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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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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城一中高二教师办公室里一片愁云惨淡。
似乎是碰上了大规模水逆，先是宋承丢了钱包而钱包里刚好装着他和初恋的唯一合照，然后是陈洁洁火急火燎发动朋友同事的力量全城寻找丢失的刚被送给邻居的一只小橘猫，紧接着英语组组长和媳妇吵架把媳妇气进了医院，而火急火燎的陈洁洁就这样被组长推出来顶包承担了去外地出差的任务。
陈洁洁出差的直线后果是江途的语文课突然多了几节。
K城雨季到了，老天阴沉着脸，有一瓢没一瓢地往K城上空倒水。这导致K城的雨下得格外任性，时而抱团成豆大颗粒，噼噼啪啪乱砸一通，时而又分散拉长成细长苗条身段，悠悠闲闲地飘大半天，偏偏下雨的时间不定，教需要步行的K城人民烦不胜烦。
江途坐在讲桌后面，借着书的遮挡打了个长而无声的呵欠。
陈洁洁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是个小气鬼，江途来代课本以为能多出些给语文的时间，当他翻着语文课本，刚打算开口，英语课代表孙瑜晴就站起来，结结巴巴小声提醒他：“江……江老师，陈……陈老师说，让我们这节课考英语试卷。”
小姑娘从那次被抓包后每次跟他说话都慌，明明他也没做什么打小报告啊责罚她啊的事情，江途很是纳闷。他尽量放柔语气，压低声线：“这样啊，坐吧，谢谢孙同学啊。”
尽管如此，小姑娘还是一副吓得快哭出来的表情。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熬完四十分钟，他就能去学校对面吃一碗K城本地人做的兰州拉面。饥肠辘辘择不动食的江途拄着头，无聊地学着古人风雅赏雨，可惜K城的雨不仅没有什么如画美感，还十分不给面子。赏了五分钟不到，风也停了，雨也歇了。
本就安静的教室更静了。没人说话的教室，掉根针都能吓人一跳。江途偏又练出双老师专有的顺风耳，此刻没有风声雨声干扰，他的耳朵自动收入了从教室某个方向传来的，绝对不是健康状态的学生发出的可称上急喘的痛苦呼吸声。
K城一中班里实行单人单座，大家都在专心思考做题，加之当事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声张，不是江途灵些，怕是到了下课都没人注意。江途眉一皱，心想是哪个倒霉傻孩子，身体不舒服还硬忍着，他自问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校园恶煞……
当看见孙瑜晴满脸汗神色痛苦，却还尽力把自己挡在前面同学的背后，只用一只手偷偷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飞快地在纸上写画，一副为学习苦恼的样子时，江途觉得他可能真的是那个校园恶煞了。
他呼出口冤屈的气，起身下了讲台，蹲下身子正打算问。
孙瑜晴不知道是疼得忍不住了还是被吓怕了，在全班同学的惊呼中闷哼一声，晕了。
几个男生乘乱在他背后窃窃私语：“孙二娘都能吓晕，江哥威武！”
“这还是江哥头回主动接近小姑娘呢，一来就把人吓晕，这么不懂怜香惜玉，怎么找女朋友哦。”
把小姑娘接个正着的江途：“……”
他记牢了，等他从医院回来要好好给这几个小崽子练习练习嘴皮子，这事没完。
宋承做完下午上课需要用的课件，刚伸展开的懒腰被急促响起的敲门声打断。办公室里就他一个，想想沉迷搞突然袭击的校长，他揉揉脸，拧开办公室门，露出一个堪称职业化完美表率的笑，还没扩大，就僵在了脸上。
门外不是什么校长，江途背着孙瑜晴，身后跟着几个女学生，一水儿焦虑的脸向日葵似的朝着他。
“孙瑜晴晕倒了，快去开车，去医院。”
宋承车小，坐进江途和孙瑜晴就只够再坐两个学生，江途略一思索，把吴雪笙和班长赵晓希留下，闲杂人等都打发回去接着自习。
宋承的小车风驰电掣地开进医院，江途先下了车，镇定地对车上小脸煞白的两个女学生道：“想吐下来吐吧。”
赵晓希如蒙大赦，狂奔到距离最近的垃圾桶，一阵摧心挖肝的狂吐。
宋承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老师刚领本本不久……”
“不用客气。”江途没好气，“过来，搭把手。”
江途一语成谶，孙瑜晴还真就成了倒霉孩子。急性阑尾炎拖沓不得，跑前跑后地联系家长，办住院手续，等到真正有空隙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歇下来，江途和宋承都默契地累成了两个锯嘴葫芦，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无声背景下，江途睡意渐浓，宋承瘫在他旁边，轻轻又清楚地问：“那个，很疼的吧？”
江途睁眼，努力辨清他的问话，听懂以后，他倒是笑了：“还行吧，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真正手术时又没什么感觉，等手术完就卸下包袱，一身轻松了。”
宋承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途抬手在他眼前晃三晃：“少瞎想，就一个小手术，没事的。”
“我知道。”
“江哥，谢谢你，小瑜晴她今天要真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难受。”
江途再三安抚脆弱的宋玻璃心，直到他情绪稳定才道别。
他说：“我们之间不用谢字，你知道的。”
“你救了我，只要能救，我也应该救你想救的。”
江途路过病房，孙瑜晴还在昏迷，赵晓希白着脸守在旁边，吴雪笙正在安慰低头饮泣的孙母，似有所感朝他看来，他深深望她一眼，做口型：照——顾——好——她——
吴雪笙微笑：好——的——哥——哥——
医院大门口横七竖八躺了几辆黄黄蓝蓝的自行车，江途也不嫌弃，挑了其中相对最干净那辆，扫了码就慢悠悠骑着往家走。
他骑车速度堪比老大爷，或者压根比不上。一辆老年代步车加快速度，轮不点地地超过他，重重轧过水坑，飚起一阵风。车上的老大爷回过头煞是得意地冲他喊：“小伙子，快点骑！天黑啰！要下雨啰！回家收衣裳啰！”
被老大爷溅一裤腿污水的江途：“……”
某不知名电台的电子书声顺着半开老年代步车车窗飘出来，声音奇大，借风迅速传播，挤占他耳朵的最佳位置，毫不知足地单曲循环，自带回音：“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老天虽然反射弧较长，却还是难得福至心灵地回应了这要求。眼前华光一闪，耳边雷声一炸。倏地，大型甘霖稀里哗啦地从头上倾倒下来。
饶是江途力求保持人民教师的良好形象从不出口成脏，此刻的他，也不禁萌生了想要骂娘的冲动。
雨势无常，本来抱着大雨下不长的侥幸心理冒雨骑车的江途，透过越发密集、不薄反厚的雨幕又一次感受到了老天的恶意。豆大的雨滴不要钱似的往人间撒，江途一个年轻小伙都被砸得有些懵，他意识到发烧感冒正朝他欢快招手，也没有那么多浪漫忧郁的雨中行情怀，路过一个共享单车停放点，就放下车，躲到小超市不大的屋檐下猫着。
这里属居住区，其实离江途的小区已经很近，住的大多是上班白领，这个点少有人回家，故人烟稀少，店铺也没开几家。人少的地方总能看出好风景，江途眯着眼观赏雨景。在雨幕的掩盖下，城市少了烟火气尾气灯光铺陈，洗净脂粉，现出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
江途和大雨对峙着，他猫着，刚好能被屋檐挡住，大雨千方百计想淋到他头上，风吹过来，他就往里面缩缩，势均力敌。
一声小而弱的喷嚏打破了平衡，江途低头，那是一只猫。
年纪应该小得很，也看不出是家养猫。卖相实在不能说上可爱，它刚刚淋了大雨，浑身的毛都贴身粘着，又不知在哪块花坛里滚了泥，脏兮兮，湿漉漉，只有一双眼睛大而圆，像初生婴孩，好奇又带着畏惧，小心翼翼地往江途这边靠。
是想躲躲雨吧？江途生怕自己的动作吓到它，只得一动不动装雕像。然而没能装多久，一阵风来，引出江途一个喷嚏。
小猫愣了，江途也愣了。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尴尬对望。
鬼使神差地，江途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化解尴尬，他就这么做了，他拿出哄小女孩的态度，温柔地问它：“很冷吧？过来躲雨吗？我不伤害你。”
小猫陡然发现面前的雕像是个活生生的两脚兽，惊吓之余，不肯再动。它刚刚只挪了一半身子在屋檐下，后半截完全暴露在雨点的攻击范围内，雨急风狂，它瑟瑟发抖，明知再淋就得虚脱，却固执地不肯挪窝。江途叹气，感慨自己改不掉的劣根性。他外套湿了，脱下来颇费了一番功夫。所幸外套不算厚，他拧出积攒其中的雨水，保证能撑开，就上下抖抖，幕布一样，为它隔绝了身后的风雨。
屋檐下和屋檐外，隔着一层布料，世界被分割成两块。两个不同物种的生命，一个流离失所，一个心无所安，在这方寸之地，竟难得地得到了须臾的和谐和安定。
猫终于卸下了浑身防备，它仰起细小的脖颈，又圆又亮的眼睛满是依赖地望着这个遮蔽它的人，喉咙里咕噜两下，软绵绵地冲他叫唤了一声，发出打着卷儿、好似撒娇的一声喵。
风雨乍歇。
江途听见那声喵，脑袋里嗡了一声。像是积灰的旧琴弦被心血来潮的主人拨出轻响，主人很久不曾弹动过，甚至已不记得指法和曲谱，但琴弦记得，多年沉寂磨损，并不妨碍它吟唱出旧时的曲调。
教主人再弹起时，又见雨停花醒，昔年明月入怀。
他的手指早已摆脱主人意识的束缚，先一步接触到猫的后背，顺着曲线捋着，猫躯偏凉，起伏之下，能感受到活跃搏动的心脏。江途的意识后一步跟上。
他惊觉，手下的小猫细细发抖，身体越来越凉，显然淋雨太久，已开始失温。
他闭了闭眼，认命似的把外套兜猫头一裹，卡着猫腰往怀里一抱，踩着积水，踢踢踏踏。
作者有话要说： 发章存稿。感觉对这篇文的热情和灵感都丧失不少，先停一段时间，更更别的。
坑是绝对不可能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