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花未开》裳十七

6、林宅

　　天色渐渐变晚，在街上游荡了一天的林泽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了这座大宅。
　　处于A市的市中心，繁华地带。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林泽不耐烦地划过接听键，“林泽你到了吗？别让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你。”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依旧是不温不热的。林泽没有表情地听他说完，没多说，挂断了电话。
　　大宅外是装饰得极好的绿化，高低错落的植物，让大宅看起来独具一格。隐约可以看到在大宅的后边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个游泳池。
　　林泽像个客人般，上前去按门铃。等待了一会，门开了。
　　入眼的是那明晃晃的光，映得眼睛睁不开。喷金的墙壁，大红的地毯，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都在说着什么是豪华。
　　和他上一次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回来了。”声音打破林泽一秒的发愣。林泽踏进大宅，将脱下的衣服给了在大宅做了大半辈子的玉姨，玉姨沧桑的脸上，布满皱纹。她和蔼地看着林泽，小声对林泽说，：“老爷他今天心情不错，你们不要吵架了。”林泽心头不是滋味。虽然自己对这栋宅子没有什么感情，每次回来也免不了和父亲的冲突，几番想拒绝回来，但玉姨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
　　玉姨是自林泽生活在林宅她就已经在这里干活了很久的佣人。记得那会林泽刚被父亲接回家，认生得很，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不适应，每天都会哭着到处跑喊着“妈妈”。而父亲又长时间在外地出差，别人也不敢管他。只有玉姨会在林泽哭泣的时候将他拢入怀里，每晚哄着他睡觉。渐渐依赖。
　　长大了，不常回家的林泽每当回家总免不了与父亲的一顿争吵，吵完的结果就是家规。也只有玉姨，在林泽要被父亲责罚的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如果自己遇到解不开的结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玉姨。长者亦是智者，就像玉姨了吧。
　　林泽听着耳畔玉姨的嘱咐，点了点头。走向餐桌。

　　“不是让你早些回来吗？怎么还那么晚？还要让我们等你一个人多久？！”还没有入座，就已经传来父亲一连串的疑问与微怒。
　　林泽按耐住脾气，坐了下来。
　　“你也没说具体时间不是吗？我就估着我心中的‘晚上’过来了。”林泽淡淡地回答，动着手中的刀叉，吃了一口牛排。
　　“放肆！”林一威猛然站起身，生气的手震动了桌上的盘子与佳肴，“你给我停下！”似乎见林泽没有半点歉意，林一威朝还在咀嚼牛排的林泽凶道。坐在一旁面容姣好的女人尴尬地看着他们父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泽完完全全忽视掉了林一威，吃完了一口牛排，欲吃第二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啊，梦阿姨，你也吃啊。这牛排不错。”向一旁尴尬的女人推荐着。
　　“啪！”
　　林一威冲上前扇了林泽。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置信，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其余的人呆呆地看着，更不可置信。唯独林泽，面无表情。
　　林泽放下刀叉，站了起来。
　　揉了揉左半边的脸，那种烧烫的感觉。
　　“如果这样你就能解恨你就打吧，打完我们也不再是父子了。”刚有些歉意的林一威听到林泽说了这一番话火气又上来了，又想冲上去再扇林泽一耳光。被那个“梦阿姨”拦住了。
　　“梦阿姨你别拦他。”林泽看了眼林一威，又看了眼梦阿姨，“呵，我真为母亲感到悲哀，她喜欢了你一辈子。到头来换来了什么？”林一威停下了动作，脸色伤痛，跌撞着坐在了椅子上。梦阿姨扶着林一威，低下了头，陷入沉思。
　　“你们从小认识，你说你长大了会娶她。她就因为你这句话等了你一个青春！你说当时的你有什么？好不容易你们结婚了，你却整日在外地出差，把我与母亲丢在S市不管不顾。也许你会说你管了，恩，是那还不够付房租的生活费吗！”
　　“母亲从来就没有嫌你什么，她也会外出做好几份工来养活我与那个岌岌可危的家。我想你也会心疼吧，你没有！你也知道，她身体不行，不可以太劳累，有一次就因为长时间呆在太阳底下而晕了过去。这些你都知道吗？”
　　林泽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而林一威早已悲痛欲绝。
　　“自从你做生意失败之后，她就到处借钱打工，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她突发脑梗，就是因为那日她又在太阳底下曝晒为了赚那么一点点钱！自从她去了后，你有去看过她吗？”
　　“好了不说这些。我知道你要娶梦阿姨了，但你可不可以把脾气改一改。伤害了一个女人还不够吗？”林泽说完，深深地看了眼林一威，鞠躬，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这座本不就属于自己的林宅。留下的是一屋子的沉默。

　　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唱着歌，林泽落寞地走着，脸上的巴掌印好像肿了起来，老头子也太狠心了吧。
　　“诶！林泽。”还没有走出小区的林泽被一声叫唤回了头。
　　林安。他的亲生妹妹。
　　妹妹自打出生没几个月就被林一威抱走了，也是这几年才见着。她和自己截然不同。
　　“是林安啊，你怎么才回来。”林泽有意地转过脸去，不让她看见自己红肿的脸。
　　“去写生了。”林安笑嘻嘻地指了指身后的画板，虽然林泽也看不太见，“怎么不进去啊？”
　　“进去过了，要回去了。”林泽欲走但被林安拉住了。
　　“再陪我进去一次呗。”林安摆着林泽的手恳求着。
　　“不了吧。”
　　“那你帮我拿着画板，我给你看看我今天刚画的画！去那边，那边有灯。”林安兴奋地拉着林泽走向路灯。林泽拗不过林安，帮着林安卸下了她背上的画板。
　　“你看这幅好不好看？”林安在路灯下将自己今天画的画全拿了出来，一个没注意，画板碰到了林泽的左脸，林泽疼得“嗞”出了声。
　　“怎么啦？”见林泽扶着自己的左脸，林安垫起脚，用手拍着林泽的肩让他稍微弯一些。本来就纤细的她，看起来特别俏皮。
　　“噢天，你脸肿了呀？爸爸打的吗？”林安转着眼珠一下就知道了真相，“我带你去医院吧，得消消肿啊。”林安皱着眉，认真了起来。
　　“小丫头，装什么大人啊。你哥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林泽看着林安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笑出了声。。
　　“哎呀，我是认真的。”被林泽戏谑的林安跺了跺脚。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林安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来了，林安看了眼手机，撅着嘴：“是爸爸……”
　　“那你先回去呗。我没事的。”林泽拍了拍林安，将刚刚弄乱的画收拾好了。
　　“喂，爸爸……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哥哥！我就不回家了，我也好久没和哥哥见面了。我今天先去哥哥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家。爸爸再见！”林泽没有想到林安会怎么说，看着一旁挂断电话对着他傻笑的林安，林泽无奈又暖心地摇了摇头。

　　“这间公寓是我和蒋彦合租的，里面还有一个空房间，等会你就睡那个，晚上安分一些。明天早点起床我送你去学校。”林泽在小公寓的门口和林安交代着，林安不断地点着头，“不用你送我上学。我马上就要去你们学校上学了，这样就可以天天看见哥哥了。”
　　“来我学校？开什么玩笑。”林泽将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开了。
　　“我和爸爸说的啊……！！！”入目的是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内裤，在客厅啃着鸡骨头的蒋彦。林安还没有将话说完就已经喊了出来，躲在了林泽身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林泽无奈地看了眼身后的林安，又暼了眼在客厅觅食的蒋彦，“我妹妹，林安。今天来公寓暂住一晚，你要不先把衣服裤子穿上？”
　　蒋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边咀嚼边点头，跑回了卧室。
　　换好衣服的蒋彦笑嘻嘻地看着坐在沙发上林泽和林安，双手交叉着。林安正在帮林泽用冷毛巾冷敷左脸，林泽示意林安不用了。站起身搂着蒋彦，走到一旁，：“我对你不错吧。”蒋彦点了点头，“不要对我妹打什么坏心思。”
　　林泽放开蒋彦，对林安道，“我先去冲个澡，我等会来做饭。”
　　冲澡时林泽不断回想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一切，伤心的，快乐的，痛苦的，充满恨意的，他觉得都可以慢慢放下了。

　　“哇——”
　　桌上摆着常见却又美味的饭菜，让蒋彦与林安赞叹出口。
　　“老大，竟然没发现你还有这个功能。”蒋彦说完夹起一块鸡翅，又是一阵赞叹，“那我们之前为什么要吃那么多天的泡面？”
　　“我知道了！因为哥哥懒得做。”林安举起手道。
　　蒋彦发出的长长“哦”声，林泽也夹了块鸡翅放进林安的碗里，“吃饭还不能堵住你的嘴。”林安看着林泽，笑吟吟的。

　　晚饭时光也很快就过去了。林泽将林安安排在公寓多出来的屋子里，再一次叮嘱后也回房去睡觉了。
　　躺在床上的林泽枕着手臂，回想今天所发生的，深有所思。而林一威打自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夜深了。林泽想着想着也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