧，能赏他杯春颜酒尝尝。

---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指教，处女作首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