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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真香。 ...

  •   小城里的盛夏初,胶水粘腻般的闷,仿佛不管以何种方式出门都是个错。

      泡桐枝梢里藏着的知了,在蓝的□□的天空下,聒噪的惹人呼吸不畅,偶有的懒云,也只从那重重叠叠八角铃悬挂着的重檐上穿过。

      主干道上的路两旁,明朝时的历史建筑已被剥干,只留下典静雅观的沧桑壳子,内里大都成了商铺,所以天热的时候,乔婉一般不走这里,毕竟只要大道两旁的商铺稍稍起火造吃食就能将路过的行人烤个半干。

      乔婉平时走的是关庙巷,只是今天关庙巷的巷口正在施工,人和车辆都进不去,无奈,她只得改从旁边的白子巷里穿,这个巷子里的人寥寥无几,有也大都是拆迁户,荒废的很,再加上周边古城区的断垣残壁,乔婉光是看着就觉得害怕。

      听山下的婶子说,原来这里是堆死人的火葬场,城南面的古城墙便是古时人们用来抵御外敌用的,还有半山腰的那座寺庙,也是用来镇煞的,进城出城的方向,可通过从寺庙前经过的一条河判断,顺水出城,逆水进城,两岸皆栽槐柳。

      春天时,寺庙景色绝佳,再加上一株不知栽种于哪朝哪代的春困海棠,幽姿淑态,借柳风流,可谓美不胜防,可惜的是没有人敢接近它,偶有胆子稍大点的也仅仅只敢借着它五米高散着开时,枝蔓伸出“柳帘”的第一天,折上那么几枝回家插着做摆饰,至于为什么特指头一天,城里的原住民们各执一词,总之无外乎,鬼啊神的,结局凄惨就是了。

      其中有一个版本听来倒是颇为意趣,再加上那株海棠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不能作为谈资听听的,毕竟她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只是那位古将军未免也太心狠了点,求而不得大可两不相干,犯不着用那株海棠将他心爱之人的魂魄给囚了,最后还困在了废水泥沼之中。

      是了,那株海棠所在的位置着实太差了点,但奇就奇在工业废水到了它那就会自动绕开,从另一个地势稍高的岔道而下,改革开放那一会儿,因为国家保护古城区的需要,禁止了上游污水的排放,为此还整改了河道,不过事后,住在附近的居民突然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倒霉事,且越来越糟糕。

      最后了断此事的是挂单在此处寺庙里的一个远道而来的和尚,法号性德,他集资拓宽了河道,且还在海棠花前放了座佛祖的莲花台,聚以四个憨态可掬,笑容饱满的小和尚,安置妥当后,他便继续云游去了,去时嘱咐只可在花开头一天替它“拂面”舒枝,其他时辰切勿叨扰,缘本红尘。

      先不论故事是否漏洞百出,那株喜阳忌阴的海棠却是历经沧桑,久活至今,而且在外界看来,这株海棠树还是祈祷爱情的吉祥树,每年庙会这里都会聚集很多向往爱情的男男女女,所以她觉得人们不折它也不是没理由的。

      白子巷里看不见的弯转,深幽阴森,不染太阳的丁点燥热,明末清初时的造物,当然只限于狭窄的巷子青砖,里边的房屋可以忽略不计,两边的合欢树还有些来头,方芷说它们是清末时一位惹了红尘的尼姑栽的,因此常常在上学的路上叮嘱她不要去碰,不吉利,会一世坎坷,至于坎坷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用猜都能想到,十五岁的初三,注定是......

      要拆迁的白子巷里,污水很重,大概是下水道坏了,因此她只能踮起脚尖,扶着时有时无的墙壁缓慢的向前移动,可能是学舞蹈的缘故,她走了许久也未见累。

      “她香吗?”

      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乔婉甚至能想象出他说出此话时的俾睨神态,只是有些低哑,只是略带寒凉,戾气完全称不上,可她就是被这样的声音魇住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空气和水泥般的凝滞了,长久的沉默涩涩然的令人昏沉,她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前些天的风寒尚未好全。

      “先生在问你话。”

      “没碰过她,先生我没碰过她,我不知道,先生,先生饶命……我……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我……”

      求饶的声音十分恳切,由于角度的问题,乔婉只能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华丽而张扬的停在一棵合欢树下,周遭围满了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相较于随从与小厮的跟护,他们显然是更接近锦衣卫般的存在。

      “我只是问你她香不香罢了。”

      “嗡”的一声,定在原处的乔婉嘭的涨红了脸,无措的只管死死的屏住呼吸,提着她的舞服与舞鞋拼命的往拐角的合欢树旁缩去。

      “先生我真的没有碰过她,不信,不信……对了,去医院,去医院可以检查。”说着便开始拉扯一旁绝望的瘫坐在地的女孩,作势要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先生觉得晚儿是什么香?”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从乔婉这个角度看去,身体的线条极好,柔柔合合的,仰起的脖颈嫩生生。

      等了许久,车里的男人始终没有回答,正当乔婉以为对方要就此作罢时,她被人发现了,稀里糊涂的又被拽了起来,扔到了那人的车前。

      “先生,有人偷听。”

      “我……我没有,我……我只是不巧路过的,我……我只是要去上课,抄了近路。”

      乔婉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对于别人来说有何意义,她只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况且,她真的只是倒霉路过这里而已。

      她不敢抬头看,羞耻是一方面,性命攸关又是另一方面,她怕她看到那人的样貌后会被杀人灭口,落得当初她瞧见搅乱朝堂的乱臣贼子时一样的后果。

      “你好。”他的声音,置身事外的冰凉,与那群周遭冒着炎热混浊气息的人不同,他身上有股好闻的熏香味,貌似柔和到能平易近人的地步。

      乔婉趴跪在地面上,紧闭着双眼,害怕的颤了颤,都不是好人,她知道,否则也不会因为那个女孩没选择他而这般为难她。

      “你……你好。”

      乔婉是怕的,且怕的要命,自十五岁穿到这儿后,缩了身板与年龄不说,周遭的一切她都是陌生的不能再陌生了,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孩,能学的不能学的,她都得亦趋亦步小心翼翼的学,其中不乏众多她所不喜且又不惯的东西。

      “你很害怕?”沁冰冰的声音,扎的乔婉心底透寒。

      “对……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走这里了,我……”

      “小七没准会喜欢你的声音。”

      “什……什么?”

      头顶上方的声音突然明清,下意识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因为目光太过匆忙与战栗,视线不太稳,只隐约瞧见他左手上带了一串菩提佛珠,随后便赶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低下了头,继续掩耳盗铃。

      “水杨中学的学生?”

      “嗯。”乔婉掩了掩自己校服上的校徽,胆战心惊的答到,十五岁,果然是她命里的一道劫难。

      “叫什么?”声音依旧是清冷的,但由于车窗开了些,少了点朦胧感,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了金属的质感,只是这声音里的不耐烦愈渐明显了。

      “乔……乔婉。”

      “还有点结巴?”

      “不……不结巴……”她的反应在外人看来有些呆里呆气的,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没能跟上对方跳脱性的思维。

      “你可真香。”

      商必不否认,他是被她身上若隐若无的香气给勾起了兴致,与别人不同,他总能轻易的分辨出空气里最轻微的变化,这或许得益于那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闻……闻见了……洁净的粉嫩指尖,仿佛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死死的抓住白蓝相间的校服袖口。

      她……她不能慌,依照他先前的问话,此人必将是有种不为人知的变态爱好的,保……保不准,这将是她最后的说话机会。

      “可……可能是合欢树的香,夏天它们长的好……”

      她的话音落了不久,空气便沉默了,就连枝梢上的合欢叶也未怎么动过。

      想不慌的乔婉还是慌了,见对方迟迟不发话,心头一阵阵的发怵,惶惶无法自已,怕着怕着眼眶便泛起了红,不禁让人连想到海棠瓣上的掐尖尖子红。

      商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自找麻烦的意味,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盘着佛珠的手缓缓的伸了出去:“这是小七的联系方式,没事多和他说说话,最近他话特别多,就当是你今天冒昧的惩罚。”

      商必将他的手机从车窗里递给了她,心下觉得这个办法甚好,省的每天回家扰的他头疼。

      “不……不了,写……写在手上就好。”没有纸笔的乔婉,只能慌不择路的将她的手伸了过去。

      “好……”

      长久的沉默让跪坐在地的乔婉后悔不迭,深怕对方仅剩的耐性被她给磨没了,直至车窗彻底放下来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倒霉的是猝不及防的乔婉,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的眼睛是好看的,微微纤阖着避开车外的阳光,本应很暖的画面却被他眼里不见底的沉谧齑碎,如若初春漾着薄冰的湖面,静的诡异。

      桃花似的眼,似笑非笑里找不出的暖意令她一度恍惚,绿色斑驳的光影下是那么一身洁白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白衬衫,一粒纽扣,两粒纽扣,五六粒纽扣稍加脖颈下敞开的那几粒。

      他的面容竟有些恰巧的熟悉……

      “王……宸……宸……对……对不起,我上课要迟到了。”跪拜讨饶的动作戛然而止,拍开商必手的乔婉,提起袋子再也顾不得仪态的朝着白子巷深处的相反方向跑去。

      措手不及的力度使得商必的手撞向了车窗,腕间的佛串倏然断裂,被笔尖划开的手背,苍白而艳丽,恰似相思红豆般的血珠嘀嗒嘀嗒地逶迤了一地。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桃花灼灼的恍若藏着炎炎盛夏里的阳光,但却又百无聊赖的荒凉,不太刻意,不太在意,自然的疏远,自然的疏离。

      “先……先生您流血了。”跪坐在地的陆晚连忙上前托起了商必的手,舔掉了他手背上的血。

      怔愣在一旁的保镖们在商必止停的动作下,恢复了常态,毕恭毕敬的站在车两侧。

      “可惜了。”他的语气极淡,似在回味着什么。

      “先生,晚儿知错了。”

      摩挲指尖的空隙,那名叫陆晚的女子趴扶在了商必的腿间,梨花带雨的认错。

      “先生,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必,依照原计划。”

      “是,先生。”司机识趣的放下了车里的挡板,若无其事的发动了车,平缓的向前开去。

      商必眉宇间的困惑稍纵即逝,转而静静的闭上眼睛享受着缭绕在他身体上的软玉温香。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啊,我又来下饺子了,你们排好队准备往锅里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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