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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语(二) ...


  •   季府修的着实是大,因此季家二老也不会知道季绫何时修了别院,也不知密室的入口。

      那密室也大,阔气着,内置红罗帐,垂放象牙玉石床,床头放置着蠡湖产的多宝格,离床五尺摆着一副牡丹仕女图样屏风,屏风外又置衣架和镜台,角落设镂空鎏金香炉。

      照着摆放位置和物件看,都不是季绫所喜的。

      可季绫总喜欢隔三差五来这儿一趟,挑着夜间无人时分,沐浴熏香后独自进去,一站就是好一会儿。

      现在,季绫又进了密室,隔着上次,再度进来,五年有余。

      用火折子将壁上的翠云灯点燃,光线渐亮,榻上垂落的纱帐后隐约卧一人。许久没动静,听着微弱的呼吸声,季绫站了片刻,微叹息,往香炉里加了两勺驱邪安康香,净手后撩开纱帐,入目,散开的青丝,换上的红衣,胡璟眼眸紧阖,如若熟睡。

      季绫还真希望他只是熟睡,熟睡的人总归能醒过来,可胡璟不能。

      不是孤玺伽罗那样吸食血肉得来的身体,胡璟脆弱得冥界任何一鬼都可以让他毙命。

      明明有满腔的感情要告诉他,这房中再无旁人,无所顾忌,可季绫也只是搁了杯盏,衣衫整齐,举止得当,毫无半分逾矩之处,没有说话。

      季家的家规严厉,而季绫也从不触犯,为人正直品行端正,难免老气横秋些,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胡璟喜爱的话本子。

      多宝格里翻出一本还算轻松易懂的《枕上谈》,替他念了半个时辰。要在平日,这般语言朴实无味的经书入耳,胡璟早受不了跳起来抱怨了。眼下依旧不语不动,没有丝毫要转醒的迹象。

      季绫念罢,放回原处,放下纱帐,隔着帐又看了许久,才离开。

      出来罢,天色未亮,夜雾粘稠,想着回书房去,这边小厮报来季何珵要见他,想来是白天闹得太厉害,比如失踪的季纯语或是被毁掉的他的院子,季绫微蹙眉头,穿过后花园,径直入了堂厅。才入厅,季何珵运起传音的功法,想来是忍了许久才问的:“季绫,你妹妹在哪儿?”

      “孩儿不知。”季绫没停顿,说了句废话。

      能把他喊过来,季何珵当然知道他知道,看了看一旁站着的芳雪,摆摆手:“夫人,你先回避一下。”芳雪自然不乐意,她比很多人更想知道女儿的下落。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季绫和蹙眉的季何珵,只得回房去。

      “季绫,你母亲走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语儿去哪儿了?”季何珵见季绫皱眉,心下一凉,得来了他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死了。”

      不咸不淡三个字,直直穿透季何珵的心脏,他抖着手妄图保持镇静,无果。看着还是面无表情的季绫,季何珵无故来的怒火,骂道:“你妹妹死了,不见得你一点伤心!你的心就真的是铁打的吗!”

      伤心?

      季绫想了想,伤心确是没有,惋惜却不少,毕竟生活了这么些年。

      季何珵又问:“她的尸体呢!你妹妹的尸体在哪儿!”话音刚落,后面跌跌撞撞冲出个人来,是方才走了的芳雪,她没走,选择了偷听。

      “我已经处理了,裹尸封棺入殓。”

      季何珵气极,扬起手想要给他一耳光,全当出气,手掌硬生生被芳雪接下了,芳雪忍着脸上的疼,搂着跪在地上的季绫,泪眼婆娑:“老爷,您不要打绫儿啊。”季何珵愣了一下,这是芳雪第一次喊他老爷。

      季绫靠在芳雪怀里也是一愣神,看着芳雪护着他的样子,就像看见了五十年前渊泽雒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护着他一般。

      不一样的情絮染上心头,季绫有些红了眼。

      他就任性过几次,可后果全由着其他人替他扛下了。

      芳雪哆哆嗦嗦回过头,看着略呆愣的季绫,心头更是又苦又疼:“绫儿…你告诉娘,语儿是怎么死的?”季何珵没有芳雪心思细腻,光顾着发火,全然不问缘由。“妹妹已成活尸,没了头,我不得不杀了她。”

      其实说“杀”还委婉了些,像这种邪祟物,就算是季何珵自己遇到了变成活尸的季纯语,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忍着不动手。

      这般季何珵一如当初听见季纯语口中的没脑袋一般,再度浑身颤抖:“恶报!报应…已经由我的儿女开始承担了么……”芳雪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下来,钻进季绫的衣襟,温热却灼人。芳雪的悲戚一发不可收拾,突的昏厥过去,季绫忙扶着芳雪,突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了。

      他从不后悔的。

      大夫开完的安神药,芳雪服下后又睡了去,季何珵一瞬间苍老十岁,鬓角斑白。他看了看一旁的季绫,叹了口气,已经不在的他无法留住,还在的儿子他一定要保护。

      “带着你弟弟,离开洛城。”季何珵说着,季绫抬头看着他,“我的罪过我一人承担。”

      季绫离开了,当然还不是离开季府,他沿着洛城东边的山路上了山,山头萦绕的戾气很招眼。

      山洞口,季绫止步:“出来罢。”

      闪身出来人影,铁甲紧锁断开的脖颈,不会流血也不瘆得慌,腰间别的还是那四把鬼刀,身上铁锁作响,无头忙问:“王,主人怎么样了?”被问到昏迷的胡璟,季绫周身散开威压,不是季家的气息,实体化的鬼气转藏青又转赤色。“他还没醒。”无头没立刻回应,他当然知道季绫比他更想胡璟醒过来。

      “那就麻烦王上了。”

      岔开话题,“季纯语在何处?”

      无头指了指山洞里头,季绫踱步进去,里面不见得亮,挥手唤出鬼火,隐隐约约照见角落里有个人。铁链捆着,季纯语仍旧不死心地挣扎,“脑袋可找到了?”无头跟过来:“找到了,拿着冥界的邪物压着的。”

      季绫看了看季纯语,突然又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了。

      ————

      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到自己居然转世做了凡人,醒来的孤玺伽罗撩起墨发,自嘲着笑了笑:“这什么该死的梦!”

      枕榻上好像不止他一人,身旁骚动,谁人敢睡上他的床?!

      他扭头看了看,人背靠着他,如玉凝脂,散乱的青丝,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气息?

      孤玺伽罗微愣,向来只是玩玩女人,从不真枪实弹,为何?

      “恩……”一声嘤咛,那人幽幽转醒,迷迷糊糊转过头,揉揉眼睛,哑着嗓子万分撩人:“伽罗?”

      诱人的朱唇微微一抿,半撒娇地抱怨着:“起这么早干什么?”

      “雒容?!”

      那头应了一声,又倒下去歇着了,孤玺伽罗暗想:看来昨晚是累着他了。

      不对!为什么会累?他们做了什么?

      晃了晃雒容无力的身体:“雒容,你怎么在我床上?你儿子呢?”

      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雒容虚着眼睛看了看眼前自己迷恋的男人,还是笑了笑:“什么啊,伽罗,我是你的王后为何不在你的床上呢?而且什么儿子呀?我和你没法生下孩子。”孤玺伽罗闻言反是不解,难不成那个又是他的另外一个梦?

      “那孤现在是?”

      雒容撑起身体,灵蛇般缠上他的身体,贴着身体,很灼热。“你现在是我的夫啊,是冥界的鬼王呢。”

      鬼王?

      孤玺伽罗挑眉,突觉自己失忆太多,搞不清哪边才是梦了。雒容的手向下滑去,触及孤玺伽罗最后的禁地,撩拨了半天,除了应有的一点反应以外,孤玺伽罗再没有一丝动情。

      看着雒容的脸,他就是提不起兴趣。

      奇怪,他以前天天都想着把雒容压在身下,为何现在…?烦躁的情绪溢上心头,他扶额蹙眉,推开雒容,径直起身,想着穿上红衣,入目的竟是黑袍。

      不对劲,拿起黑袍匆匆裹身,打开门,还是他的彼岸殿,就是换了装潢。

      “伽罗,你怎么了?”雒容穿戴好又缠了孤玺伽罗,柔荑抚上他,贴着他的胸膛,半晌没等来孤玺伽罗的回应,雒容突然哽咽:“伽罗…你是腻了么?”孤玺伽罗回握他的手:“不,孤只是觉得忘了些什么。”

      掌心上触及的温度,来自雒容,孤玺伽罗垂下眼帘,不再多想,回过身,吻上温热,心头的不适被他强压下。

      不能再错了。

      褪去雒容才穿戴好的衣衫,入眼玉般神圣的身体,可恶心感还是汹涌而上,孤玺伽罗不禁皱眉。

      可看见雒容眼中只有自己一人,他还是不忍逃离……

      ————

      密室里,换新的翠云灯晃着火光,熄了火折子,季绫朝纱帐走去。“恩……”

      季绫以为是胡璟醒来,三步作两步,忙撩起纱帐,笑意还没达眼底,凝在脸上。

      黑了脸,扯了扯胡璟的脸。

      “昏迷也敢做春梦是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可以愉快地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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