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花未开》裳十七

2、微凉

　　景枫高级中学的放学时间一般都比同类中学放学时间早，当放学铃响起时，无论老师是否说下课，每个班总有几个学生拿着书包像离弦之箭一样从教室“飞”出。
　　其中，便包括林泽。
　　林泽欲离开教室时，像终日被囚禁的鸟得到了自由，他望向远处，夕阳斜射下来。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那痞痞的笑容。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校门走去，娴熟地将书包往背上一甩，对着还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挑眉道：“老吴。我先走了哦。”说罢，不顾老师的阻拦离开了教室，留下布满夕阳的教室与人。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在校门口，每一个都是打扮怪异的少年。他们用自己追求的风格，自己特有的年龄，来告诉这个世界他们的存在。
　　当林泽到达时，他冲人群吹了个口哨，似乎哨声太响，也或许他太耀眼，校门口聚集的人听到哨声都回头了，刚刚的吵闹声也都消失。而林泽则慢悠悠地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行啊你小子，让我们等了那么久。”其中一人走向林泽锤着林泽的胸抱怨道。
　　“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计还要更晚。那老师讲课实在没意思，明明是男的，唧唧歪歪像女人一样。你说他是不是变性来的啊！嗯…如果是个女老师，我可能还会考虑多听一会课。说吧，去哪玩？”林泽挑眉向那男生道。
　　林泽与男生的对话让站在他们身后的男女笑得直不起腰。
　　“如果是女老师，外加身材好一点，估计早被你你扑倒了吧？”男生喘着气捂着肚子笑着问道。
　　“你小子怎么也那么多废话！”林泽给了男生一个白眼，但仔细看，眼底满是戏谑。
　　“今天有家酒吧新开业，不知道林公子肯不肯赏个脸跟小的前去探个究竟？”说着，弯腰做出一副“请”的动作。
　　“呵！蒋彦你给我起开。那便去吧。”林泽说完嘴勾起顺便推开了那个名叫蒋彦的男生。
　　蒋彦再次嬉笑：
　　“那林公子就是同意咯，走，跟着林公子有肉吃。”说完对着身后的男男女女挥挥手。

　　一群打扮痞子气的少年嬉笑着横冲直撞地跨过马路，路上的司机不得不停下车等着他们经过。有些暴脾气的司机见了直接对他们辱骂，但又如何？谁又管得住？
　　在这个张狂的年龄，做着张狂的事。

　　秦若莲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今天，17岁的她，遇到她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
　　本该是17：10放学的她，因为值日而被留到班里最后一个走。
　　望着外面突然阴沉沉的天，秦若莲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刚刚天气还那么好，现在估计要下雨了吧，而自己却没有带雨具。妈妈也在外地出差，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发现，她竟也是很想念那个抚养了自己十年的女人。
　　她叹了一口气，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但当她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大雨如期而至。

　　秦若莲将手放在头上，试图挡去一些雨滴。她深呼气，然后慌忙地冲进雨中往家的方向奔跑。
　　一路上秦若莲撞到了许多人，她只是低头对那些被撞的人说了声“对不起”。
　　她知道，如果再晚些回家，雨会下得更大。而自己，就会被淋湿。淋湿后，自己便可能会生病。明天，也将不能去学校。
　　这样，妈妈会担心的。
　　回家需要经过一个新开的酒吧，她记得在酒吧没开张时，就已经大张旗鼓地宣传起来了。那里，很是热闹。对于秦若莲这样一个乖孩子来说，酒吧，她避之唯恐不及。
　　但秦若莲没有想那么多，她现在就想快些回家。
　　她，在酒吧口，撞上了那群少年。
　　“哎哟！小姑娘劲蛮大啊。”被秦若莲撞到的男生一手打着伞一边恶狠狠道。
　　因为惯性，她与男生撞到后立马被冲击力分开了。
　　“这不是云杭中学的人吗？小姑娘，如果你今天不道歉啊，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哟！”男生看到秦若莲身上穿的校服，变本加厉地说道。
　　男生话一说完，身后的男女都肆无忌惮地笑了。只有他，看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只是，并没有人听见罢了。
　　而他，也并没有帮助秦若莲的打算。对于不相干的人，他一贯都是那么漠然。
　　秦若莲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她惹到麻烦了。
　　“说话！”男生提高了音量。
　　秦若莲垂眸，咬着嘴唇，轻声道：“对不起。”
　　没有人懂她的感受。
　　她想离开这里，她想那在外地出差的妈妈，同时，她恨把自己丢弃的亲生父母。
　　“这样就解决了？啊！”男生对秦若莲的道歉并不满意，他想上前对秦若莲做些什么，但被领头的男生阻止。
　　“阿泽，你……”男生有些疑惑地看着阻止他的男生。
　　“行了蒋彦。不是说去玩吗？在一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值得吗？还有，欺负一个女人，你害不害臊？”说完，淡淡地看了一旁一直低头的秦若莲一眼。无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这么出手帮助了她。
　　甩甩身上残留的雨水，雨滴随着他的动作而落下，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之后，走进了酒吧。身后的男男女女，也一路笑着，对着秦若莲指指点点，跟着他的脚步，进了酒吧。
　　“这……”名叫蒋彦的男生只好停止他本想做的动作，对秦若莲道：“别让我再遇见你！”说完，转身对酒吧方向喊着“等等我”，跑着进了酒吧。
　　下雨天的傍晚，让原本热闹大街变得冷漠。
　　秦若莲此时在雨中站着，任由雨水拍打。风在空中不停刮着，雨，蒙蒙地下着。共同汇出了一幅自然画。
　　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有的停下脚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可她明白，有些询问，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好奇。
　　她不像几分钟前那样着急赶回家了，秦若莲在雨中漫步着。大雨，让她浑身湿透。
　　没有人会伸出手来帮助自己，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她始终相信这句话。
　　当到家时，指针已经指向六点三十。浑身湿透的她顾不上吃饭，放下书包冲进卧室拿着换洗的衣服再冲进浴室。
　　热水澡。
　　如果热水澡可以洗去所有，秦若莲想把她脑海中的记忆也洗掉。
　　一切，重新开始。
　　回想刚刚的一幕，她不禁觉得恶心又可笑。
　　呵！她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在意的是……
　　在意的是……在她遇到危险时，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会主动来帮自己。
　　看吧，没有。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要别人帮你呢！
　　除了那个常年在外出差的“母亲”，就没有人在乎自己了吧。真可笑。

　　她认为她不是脆弱的女孩，从记事起，在福利院的她就喜欢与男孩子一起玩耍。纵然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玩，但那种自由自在让她觉得舒服。只是后来，因为妈妈，让她明白，坚强而不放肆，才是一个女孩应有的品质。
　　妈妈让她不要太疯，多和女孩一起玩，而她却和妈妈说：“我们家就我和妈妈两个女人，我要保护妈妈。”她依稀记得，当她说出这句话时，那个被她叫作“妈妈”的女人，流下了泪珠。
　　但今天，她还是错了。
　　女孩终归是女孩，再怎么坚强的她，面对男生带来的威胁，她也无可奈何。
　　想着想着，秦若莲发现自己的泪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流下，随着淋浴的水，一起淹没。
　　说好的不哭呢？
　　擦汗脸上的泪，关了洗澡的开关，穿好刚刚准备好的衣服，秦若莲面对镜子中眉目清秀的自己，笑了。
　　放肆地笑了。
　　她永远是最棒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