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山》苏晦

4、血咒之术

　　吴雄领着一行人到了大厨房，因今日各路亲戚渐来了，现下厨房中人正准备着晚饭。他们本各自忙活着，见了吴管家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厨房管事的迎了上来恭敬问有何吩咐。吴雄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忙活，称自己只是带人来看看水井水质如何。
　　王家这井开在泉眼之上，井水冬暖夏凉，本来井口开得比较大，后来有风水先生建议井口覆上石板，在石板上开出五个小的井口，寓意“五谷丰登”，也方便打水的人互不影响。
　　程见玄从五个井口分别打了点水，依次用手掬水尝过后，又让唐知生也尝了些许。
　　“师兄怎么看？”
　　唐知生砸吧砸吧，说：“水挺清甜的……嗯？怎么好像有点铁锈味？”
　　“这不是铁锈味，是血腥味，水里被人加了东西。”程见玄淡淡道。
　　唐知生震惊了，水里被人加了东西你还让我喝！
　　吴管家也震惊：“我们平日都用的这口井，怎么没有尝出来血腥味！”
　　“有人用术法下了血咒，非五感灵通之人不能发现。
　　众人再次震惊：血咒！？
　　程见玄看着一张张无知的脸，耐心解释道：“血咒是一种损人利己的禁术，施咒者用他人的血跟自己的血混合成血水，作为下咒介质。施咒成功后凡是跟取血人关系密切之人，比如父母、儿女、配偶等，只要他们喝了咒水，施咒人再催动咒语就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这不就是……”吴管家惊呼道，“难道我家主人是死于血咒之下！”
　　“没错。血咒咒水有一股淡淡血腥味，也就是我师兄说的铁锈味。被血咒夺命属于横死，尸体腐烂速度异常之快，并且死的人怨气越大，尸体上的煞气越浓郁。”只是不知道唐知生说的那团黑气是什么东西，程见玄也没有打算将心中疑问告诉众人。
　　王春德听了惊怒之下一把抓住吴雄：“仇家是谁！到底是谁害了至城！”
　　吴雄边挣扎边喊：“我也不知道啊，老爷向来待人和善，也没有跟人结过仇……”说着突然停住了，复又恍然道：“是他！是李贺加！！”
　　唐知生不禁脱口而出：“李老爷？”
　　“一定是他！他一直暗中给我们使绊子，陈富今年跟我们合作他更是恼羞成怒！一定是他找人下咒害了老爷一家！”吴雄激动大喊。
　　王李两家在生意上的斗争由来已久，唐知生多少听过，程见玄却是初来本地，他便趁着王春德继续追问吴雄的时候，偷偷给程见玄讲了些两家的事情。
　　说起来王家出事，受益最大的应该就是李家了，以后一家独大，从前人家说溪心镇有两大富商，以后溪心镇大概就剩下一个“首富”了吧。
　　王春德一把抓住程见玄的手，悲愤倒：“程道长，如今真相已经大白，肯定是那个姓李的用了下作手段害了庆室！”
　　“他只是有嫌疑罢，不过到底背后下咒之人是谁马上就能清楚了。”程见玄目视水井，平静道，“去灵堂吧，既然对方敢用这样的禁术，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自觉。”

　　灵堂中已经摆上香案香炉，简单设了一个坛，程见玄掏出几张黄符依次贴在棺前，香炉内燃清香三炷，而后轻声问唐知生是否会念金光咒，唐知生点点头。
　　程见玄便让他在一边结金光印默念金光咒，自己解下背后铜剑，化了一张净身符与他净除秽气，自己默念净心神咒，吴雄和王春德跟下人们退在一旁等候他们开坛施法。
　　双手结三清印，“临山派程见玄，循祖师之令，法自然天地。今溪心镇王氏庆室全家为奸人所害，煞气淤体不得轮回，弟子欲除煞气助往生，传奏心意告诸神……”
　　念到此处，化符纸，出铜剑，临正气，恭敬呼：“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手举金光如意，宣说玉枢宝经；不顺化作微尘，发号疾如风火……清静三才，降服诸邪——破！”
　　随着一声无情破，程见玄用铜剑在虚空中画的净天地神符也已生效，灵堂中众人突然感受到一阵清风把原有的尸臭味冲淡，同时心头一凛顿时把人生杂念全部摒除。
　　而唐知生所见远不止这些，从结印开始，他就看到程见玄身上有淡淡光线在游走，那把看似普通的铜剑上光芒更盛。而随着程见玄挥舞铜剑的动作，虚空中出现了一道道光线，似乎是一道符咒。符成之时光线蓦地增强，直冲周围的黑气，最终与黑气共同消散。
　　虽然唐知生从小五感强于常人，也能够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能力似乎也逐渐减弱，印象里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那些“好兄弟”了。没想到扮假道士碰上了程见玄这个真道士之后，真是惊喜连连。
　　这边唐知生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程见玄已经开始念起救苦拔罪经，王家家仆乌压压跪了一地，一时间灵堂里回荡着低低的念经声。

　　王家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按程见玄的说法，幕后施法之人法术被破后反噬到自己身上，现在应该伤得不轻，至于这人的身份，他心中已有怀疑，也会继续追查下去。
　　吴雄端来一盘白银，看着大概有一百两，感激道：“多谢二位道长，这些谢礼俗是俗了点，道长游历红尘，用到银子的地方还很多，还请笑纳。”
　　程见玄正欲拒绝，就看到唐知生直勾勾盯着吴雄手上的盘子，于是改口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拒绝，不如……”他掂起一块约莫二十两的银元宝，对唐知生说“师兄，不如我们就收这些，也算不弗了吴管家好意？”
　　唐知生听了他的话，假装清了清嗓子，说：“师弟都这么说了，也罢，那就收下吧。”但你为什么不多拿一点啊！
　　吴雄见他们如此，也不强求全都收下，脸上复又堆起戚容：“程道长，我家主人之死肯定是李家人干的，他们做出如此行径，您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
　　“哦？你们想怎么报仇？”
　　“自然是以牙还牙，也让他们以命抵命！”
　　程见玄冷哼：“我是道士，不是衙门捕快，再说了杀人犯法的事情我不做。”
　　吴雄略微有些尴尬，王春德接话：“对方杀了庆室一家十几口，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刚刚说了，施法之人我会继续追查，定然不会放过。至于其他人，我建议你出门左拐去找县官鸣冤。”程见玄凉凉地说。
　　唐知生反问：“王二爷，你信天理报应吗”
　　王春德听了这话梗了一下：“这……我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那么你就放心好了，天网恢恢怎么可能就漏了这些作恶的人？”
　　“您这意思难道就是要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着李贺加活到六七十岁，再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吴雄忿忿道。
　　“今日他作恶，明日你报仇，那还要王法做什么？”见王春德又要搭话，唐知生赶紧摆手止住他，“我劝你这事最好找官府，两个建议，第一，那天晚上你们遇袭，盗贼和救你们的人都要查。第二，李老爷有动机，查查他最近有什么动静，府里是不是来了什么奇怪的人。”
　　王春德张嘴又想说话，唐知生连忙抢在他前面说：“沿着这两个方向查下去一定会有结果，何况咱们这县官素来笃信道教，不会不信你的。”
　　“你们放心，善恶昭彰，因果如影随形。这道安家符贴在正厅可保家宅平安，不再受侵害。”程见玄将黄符递给王春德，起身示意唐知生该走了。
　　两人起身告辞，吴雄见劝说无果还差点反被洗脑，也就不再执意要求他们为王庆室报仇，心道天底下又不止这两个道士，只要有钱什么事情办不成呢？

　　出了王府，唐知生一把拉住程见玄，讨好道：“道长，我方才表现还可以吧？事情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想走还早得很，这二十两银子拿去，带我去查查李府的情况。”
　　唐知生连直勾勾盯着那锭银子，连声应下，而后又歪头想了想，“我事先说明啊，要是再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就先跑了。”
　　“哼，难道以我的功夫还保护不了你？”
　　“这可说不准啊道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外有天’是吧？”唐知生掂着银子笑嘻嘻地说。
　　“你懂这么多，难道没发现自己几次都差点露馅吗？”
　　“呃这个……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干这个事嘛，哈哈……”唐知生挠了挠头。
　　程见玄叉着手说：“那第一次干这个事的唐师兄，咱们现在能去李家了吗？”
　　唐知生略一挑眉：“不急不急，去了人家也不一定说真话，想打听消息有的是别的方法。”
　　说完一挥手示意程见玄跟上来，程见玄无奈，只得跟着他一块儿走。

　　要说这溪心镇东风水还真是不错，溪心河绕了一圈，王府先买的地，靠着河在上游建了房子，等到李老爷想建府邸，只得憋屈地选了靠下游的地。是以他们二人的府邸离得并不是很远，出王家拐上几个弯再过桥就是李府。
　　李老爷向来标榜自己是大善人，逢年过节经常放米放粥，所以李府边上的几条巷子向来是本地乞丐的聚居地。丐帮们白日里散落在镇上各处，晚上再回这里过夜。
　　唐知生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现在天色渐渐暗下来，估计他们也应该快回来了。他带着程见玄在巷口守株待兔，掏出一块碎银子在手里抛着玩。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唐知生眼尖，一下就看见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轻声道：“人来了，你……客气点，别拿鼻孔看人家。”
　　没等对方走近唐知生就迎了上去，先拱手施了个礼：“几位兄台——”见他们停了下来才继续说，“在下听说丐帮兄弟最是消息灵通，我与我的这位表弟从乡下来，想打听一下这镇上李府的情况。”
　　为首的乞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道：“看你们这身打扮，跟咱一样干的都是下九流的行当吧。”
　　唐知生呵呵一笑：“要不怎么说丐帮的兄弟眼尖呢，我呢没啥本事，就是个算命看风水的，我表弟倒是个练家子。听说镇上就属李家最富，我们进李府找个差事，左右摸不上门道，所以就先上您这儿打听点消息。”
　　“哟你可来晚了，听说最近李家刚来了个风水先生，好像是有些真功夫的，陪着李老爷去了好几次软玉楼了呢。你表弟嘛倒是能去他家当个家丁……”
　　“那风水先生是个什么情况？”
　　“好像姓林吧，远远见过一次，看着三十来岁了，高瘦高瘦的，腰上挂了个血玉蝉，那可是个好东西啊。”答话的乞丐边说边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唐知生手上的银子。
　　他旁边那人道：“听说是从邻县来的，给好多有钱人看过风水呢。”
　　“这位林先生有什么别的特点吗？”唐知生问道。
　　“你还真问对人了，我啊同李府的下人有些交情，他说这位林先生近来常跟李老爷去软玉楼，一来二去就跟那的春杏儿好上了，回回伺候的都是她。”
　　“除了软玉楼，他平日里还常去哪里？不瞒各位，我倒是想去会一会这位林先生。”
　　乞丐摇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林先生行踪还挺隐秘的，听说人不住李府里，平常住哪里、干什么都没人知道。”
　　看来他们知道的就这些了，不知道程见玄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唐知生看了他一眼，程见玄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回去。
　　唐知生无语，这人大概真是从小在道观长大，眼色都不会看，于是不再问什么，把碎银子递给几个乞丐，道过谢后就走了。
　　程见玄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软玉楼是青楼吗？”
　　“不然难道还是书院吗？”
　　“……”程见玄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那就去软玉楼吧，找那个春杏问问。”
　　唐知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道士倒不客气，也没管什么清规戒律，张口青楼闭口歌女的名字。
　　可能是唐知生的脸色太明显，程见玄被他看得不太自在，轻咳一声：“天色这么晚，你也饿了吧，刚好能去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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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唐知生：没想到你是这种道士！
程见玄自言自语：先去学习一下，早晚能用上~
唐知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