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薛川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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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去找晓星尘了，留下薛川一个人在家里惶惶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打从薛洋离开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打鼓，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但是细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以发生？
虽说如此，但是心里的不安一天天在扩大，于是薛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动身去找儿子。
不过他没来得及动身，就被人先行找了上门。
“您这是要出门？”孟瑶被薛川招呼进屋，半点不客气地捧过桌上的茶壶，灌了半壶水进肚。
薛川点了点头：“嗯，去找儿子。”
孟瑶顿了顿，放下茶壶，道：“我来就是为了同您说这件事。薛洋他……叔叔，薛洋他可能见不到您了。”
“你说……什么？”
薛川在那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听不懂孟瑶说的话了。
每一个字拆开来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不懂。
他家洋洋那么可爱，那么讨喜，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会这么轻易地被夺走……被老天毫不留情的夺走？！
怎么可能！怎么应该！？苟延残喘的明明是他！苟且偷生的分明是他！为什么要把惩罚降在他家洋洋身上！？！
薛川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那……他现在在哪？你能不能……咳，阿瑶，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孟瑶沉默着点头：“嗯。”
幽谷凄凄，两侧长满了葱茏高大的树，低矮的灌木，烦乱的杂草，疯长在一起。
挂着鲜红的色泽。
透着不详的光。
有个白衣的道人静静地跪在空谷里难得的空地上，背对着谷口，背脊深深地弯下去。
他在哭。
他周围浸满鲜红。
他怀里有个毫无声息的黑衣少年。
被他紧紧地抱住。
哭声悲恸，几乎要撕裂天地。
薛川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下意识地停在了那白衣道人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下意识地……将自己与那个世界隔绝……
然而又忍不住想要看清楚那白衣道人怀中的黑衣少年，是否，是他所想到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孟瑶远远的缀在谷口，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却只是捏紧了拳头，并没有上前。
那是他没有权力插手的事。
一道黑影突兀出现在白衣道人的面前，模糊而看不真切。但是声音清清楚楚地在山谷里回响，带着满满的，说不尽的恶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对不起啊明耀大人！我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那么一点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痛苦吗？愤恨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明耀大人他是因为你死的！夜魂是因为你明耀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恨吧！恨吧！痛不欲生最好！我承受过的痛苦，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也必须尝遍！”
“你不是悲天悯人吗？你不是要普度众生吗？你不是要除魔奸邪，匡扶正义吗？哈哈哈哈哈哈哈——魔就在这！邪就在这！可是你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充满恶意，却又充满哀苦。
矛盾至极。
白衣道人一只手握住身边染血的长剑，另只一手则死死地抱住怀中早已无了生息的人，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薛川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随着白衣道人的动作而抬起了手。
掌心白光凝聚。那白光渐渐拉长，变得凝实，变得锋锐。
然后薛川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他脚尖轻点地面，翩然而上，手中白光凝聚而出的剑带着浩然声势直劈而下。
那黑影一瞬间消散，然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薛川便不再移动，只不停地向黑影挥出剑芒。与之同时的，是薛川终于出现在白衣道人面前。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是意识还是能控制的，薛川低头，便望向了白衣道人怀里的少年。
——他还是愿意称他为少年，哪怕他早已不再处于一个少年的年纪里。
可这个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少年，此时此刻，了无声息。
他身上占满了血迹，黑色衣袍湿答答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只是眸子紧紧闭阖着，神色安详。
悲从心中来，久而不散。
薛川几乎是充满了怨恨地，微微抬眸看向了那个白衣道人。
然后他愣住了。
这白衣道人确实是晓星尘没错，可又与他所熟知的晓星尘不一样。
墨发白袍，可是那双眸子里没有半分温和，没有半分儒雅，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怒气，还有深不见底的晦暗。
那漆黑的眸底，蕴着深浓的哀。
黑影还在笑，笑声疯狂又悲伤。
薛川这才发现，挥剑的，一直都是晓星尘！他只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随着晓星尘的动作而动！
剑光凌冽，渐渐覆盖了这整片山谷空地。
“想死，我成全你。”
晓星尘的嗓音淡淡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语声毫无起伏。
薛川看着他，觉得这个晓星尘十分陌生。
他能感觉到晓星尘身上那股强盛的光明气息，同时，他也能感受到晓星尘身上蕴含着的光明里，那无法忽视的，强烈的冰冷。
明明水火不相容，可是温暖与冷冽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晓星尘身上却体现得这样淋漓。
很快的，剑芒将山谷空地完全覆盖住。
下一刻白光大盛！
晓星尘，薛洋，那不明身份的黑色身影，连带着这片山谷空地全都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四周只剩下带着淡淡金色的朦胧。还有高处那个坐在淡金色座椅上，一身灿金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脸上的面具换了个模样，成了个没有半点花纹的纯白面具——只依旧只有半截。
少年眸色淡淡的，唇角勾着三分笑意 ，却不是真的开心。
“欢迎回来。”少年道，“薛川，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薛川看着莫名变化的场景，尤自未反应过来。
好半响，他才回过神。这大殿是他一开始来的大殿，这少年是他只见过一面的少年——这是第二面。
薛川回过神，下意识抬起双手——这双原本苍白而布着细微裂痕的双手此时此刻和常人的双手没有半分区别！
他又缓缓抬手摸上自己的脸，触手温热，没有断裂的粗糙感——他也能感觉到温度了！
薛川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脉动有力。身体变得温热，不再冰冷如铁石。
薛川终于再次看向高处的少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少年轻笑了一声，道：“好了，苦厄已过，悲尽甘来。你心里的愿望我帮你实现了，现在，你该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了。”
薛川一愣：“我身上……有您要的东西？”
少年轻点头，抬起一只手：“有。你只消站着，我自有办法取。”
薛川点点头，下一秒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不少。
“好了，薛川，回去吧。”
少年挥了挥手，薛川就见眼前光景飞退，待静止下来时，他正站在自家大门外头。旁边小黑“嗷呜”一声，人立起来。
薛川走过去揉了揉小黑的头，然后进屋给小黑弄了点吃的。得到食物的小黑兴奋地摇了摇尾巴，讨好地叫唤了两声，就三不管地吃了起来。
薛川蹲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腿蹲麻了，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腿上针扎般的麻痛再一次提醒了薛川——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凶尸，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他想着，等薛洋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薛洋一直想做到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实现了。
薛川一直都知道，薛洋是想着要复活自己的。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如今，薛洋也不用烦恼了。
想到薛洋，薛川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梦境。梦里薛洋神色间充满了哀伤，可是他躺在晓星尘怀里时，明明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却是那么安详。
——好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一样，很高兴，很开心。
那样东西甚至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薛川摇了摇脑袋，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却九霄。他挽起袖子，准备来个大扫除。
家里其实并不杂乱，只是积了一层灰。正对门的桌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张纸条，薛川拎起来，上面是自己的字迹，写着：“有人找，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薛川微愣——他什么时候写过这张纸条了？
再一想那少年的神通广大，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仿一张字条，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他把义庄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然后开始数着日子过。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时间，薛川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正好奇会是谁，就听见一句犹犹豫豫的唤：“爹，是你回来了吗？”
薛川一惊又是一喜，一不小心就把手边正叠着的衣裳给弄掉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地拾起来，薛川疾步而出，就见外厅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那两人携手，黑衣的青年看到他，那双微红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旋即一脸惊喜地向自己扑了过来。
“老爹你活啦！”
薛川连忙接住薛洋，揉了揉薛洋的脑袋，道：“你们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晓星尘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听到薛川的问话，笑道：“我们去东方探查了一番。前段时间感知到一股魔气。不过找倒是什么都没找着，只见了位故人，晓得了一些事情。”
薛川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晓星尘便又问道：“阿爹可是被命运大人叫去的？”
“啊？”薛川一愣。
薛洋从薛川怀里爬了出来，道：“就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少年，戴着半截面具，穿着白色缀金边的衣袍。”
薛川顿时恍然：“啊，那我还真是被他带走的！”
薛洋立即追问道：“带走的？他可有对你做什么？有没有伤害你？”
薛川摇头道：“没有。他就让我做了一个梦，然后不知道从我身上拿走了个什么东西，就把我放回来了。说是想给我一道机缘？”
薛洋和晓星尘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晓星尘耸了耸肩，眼神示意：“命运大人的心思谁都瞧不懂。反正也没伤害阿爹，还复活了他，咱们就当自己什么都不晓得吧。”
薛洋撇了撇嘴，倒也不再追究。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薛川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