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欢》林关梦

4、墓园 偶遇

　　康氏影视娱乐公司大厦内的董事长办公室，康宁正和单萧萧谈论着下一季度公司的决策。
　　“单总助理，咱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公司相信你的能力，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上海分公司那边旗下的艺人工作室最近签了几个新人，徐总想把你调过去，近几个月先统筹一下艺人工作，等工作室工作运行上了正轨之后，公司再把你调回木子身边…”

　　单萧萧听后有些犹豫道：“那木子身边………？”
　　康宁连忙解释说：“你不用担心木木，最近有几部超级网剧的制片方联系了公司，说是想让木木出演。但是公司拿到剧本后，思考再三觉得并不是适合她的剧本，我就先替她拒了，所以木木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回来三月份徐导的《正义行动》上映了，就得忙着全国路演宣传了……”
　　佳木子听了公司的安排后，也并没有什么异议，和萧萧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朝康董点了点头。

　　二月初春的北京，乍暖还寒。阳光虽然明媚，但凛冽的寒风却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刮擦着路上行人的脸，干冷的寒气拼命地拥挤着往骨子里钻。
　　林清欢开着军用吉普车从部队军区离开，快速驶离城区，去往郊区的万桐墓园……此行是借短暂的休假时间去看望两年前在叙利亚一同执行维和任务时牺牲的战友钱丰。
　　两人是大学军校同届生，只不过在学校中只是听说过彼此的名字，不曾深入接触过。后来两人毕业进入军队，又成了同一批选拔的特种兵，就这样慢慢认识，一起野战拉练，一起执行任务，一起选派赴叙利亚执行维和任务。
　　在最后一次执行维和任务时，钱丰为了救助反政府武装兵枪下无辜的当地妇女，在交战中被流弹打中心脏，不幸牺牲。后来烈士遗体被运送回国，安葬在万桐墓园。
　　当时亲眼目睹了昔日同窗战友躺在血泊中，生命迹象全无的林清欢倍感无能为力，深受打击。回国后很长时间无法进行正常军事训练，在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后才算康复。

　　时间让伤痛消散，却让记忆永存。林清欢每每思念战友时，总会驱车来到墓园，带上钱丰生前爱喝的酒，爱吃的酒鬼牛肉，来看望这位深眠于此的烈士……

　　墓园外主侧大道上，人烟稀少，车辆罕见。却见路边绿化带旁停了一辆银白色奔驰轿跑，好像出了什么故障。此刻车主——佳木子正焦急地站在车旁联系保险公司拖车。
　　身旁一辆军用吉普车呼啸而过，随后猛地一记刹车声，只见吉普车竟倒驶了回来。佳木子从未想过再见林清欢是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林清欢起身下车，走到佳木子身旁询问：
　　“车子出故障了？”
　　佳木子沉默的点了点头后又急着说：
　　“我已经联系保险公司拖车了……”
　　林清欢看着她因为窘迫和紧张而略显通红的脸蛋，叹了口气说：
　　“保险公司应该没那么快来到，你先发个地址给他们，先坐我的车回市区吧。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自己等在这里不安全……”
　　佳木子抬头看了眼林清欢，沉默着犹豫了一会儿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佳木子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情稍显拘谨，林清欢侧头看了看她的反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地址？”林清欢言简意赅地问道。
　　“伽园别墅五号三栋。”佳木子也言简意赅地回答。
　　“你怎么在这里？”林清欢先试着找了个话题。
　　“哦……我来看望一位亲人。”佳木子轻声道。
　　林清欢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顿时车子里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林清欢把佳木子送到别墅区门口外，两人默契地并没有说再见，佳木子说了声再见便直接急匆匆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清欢低头俯在方向盘上沉默了一会儿，定了定心神刚要发动引擎，忽然瞥到副驾驶座上留下的银白色苹果手机，不禁笑出声，低声说了句：
　　“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毛病还是没改啊……唉…………”

　　佳木子快步上楼进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掏空一般，双腿无力跌坐在地板上。修长的手指插进发丝里，埋头在膝盖上平复心情。过了十几分钟，本想打个电话给单萧萧却发现手机落在了林清欢的车里……
　　“该怎么办？要不然不要了吧……
　　不行，手机里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东西……
　　可是实在不想再和林清欢有太多牵扯……”
　　一时间，佳木子的心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脑海里思绪翻转，却始终无法决定到底该怎么办……

　　最终，佳木子决定把手机拿回来，她起身去到客厅，拿起客厅里的家用无线座机，给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嘟……嘟……”
　　“佳佳？……”电话那头一个熟悉的低沉的男声传来……
　　佳木子听到这个曾独属于自己、多年来未曾被喊起的名字时，心神一阵恍惚……
　　“是我，佳木子，我想拿回我的手机。”佳木子说道。
　　“我刚回军区大院，部队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明天下午来大院找我吧。你知道地址的……”林清欢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起伏。
　　“好，明天下午五点，我去找你。”

　　第二天，天气阴沉，寒风刺骨，刚一出门，佳木子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不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是那扇忘关的窗户吹的一整夜的冷风，今天早上起来佳木子便觉得头有些昏沉，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早日吃了两粒感冒药，却也不见什么效果。佳木子打算拿回手机后去医院查一下。
　　和林清欢约定好五点去取手机，佳木子不想耽搁，只想赶快解决了这件事情之后不再和他有接触。出门打了个出租，提前到了部队家属院门口，却不想林清欢已经早早得等在了那里。

　　佳木子赶紧下车，脚步虚浮地走近，正打算问林清欢拿回手机立刻走人，眼底突然漫起一片黑雾，接着便失去了意识，摔倒在地……
　　几米外的林清欢看到这一幕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赶紧跑到佳木子身边，抬手抱起就往军区大院的附属医院跑去。

　　军医先大体简单地检查，发现佳木子是感染了肺炎。接着等到血检完之后，又给她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得出的结论是，低血压加贫血导致的身体虚弱，抵抗力下降、病毒感冒加病毒性感染肺炎，另外还查出来佳木子还有轻微的慢性胃溃疡症状。

　　佳木子在第一瓶点滴快打完时醒过来，刚醒过来就听见林清欢满含怒气的质问：
　　“佳木子，你离开我就是为了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体搞的一塌糊涂？不得不说，你可真是好样的啊！！！当初是谁说要离开我去过更舒服更简单的生活，你就是这样过的吗？”
　　佳木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清欢的质问，林清欢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一腔怒火霎时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你这几天先在军区医院治疗，工作上的事情你先推一下吧，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林清欢说。

　　“嗯，我明白。谢谢你，你部队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回来打电话让助理来照顾我。”佳木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佳木子第二天和康董通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没有告诉单萧萧，怕她担心，影响工作。本来康董想要来看望佳木子，佳木子借口说不太方便，没有让康宁来探病，只要求公司派了个女助理来照顾她。
　　在佳木子治疗的半个月里，林清欢有时只是沉默着坐一会儿便离开，有时是在佳木子昏睡时默默地在床头陪着她，等她快要醒来时再离开。助理小崔有时会不解地问佳木子和这位英毅的高大男人的关系，佳木子却也只淡淡一笑，并未解释些什么。

　　不是佳木子存心不解释，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和林清欢的关系，是陌生人？同学？朋友？还是昔日恋人……？

　　曾经的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恋人和知己，却在成长的过程里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梦想与信仰，然后各自告别，离去，渐行渐远……

　　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光亮，林清欢独自一人，窝在沙发里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此刻的他，突然有些怀念那些年枪林弹雨的日子。多么庆幸那时虽然苦着累着，但最起码身体上的负重感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佳木子。

　　多年未见，她更美了。但她现在的美，满含着经历过世事沉淀之后的韵味。还记得十六岁时，那个生活在江城的小镇姑娘，面容干净，眼神清澈。那时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迷恋与爱意，不像现在，定定望去好像一汪池水，平静无波却又猜不透心中所想。

　　当年高中毕业，他们一起填报了北京的志愿，只不过她填报的是中国人民大学中文专业，而他志愿参军，报考了国防大学陆军战役指挥专业。想象着硕大的北京城里，十四公里、一个小时零三分钟的距离，让他们对大学异校恋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可是后来的四年里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没有第三者，没有烂桃花，只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话题开始慢慢变少，相处时的激情越来越淡，矛盾开始变多，冲突开始出现，被不安感占据的心脏忍受不住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看不到对方，心里总会胡思乱想。无休止的争吵，带着隔阂的拥抱。就这样，他们各自忙于学业，友情，生活，最后渐行渐远……

　　想到这，林清欢嘴角一弯，苦涩地笑了。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可能，如果当初自己能够不那么骄傲霸道，如果能够多为她考虑考虑，如果能够多照顾照顾她的心情，或许现在两个人之间会是不一样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