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深》落尔

2、少年管制学校

　　“保护好自己，别太冲动。”姜誉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颗糖，递给了程深。

　　彩色的包装纸，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小小的糖果躺在男人宽大粗糙的手心，程深的眼神微颤，看了许久，才伸手将糖果拿过来，轻轻摩挲，按进了手心里。

　　程深摸着手心里的糖果没有回答，朝着姜誉扯开嘴角笑了笑，回身跟着身旁的警员离开。

　　最终的结果程深被判进了少年管制学校进行6年学习改造，当满18周岁后再转监狱进行服刑。

　　走进那一扇巨大的铁门，围墙上打着圆圈的电网将里面的世界与外面隔绝。

　　蓝白色的校服宽松的穿在少年的身上，一个光溜溜的脑袋垂胸前，一条腿微微屈起，一条腿伸直放在地上，少年安静的坐在墙角落里，对着手心一颗彩色的糖果发呆，像个雕塑一般丝毫不动。

　　谢起山走进宿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程深，甚至差点没有看见程深，身后的人顺着谢起山的目光都看到了这个少年。

　　“新来的啊，诶！你叫啥名字？”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蹲在了程深面前，咧着嘴笑问道。

　　程深缓慢的抬起头，歪着脑袋，盯着眼前的男生一字不发。

　　“……诶？傻的吗？问你呢！”男生皱起了眉头，伸手推了一把程深。

　　“嘿，这人怕不是个乖孩子吧，不小心给进来了？”胖乎乎的男生吃力的爬上上铺，听到这边的动静，忍不住插嘴道。

　　“光头挺亮的，我当时可没让他们给我剃光咯。”谢起山旁边的男生看着程深光溜溜的脑袋经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黄色寸头。

　　“程深。”

　　程深突然开口，声音不响，但清亮透彻，很干净，让人听着有些舒服，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似乎都在确定刚刚这个声音来自于他。

　　“嘿程深小朋友，我叫黄燃，你面前的壮士叫余沫沫，蹲角落里的是孟家瑞，那个黄毛叫赵野，他旁边的是我们这老大，谢哥，可别认错人了。”床上的胖子首先反应过来，摸着自己的肚子，挑着光秃秃的眉头笑嘻嘻的说。

　　“死胖子，别提我名字行么，小心着你那张嘴！”余沫沫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名字了，他一个健壮的大男生非取了这个么ABB女孩子的名字，一脸嫌弃道。

　　“嘭——”

　　程深站起来时腿有点麻了没有站稳，撞在余沫沫身上，余沫沫蹲在地上一下也没稳住四脚朝天的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胖子黄燃看到了余沫沫这幅样子经不住笑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出嗅了，余沫沫就非常的不爽，又看见程深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向了角落里空着的床位。

　　余沫沫莫名的被激怒了，一下冲上去拉住了程深的衣领就往后拖，一直拖到了卫生间角落里，正好是监控死角，程深忍不住挣扎，手肘杠在了余沫沫大腿上，站起身一把将人推倒，一拳打到了他脸上。

　　可是力气终究不如余沫沫，程深被按在了地上，挨了好几拳，余沫沫故意都打在了他身体的角落里，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 ，程深两只手被扭在了背后，脸压在便池旁边，尿液残余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其余的几个人在外面嬉笑着，谢起山漠然的看着角落里被暴力对待却一声不吭的程深，似乎已经放弃了反抗。

　　“咔嚓。”栅栏被打开，孙教官神情略有疑惑的走了进来。

　　“你们笑什么呢？对了，新来的孩子怎么不在？”孙教官看了一圈，没见到程深，看向了黄燃问道。

　　“呃，教官好！程深是吧，他在里面上厕所呢！”黄燃眼神微闪，声音略微大声的回答道。

　　还没等孙教官向厕所走去，就看见余沫沫捂着脸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教官好，这新来的我好心跟他打招呼跟他说厕所卫生要注意搞好，他就不由分说的打了我一拳！”余沫沫放开手，左脸颊上的印子已经微微转青，话语间显得特别的委屈。

　　孙教官一听眉间形成了一个川，程深这时洗完了脸和手，整个人有些摇晃，除了手腕有点微红，其他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丝被挨打过的样子，就连衣服都被他自己拉整齐了。

　　“程深，出来。”孙教官沉下了声音，话语间带了点怒气，看向余沫沫又放缓了声音说：“余沫沫，你自己去医务室擦点药吧。”

　　“谢谢孙教官，嘶。”余沫沫想要咧开嘴回给孙教官一个笑容，像是扯到了脸颊上的伤口一般，倒吸一口凉气，对着孙教官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房间里一下少了两个人，赵野和黄燃互相看了一眼，耸了耸肩，管自己躺在了床上。

　　谢起山想起刚刚程深跟着孙教官走时的样子，低着脑袋，手捂着跨，慢腾腾的跟在那人的背后，丝毫没有为自己开口解释的意思，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最后这个晚上，程深没有回到这间宿舍，余沫沫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颗棒棒糖，拿着支在纸上写写画画。

　　走廊上的灯光一直亮着，也有巡逻人员慢悠悠的踏步声，每个宿舍里都只有细碎但不清晰的讲话声似乎生怕被人听到一般。

　　在另一栋楼中，其中一间房里亮着灯光，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程深坐在椅子上拿着支笔，写着检讨书，身上还传来隐约的疼痛感。

　　他记着姜誉的话和最后掉落在便池里的糖果，记着刚刚孙教官不屑的模样，也记着余沫沫伸出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的力度，他甚至好像听见了男人来自地狱一般的声音。

　　程深有点困倦，可是他都不愿闭上眼睛，双手环绕抱着自己缩在椅子上出神。

　　直到天亮，才有人重新打开了门，带着他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的少年们都已经起来了，忙碌的洗漱着，黄燃正在叠被子，看到程深回来时，眨了眨眼。

　　“小深子诶，可别这么倔，这里比不得外面。”黄燃状似不经意路过他身边，声音放的很低，瞥了眼正在忙碌的其他几人，对着程深说了一句。

　　程深没有说话，像是没听见一样，越过了黄燃，走到自己床边，简单的放置了下东西，抱着洗漱用具坐在了床边。

　　看到程深漠然无视自己的样子，黄燃也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的继续走到下一张床边继续叠被子。

　　“诶，新来的回来了啊，昨天的检讨写的舒服不？”余沫沫歪着嘴角，贱兮兮的笑着，对着程深一挑眉：“下次记着，对哥要礼貌，别以为这叫学校就真是学校了！”

　　卫生间空了，程深一下站起来，避开了余沫沫，想要去洗漱，见又一次被无视了的余沫沫气的扯过程深的脸盆，将牙刷扔到了男生的小便池里，然后把脸盆扔在了地上，冷哼一声走开了。

　　当大家都在操场上集合时，程深是最后一个到的，迟到了快十分钟，被孙教官罚跑了五圈，他什么也没说，就开始一圈圈的跑，最后整个操场上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学校里的食堂是少年们最喜欢的地方，并不会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特殊而降低食物的档次，早餐很丰盛。

　　程深一身的汗，脸微微发白，领好了早餐坐在了角落里，谢起山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种不一样的味道，一边任人欺负可表情却丝毫没有显示出害怕的样子。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程深旁边的一盒牛奶。

　　“嘿，新来的，这个牛奶我拿走了！”同样的蓝白衣服穿在这个人身上就显得特别邋遢，整个人瘦黑瘦黑的，嗓子像是被撕裂了般让人听着特别不舒服，手上拿着程深的橘子丢下一句话，摇摇摆摆的向前走去。

　　“呯。”勺子敲打在盘子里发出巨大的声音，引得刚走了几步的男生回头看了过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程深。

　　程深站了起来，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端起了碗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将剩余的一点汤水倒入了垃圾桶，把盘子放在了指定位置上。

　　“呸，怂货。”抢牛奶的男生扯着嘴角，嘚瑟的晃了晃脑袋，将牛奶放进了自己怀里。

　　谢起山靠在桌子上，手指轻点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身边坐的是孟家瑞，长的十分秀气，闷声不响的吃面，时不时的看一眼谢起山。

　　“谢哥，喝牛奶啊。”孟家瑞将吸管插好的牛奶，放在谢起山面前，同时偷偷的顺着谢起山的目光看去，并没觉得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你喝吧，吃饱了。”谢起山挥挥手，站起了身离开。

　　孟家瑞连忙将桌子收拾干净，将两只碗重叠放好，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也一块儿跟了出去。

　　少年管制学校的作息时间相当规律，根据普通学校进行了一定的改动，课程却截然不同，这里更多的是学习法律法规等，普通的语文数学英语也有一定课程，为了让他们能够出去以后较为容易适应外面的学校生活。

　　程深的书本已经放在了指定位置上，书并不新，有点破旧，上面还有白色掩盖的痕迹，但也看得出原先的主人并不爱护这些书本。

　　上午的课程比较简单，其实大多都是初中的内容，程深都懂，但也听的很认真，谢起山就坐在程深斜后方，看着他竟然在认真做笔记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能被关进这里的未成年人未必比成年人善良，这里只是一个小型监狱，大多数少年都已经触及到社会阴暗面，因为他们的似懂非懂，不完全认知，甚至在角落发生着监管人员也闭眼装不知的黑暗，真正认真学习改造的也只是少部分人，刚进来就这样安稳过日子一般的程深是头一个。

　　毕竟年龄不大，十五六岁进来的都可以算上是个孩子，独自被关进这样的环境，被欺负挨打都是心慌不已，总会需要几天的时间去适应，程深的身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没看到新人该有的神态。

　　积分的管理制度，让这些刺头少年们虽然不想做也得装样子做，高积分的人才有的享受其他各种良好的待遇，低积分的人当遇到事情会让自己更加缺少依靠。

　　操场的另一头是工坊，有不同的房间做不同种类的事情，程深被分配到了一间满是纸张书本的地方，在规定时间内装订完一定的量就可以自由活动，装订的量高于要求则可以赚钱少量的积分。

　　程深了解了基本流程后就开始动手，这里订书机基本是没有用的，拿一根粗长的针穿上棉线，把书页按页码叠整齐，厚厚的一大叠，像缝衣服一般将书本“装订”起来，时间一久，手指就容易红肿。

　　在隔壁的房间里，谢起山则什么也不用做，躺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监管着下面的少年们拼装着电子产品的细小零件。

　　铃声响起时，有一部分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房间，排好队伍较为有序的在管教的引导下去了下一个地点，谢起山走到程深那间时停顿了一下。

　　程深从订书机里取出了一部分订书针，捏在手心里，趁没人注意时将订书针卡在了裤带上，用衣服遮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跟随大部分人走出了房间。

　　这个动作被侧后方的谢起山看在了眼里，谢起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似乎都能够才想到这玩意儿的用途。

　　活动都结束以后，一群人被赶鸭子似的都推进了集体浴室，一群全身光溜溜的男孩子们排了一排，看着黑乎乎皮肤，脱下来的身体都显得十分青涩。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突然有人凑到了程深旁边，摸着他的背轻声道，声音似乎刻意被压低了，谢起山将手触在他背上时，明显感觉到程深一瞬间的僵硬。

　　“……和你无关。”清澈的声线淡淡的飘进谢起山的耳里，程深侧了侧身，将谢起山的手轻轻挥开。

　　谢起山的眼神从上往下扫过，突然坏笑，声音压在程深耳边，呼了口气：“这么多青紫，被人上过了？”

　　“……我洗好了。”程深眼里划过一瞬间的茫然，快速的绞干了毛巾胡乱擦了几下，轻轻推了下他，难得看出了一丝慌乱。

　　“谢哥？”孟家瑞端着两人的洗漱用品走了过来，看了眼跑掉的程深，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谢起山。

　　他内心有点紧张，眼神飘忽，当谢起山回神瞥过来时，身体又忍不住抖了一下。

　　“愣着干嘛？”拿过肥皂，谢起山往身上抹去，发现孟家瑞仍然愣在原地，忍不住微微皱眉催促。

　　孟家瑞这才将东西放在旁边地上，拿起毛巾帮谢起山用力的搓背。

　　晚上七点整，所有人整整齐齐的坐在一间大教室里看电视，程深一只手撑着桌子头靠在手背上，摸着手心里的订书针思量着，侧头发现谢起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程深当做没看见一般回了头，讲订书针塞进了桌子深出，将其卡在桌缝中。

　　教室里没有管教在，难免听到一些窃窃私语，他甚至发现有胆子大的两人靠在一起，双手放在身下，起起伏伏似乎在做些什么。

　　谢起山盯了一会儿程深，突然觉得无趣，整个人懒洋洋的背靠在旁边的孟家瑞身上，听着后侧方角落里两个人浓重压抑的喘息声，不觉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长腿一伸，踹在了他们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