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朵小白莲[傅红雪X花无谢]》苍白微

14、萤之光·终

　　【萤之光·终】

　　小萤见花无谢醒了，就回过头看着他，惊喜道：“宝宝，你醒了？没受伤吧。”

　　花无谢认出来，正是菓子斋那个偷偷送点心给傅红雪的女店员，他有些惊讶：“是你？”然后他看到小萤身后的翅膀，惊愕道：“你是……”

　　小萤道：“我叫小萤。”

　　花无谢：“哦，我叫花无谢。”

　　小萤催促道：“宝宝，你快起来，躲到一边！”

　　花无谢小脸一阵尴尬：“……那个，我现在不太方便，起不来。”

　　小萤面露疑惑，恶鬼已经一把将她掀翻，她踉跄一步，飞上半空，但又飞下来，挡在花无谢身前，说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宝宝的。”

　　恶鬼怒道：“不过是一个小孩，以前又不是没吃过，保护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小萤道：“他是小白莲的朋友，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恶鬼道：“吃他的是我，不影响你和你心上人的感情！我不是答应过你，只要你让我吃了这个孩子，我以后就专注修炼，不会再出来，也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你还能继续保持人形。”

　　小萤道：“我已经犯下了太多的错，不能再错下去。”她又回头朝花无谢催促道：“宝宝，你快到一边躲起来！”

　　花无谢再也顾不上尴尬，连忙道：“我动不了，我身上——”

　　恶鬼猛地伸出爪子掐住小萤的脖子，把小萤从地上拎起来，小萤苍白的脸顿时憋成青紫色，她露出一丝惨笑：“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恶鬼便一把将小萤甩出去，跟过去一脚踩在小萤身上，嘶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只小虫子，要不是我，你能化成人形，来找你的心上人吗？！”

　　小萤嘴里吐出一口污血，笑着道：“现在我已经见到了他，也做了点心给他，我没有遗憾了。”说着，她的左手忽然变成一只又细又长的虫子腿，她用力抬起头，看向花无谢，嘱咐道：“宝宝，你闭上眼睛，不要看。”

　　花无谢根本动不了，其实根本看不见，但还是听话地闭上眼。

　　小萤忽然抬手，把她的虫子腿给折下来，她脸色骤变，痛得剧烈抽搐。几乎同时，恶鬼的身体也痛得扭曲，左臂瞬间消失。

　　小萤用手攥着她那条虫子腿，看着恶鬼道：“我们都做了很多坏事，一起下地狱吧！”

　　然后那条腿便化作一道利刃，用力刺入她的心口。

　　污血溅出来。

　　恶鬼在不甘心中扭曲着，咆哮着：“这样你也会死，你不想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了吗？”

　　小萤喘息道：“他已经有了陪伴他的人，他很开心，根本不需要我。”

　　花无谢死死闭着眼睛。

　　小萤挣扎着爬到花无谢身边，擦了擦脸上的血，才替花无谢揭开头上的符纸，她轻柔地叫了声：“宝宝。”

　　花无谢慢慢睁开眼，看着身体渐渐透明的小萤，哽咽着问：“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小萤神情一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个坏人。”

　　“今天的事，我不会说。”花无谢颤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刚刚没听清楚。”

　　小萤微笑起来：“你果然好可爱。我叫小萤，萤火虫的萤。”

　　花无谢：“我叫花无谢。”

　　“我知道。”小萤犹豫了一下，忽然问：“宝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花无谢：“什么事？”

　　小萤：“你以后不要讨厌他了，好不好？”

　　花无谢没有立即答应。事实上，他的确有点讨厌小神棍，因为小神棍总是胡言乱语，总是能自得其乐，总是与周围格格不入，显得非常奇怪，最重要的是，小神棍总爱抱着他，叫他“宝宝”，可他明明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他讨厌小神棍，因为小神棍有毛病。

　　小萤道：“对不起，我不该为难你的。”

　　恶鬼渐渐消失。

　　小萤也消失，地上只剩下一只断了腿的萤火虫。

　　太微不足道了，不会发光的萤火虫，根本也不会被人发现。

　　花无谢坐起身，把萤火虫的尸体和腿捡起来，小心翼翼放在手里。

　　房门从外面推开。傅红雪提着饭菜的打包盒，开开心心走进来，然后就惊呆了，他一闪身来到花无谢面前。

　　花无谢终于等到傅红雪，举了举手里的萤火虫，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萤火虫的寿命，只有三到七天。

　　它却活了很久，同伴们不断地死去，又不断有新的同伴出现。

　　夏天的晚上，同伴们一起飞翔在山谷里，像从天空降落的星星，漂亮极了。

　　它羡慕极了——

　　因为它虽然活得久，却一次都没发过光。

　　它是一只不会发光的萤火虫。

　　它一直在思考它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就这样，过了一百年，它开始有了些法力。

　　渐渐地，它想，或许这就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它开始努力修炼。

　　又过了一百年。

　　住在隔壁的甲虫告诉它，它的天劫要来了，只要渡过天劫，它就能变成人形。

　　它很开心可以变成人。

　　因为它虽然活了两百年，却从来没有朋友——它不会发光，同伴们不承认它是萤火虫；它太渺小，周围修行的其他生灵，也从不把它放在眼里。

　　它想，只要它能变成人，它就能拥有朋友，而不再孤寂。

　　它甚至开始期待天劫的到来。

　　但当天雷劈过来时，煌煌天威震慑着，它才知道它是多么天真，别说三道天雷，它一道都熬不过，它自嘲地想，它只不过是一只连发光都不会的小虫子而已，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它，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它，它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

　　在第二道天雷到来之前，它绝望地昏了过去。

　　它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声：“小虫子。”

　　它茫然睁开眼，便发现它躺在一枚洁白的花瓣上，它闻了闻香气，非常清淡，似乎是莲花。

　　它疑惑：“我没死？”

　　那人又道：“嗯，我替你挡了后两道天雷。”

　　它惊呆：“你是谁？”

　　它刚问完，它所躺着的花瓣便抖了抖，便听那人道：“我是小白莲。”

　　它没有急着道谢，而是一阵沮丧：“既然你帮我挡了天雷，我渡劫失败，还是不能成人。”

　　小白莲道：“但你还活着，还可以继续修炼。”

　　它对修炼毫无期待，对渡劫也毫无期待，便颓丧地沉默。小白莲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天，小白莲问：“小虫子，你饿不饿，我有点心。”

　　它对点心不感兴趣，而是问：“你能变成人吗？”

　　小白莲道：“能。”

　　它再次沉默。

　　小白莲又道：“我刚刚翻了翻书，书上说你这样的小虫子，不吃点心，喜欢喝露水。你喝露水吗？”

　　它：“……”

　　然后花瓣微微一扬，一滴露水便滚过来。

　　它喝完甘甜的露水，有了点精神，才主动问道：“你变成人是什么样子？”

　　小白莲道：“我刚受完天雷，法力有些受损，过两天才能恢复，到时候，我变给你看。”

　　它才想起，代人受天劫，属于违反天规，会遭到双倍反噬，它只受了一道天雷，已经这么惨，更别提小白莲，它扑开翅膀，飞上去一看，就见最上面的两朵花瓣，变成了焦黑色。它又落回花瓣上，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白莲道：“因为黑袍说，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

　　——就在不远处的结界里，因为不放心傅红雪第一次下山，而悄悄跟着的养花使者沈嵬，面具下的眉头抽了抽，他冷淡道：“我没说过这句话，我教他的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非要蹭着一起养花的公子景却嘴角一扬，偷偷笑了笑。

　　沈嵬转头看向公子景，不悦道：“你是不是又让他看了奇怪的话本？”

　　公子景收住笑，甩锅道：“没有，是他自己爱瞎看。”他岔开话题：“小嵬，小莲花也长大了，能自己下山玩了，以后我们就轻松了，你想不想去——”

　　沈嵬：“没空。”瞬间消失。

　　接下来几天，它都和小白莲平静相处，小白莲除了问它要不要喝露水、吃点心外，基本不说话，它有时候好奇，问小白莲在做什么，小白莲不是在吃点心，就是在看话本，要么就是钓鱼，总之忙忙碌碌的。

　　它问：“你不想要朋友吗？”
　　小白莲道：“老混蛋说，感情的事要看缘分，不必强求。”
　　它又问：“你不寂寞吗？”
　　小白莲想了想，道：“我有很多事要做。而且我每次一吃点心，就会很开心。”

　　然后，小白莲让花瓣微微下降，它便顺着花瓣，慢慢滑落到了岸边。

　　不等它回过神，水中的小白莲已经消失，一个少年踏过浅水，走上了岸。

　　由于受了天雷，少年的高发髻都劈歪了，扭在一侧，头发炸开，脸上全是灰黑色，身上的黑衣也满是一道道灼痕，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

　　它绕着少年飞来飞去，惊讶地问：“你是小白莲？”

　　“嗯。”少年的眼神干净而清冽，答应道，“我叫傅红雪，红色的红，大雪的雪。”

　　然后，便从他的包袱里，取出一串糖葫芦，拿到眼前，“嘎嘣”咬了一口。

　　脆脆甜甜，很好吃。

　　他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它惊奇地看着。傅红雪便取下一小粒糖，放在指尖，伸到它眼前。

　　它抬起两条细小的前腿抱起糖，仔细看着……原来，这就是点心吗？

　　傅红雪吃完糖葫芦，便掬起水，洗了把脸，向它告别：“我要走了，小虫子，你好好修炼。”

　　它飞过去问：“你要去哪儿？”

　　傅红雪：“我要去神京城，老混蛋说那里有很多鬼，我要抓鬼。”

　　它问：“为什么抓鬼？”

　　傅红雪：“因为老混蛋说，只有抓够一百只鬼，才能见到恩人。”

　　它看着傅红雪渐渐远去，心中迫切地也想要去神京城，它想和傅红雪做朋友。

　　可它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萤火虫。正在黯然神伤时，一只受了重伤、急需附身，不然便会消散的恶鬼找到了它。恶鬼颇有些道行，能帮它变成人，但条件是，它要帮助恶鬼抓修炼需要的小孩子。

　　它终于如愿以偿变成了她——

　　她顺着傅红雪的足迹，一路朝神京城走去，她有空就学做点心，到了神京城后，进入最大的点心铺做店员，她想，总有一天，她能等到他来买点心，然后，她果然等到了，他还和记忆中一样，很爱吃点心，也很可爱。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傅红雪带了那个很香的小孩来，引起了恶鬼的注意——

　　小萤蓦地惊醒。

　　她看着站在面前，一身黑衣黑袍、脸戴面具的人，问：“你是来抓我去地狱的人吗？”

　　沈嵬道：“你和恶鬼签订契约后，假扮点心铺的店员，残害了十个孩子的性命。”

　　“是。”

　　沈嵬又道：“不过，你今天救了一个孩子，还算有一丝善念，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等心愿完成，你剩下的，就只有地狱的刑罚了。”

　　小萤目露惊喜，毫不犹豫道：“我想做一只能发光的萤火虫，飞在他身边。”

　　沈嵬道：“你只有一天时间。”

　　*

　　一滴滚烫的热泪，“吧嗒”落在他脸上。

　　他虚弱至极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红肿的像桃子似的眼睛，眼泪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看到花无谢睁眼，傅红雪猛然把他抱在怀里，再也憋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宝宝……”

　　花无谢见傅红雪哭这么惨，心里也一酸，哑声问：“我要死了吗？”

　　傅红雪摇头，泣不成声道：“这倒没有，大夫说你受了惊，还有一些皮外伤，所以发烧了，身体很虚弱。”

　　听到屋里的动静，一个须发皆白的干瘦老头端着碗药走进来，朝花无谢道：“你可算醒了，快管管你爹爹吧，从天黑哭到天快黑，眼泪快把我的医馆给冲跑了。”

　　老头说话间，花无谢才从傅红雪的话里回过味儿来，得知他这是大难不死，没事了，便“哇”地一声，抱住傅红雪的脖子，嘶哑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傅红雪也不甘示弱，哭得更大声。

　　老头：“噫……服了。”
　　端着药，又退出去。

　　等“父子俩”抱头痛哭完，老头实在受不了了，就进来逐客：“赶紧喝完药，把账结一结，然后走人，我要关门了，一整天没睡，快折腾死我老头儿了。”

　　花无谢哭完，虽然虚弱，但已经清醒，就主动把药喝了，然后往嘴里塞了几块蜜饯，又灌了一大碗茶，就招呼傅红雪拿钱结账。

　　傅红雪抱着花无谢走出医馆，外面正是黄昏。

　　花无谢整整昏睡了一夜一天。

　　他没精打采地趴在傅红雪肩上，看见医馆的招牌，居然写着“扁雀医馆”四字，眉角抽了抽，这是什么山寨医馆。不过他看着他手腕上戴着的铃铛，晃了晃，便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傅红雪听到铃声，嘱咐道：“宝宝，你以后必须戴着铃铛，这样有危险，我可以立即赶到你身边。”

　　“嗯。”花无谢应了声，忽然问：“我手里的萤火虫呢？”

　　傅红雪道：“小虫子死了，我把它安葬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只萤火虫飞在了他身边，他惊讶道：“又是一只小虫子。”

　　花无谢扭头，也看见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萤火虫却越来越明亮，发出一道微弱却轻盈的光。

　　光芒绕着傅红雪飞来飞去。

　　花无谢道：“这是萤火虫。”

　　傅红雪道：“嗯，萤火虫。”

　　花无谢看着傅红雪被光芒照亮的脸庞，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傅红雪眼睛依旧红肿，不过看着花无谢时，一向冷清的眼中，有些温柔和温暖，他道：“因为你是我的宝宝。”

　　花无谢挑眉：“不许叫我宝宝！”

　　傅红雪便一笑，眉目弯弯道：“因为你是我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