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没有忘》九叶999

17、候场

　　所谓艺术节汇演，就是表面高举不知道是N年前哪一届伟大校长在任时，提出的抓好学生素质教育大旗，以充分展示高中生风采为指导方针而进行的校园活动。但实际上就是学生干部联合学生发展处的年轻老师一起忽悠住了顽固的教务主任，给了这群十四五岁荷尔蒙旺盛的少年们一个光明正大释放呐喊和尖叫的机会。
　　于是，在学生们迫不及待想要大饱眼福的热切期盼以及老师们难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中，一中第十七届艺术节终于拉开大幕。
　　台前，灯光炫目，掌声雷鸣。
　　幕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萧南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屋里的动静。
　　上午还空空如也的休息室里，此时挤满了节目演员，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个人似乎都想长出八只手。
　　“万倩！眉笔用完了吗！”
　　“啊，我裙子后面的别针好像又开了！谁来帮我整一下？”
　　“我的道具花呢？完了完了，我扔哪儿去了来着？”
　　“萌萌！你口红好像掉了，再去补补！”
　　……神他妈万事俱备。
　　萧南实在看不下去，在把眉笔递给高低眉师姐，帮紫裙子师姐扣好别针，从一堆换下的衣服最底层摸出道具花交给灰西装师兄，以及把口红拿给薛萌萌并收获了一个匆匆的飞吻之后，她才默默退出休息室。
　　屋里没见到顾北和沈程前，想是又一对一开小灶去了。
　　萧南想着，缩到墙角拿出手机，低头在屏幕上滑了几下，翻出了早前拍好的节目单。
　　整场演出一共有十三个节目，陈绍他们的话剧是第四个，而模特队则是在第九个出场。中间靠后的位置，很明显，是指望着这群浑身迸发着青春荷尔蒙的小哥哥小姐姐们，把整个汇演气氛推上高潮。
　　时间倒是还早，不过她还是给顾北按了条消息，提醒他们记得早点回来候场。
　　放下手机，萧南向后台幕布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抻着脖子注意起舞台上的动静。
　　班级大合唱《我相信》，俗气的不要不要的开场。
　　但想想自己班的合唱在年级选拔中的光荣战绩，萧南忍下了嘴边的吐槽，毕竟作为第一轮就被刷下来的队伍中的一员，她还是保持沉默吧。
　　“啪——”
　　后颈冷不丁地被拍了一巴掌，萧南心神一惊，差点原地蹦起来，她咬牙转过头，视线里出现的是郑西柚激动的脸。
　　“萧萧！咱们班顾少爷什么时候上场？”
　　萧南搓了搓脖子，死丫头下手没个轻重，就凭这股子火辣辣的劲儿，不用看都知道脖子后面肯定红了一片。
　　“您这手劲儿要是再大点，怕不是还没看到顾北上场，就先送我上路了。”
　　萧南没好气地开口。
　　郑西柚讨好地挽上萧南的胳膊，冲她吐吐舌头。
　　“刚在那坐着听隔壁班的说好像有节目单，我这不赶紧去跟没理由说要上厕所，溜出来找你打探情报了。”
　　“你没看节目单？”
　　“咱班的都没见着，二班的不知从哪儿搞到了。就上回给顾北送东西那小班花，今儿捯饬得可好看了，据说就等着节目结束给顾北献花送礼物了。”
　　郑西柚刚说完前一句的时候，萧南就掏出了手机，这一翻聊天记录，果然是自己忙昏了头，忘了把节目单发到班群里去。她赶紧顺手点了原图发送。
　　郑西柚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
　　“真是奇了怪了，二班怎么就提前看了节目单呢，咱们班有你这个冲在第一线的情报员竟然还会消息滞后？再说这给顾大少爷献殷勤的事儿怎么能让外班的抢了去，咱们这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
　　“是我忘了发节目单，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班对我寄予厚望望穿秋水水深火热的各位同学啊。”
　　萧南听着柚子都把顾北直接变成肥水了，赶紧双手合十，冲她作揖，一通乱贫拦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不过就算抛开你家邱诀这个直接影响你接近帅哥的确定因素，就是单论献殷勤，你那点殷勤也应该先给心心念念的沈师兄吧。”
　　“对哦，我都兴奋过头了，差点忘了今天就可以看到我男神的庐山真面目了！”
　　郑西柚嗷的一声捂住了脸，还不忘一副娇羞的样子跺得地板咚咚响。
　　萧南拿着个标准颜控的小花痴一点办法都没有，转头的空儿眼光却忽然闪了一下，几秒后又收回视线，略带遗憾地看向郑西柚。
　　“朋友，你知道近距离看到素颜高清□□的男神是什么感觉吗？”
　　郑西柚疑惑地看着她，还是顺着她的问题摇了摇头。
　　“很遗憾，十秒前你错过了这个机会。”
　　萧南略带同情地拍了拍郑西柚，冲她身后的休息室方向扬扬下巴。
　　“现在只能看看快要流到外人田里的肥水了。”
　　等郑西柚反应过来回头，只看到了同沈程前一起回来，但在休息室门口落后一步转而向后台走过来的顾北。
　　此时郑西柚恨不得立地撞死在台柱上，又恨不得掐死说话大喘气正在冲着自己笑的萧南，她狠狠瞪了萧南一眼，这才含泪跟顾北挥了挥手，算打过招呼，一步一垂泪地离开了。
　　萧南这才转向停在自己身边的某人。
　　“快上台了吗？”
　　“嗯？”
　　不知道俩人刚跑到哪儿去了，顾北的声音有些沉，像是喉咙里灌了风，又像是嗓子被什么呛过似的。
　　萧南没顾得上多想就回过神来，她竟然在问顾北是不是要上台了，明明蹲在后台盯进程的是她呀。她方才只顾着跟郑西柚聊天，差点忘了正事儿。
　　对上顾北了然的眼神，她只能装傻地扯扯嘴角，旋即转身探向幕布。
　　舞台上正在进行的恰好是话剧表演，从侧面萧南刚好能看到正在慷慨激昂地念着台词的陈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节目还未过半。
　　“还不急，刚到绍哥他们。”
　　萧南回身，又想起了什么，试探道。
　　“你……用不用再去练一下？”
　　“不用。”
　　顾北的回复很干脆，萧南却觉得心里没底。
　　“我刚看到，节目单上写了你的名，就在前哥和萌萌姐后面……”
　　还在那个等字前面。
　　说实话，萧南万万没想到顾北这个来救场的非专业演员竟然被这么大张旗鼓地写上了节目单，原本她认为，就算顾北缺乏经验，在台上出了纰漏，十好几个人的节目，台下除了熟识的，又能有谁认得他。至少不会太丢人不是。
　　可现下来看，不说高一像二班班花儿这样的姑娘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顾北，就算是高二高三的师兄师姐，但凡看过节目单，许是都会对这个跟沈程前排在一起的名字有几分好奇。
　　“我的意思就是……就是……”
　　萧南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顾北觉得自己不是不相信他，她只是担心顾北丢人，更担心顾北觉得自己丢人。
　　“聪明机智？”
　　顾北打断了她组织语言的企图。
　　“啊？”
　　“天赋异禀？”
　　“资质出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漂亮的薄唇里接连抛出几个听起来无比耳熟的词。
　　萧南听出他话中的揶揄，泄了一口气，索性自暴自弃。
　　“我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白费神多想那些个麻烦……真是皇上不急急死……急死那啥……”
　　“萧萧。”
　　嘎——
　　空气瞬间安静。
　　萧南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这一刻，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演出啊紧张啊出丑啊，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只有一个念头，这好像是顾北第一次这么叫她。
　　而几乎同时，顾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退了几步，往后靠在了墙上。
　　他的视线仍放在发愣的萧南身上，却敛了方才的调笑。
　　在光线略暗的后台，萧南竟发现自己愣是能毫无障碍地读懂他眼神里的情绪。
　　“别担心。嗯？”
　　他出声，并没有更多的解释，但最后那声上扬的尾音却让萧南听出了安抚的意味。
　　萧南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没有丁点儿的犹豫。
　　俩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了半晌，直到从舞台上隐隐传来下一个歌舞节目的配乐，顾北才站直了身，冲萧南露出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毫无遮掩的笑容，就连他平时捂得严严实实的小虎牙都无处藏身。
　　萧南忽然就觉得，一直担心顾北会出丑的自己简直就是蠢的典范。
　　这段时间，不论是月考，还是期中考，是被老师点名回答超纲问题，还是被同学借着问题的机会套近乎围观，他哪一次的表现不是让所有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他转身离开，萧南看着他早就换下校服的背影有些出神。西装的合体剪裁衬出平时被宽松的运动服遮住的腰线，修长的双腿被包裹在黑色长裤中却没有半点单薄。
　　她怎么就忘了，顾北这个人呀，只是不爱出风头，却从来都不是怕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