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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游古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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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羡慕汉雅有你这样的哥哥,真的,我从未想象过,天底下有宁肯放弃自己前程,也要成全妹妹的哥哥。”
“汉雅有什么可羡慕的。如果可以选,她宁愿没有我这个哥哥,也想生活在富庶之乡吧。”
“你们会一直待在迦德吗?”
“汉雅比我更热爱中文,有机会,我想送她去北京。”
“那你自己呢?”
“只要她过得好,不受战火的困扰,就好,至于我,我还没想好。筱帆你呢?你比我妹妹大不了几岁,她还是个孩子,你却已经是科学家了。”
“我马上就三十了。”
“真的吗?我听说你们蜀地,终年水汽氤氲,人脸不易衰老,原来是真的。你可别骗我呀!我觉得你比我还小。”
“我们这一代的妇女,终于能顶起半边天,当然不会那么早成家了。我喜欢我的事业,我要为科研事业添砖加瓦。”
“太好了,我要把你的话告诉汉雅,希望她也能像你一样。”
张筱帆看着远处低垂的夜幕,听着耳畔的清风,嗅着草地里的芳香,忽然生出一种奢望。她希望今晚的夜可以无限长,即便今夜过后,一切成为记忆,她也希望多一点记忆。她以手掩唇,身子也动了动。
“你困了?我送你回去。”
“我很少见到乡下的夜色,我想在这里多坐坐,你不介意吧?”
“这……更深露重的,你明天还要继续研究葫芦菌,睡太晚也不好呀。”
“研究什么葫芦菌,都是计算机在处理,我等着计算机告诉我结果就行了。”
明义起身,伸手去拉张筱帆,你去茅屋里边吧,有被子。张筱帆把手递给他,忽然,她的身体再次分泌出一些液体,她的脸更红了,手心沁出细密的汗。
明义摸出一根笛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好久没吹了,手都生了。”吹的是《故乡的原风景》,他改编了原曲的几个音调,使得整个曲调更欢快,从而减轻了原作的哀愁。一曲既毕,明礼道:“吹得不好,调子都忘了不少。”
张筱帆仔细地看向明礼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找到接近自己的意图,但是,她什么都没找到。明义被她看得腼腆一笑,笑容中洋溢着满满的少年气息,“你怎么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给你唱一曲吧!”
明义道:“你等一下。”他走出茅屋,从自行车的筐里取出一瓶水,“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张筱帆浅啜了一口,温热的水划过喉咙,带来丝丝暖和,像极了明义带给她的感觉。
“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芰荷丛一段秋光淡。看沙鸥舞再三,卷香风十里珠帘。画船儿天边至,酒旗儿风外飐。爱杀江南!”
一曲既毕,明义轻轻鼓掌,“这就是你喜欢的风景吗?我们乌虚也有这样一处所在,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学校里早就停了中文课了,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那就明天?”
明义笑着点头。张筱帆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仿佛一场梦。
清晨,张筱帆被清晨的鸟叫声唤醒,随后,茅草屋外便传来烤红薯的香甜,还夹杂着肉香。她起床一看,见明礼正在不远处搭起了一个灶。一旁的小桌子上,已经有好几样食物了。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明义剥开一个鹌鹑蛋递给她,“我就地取材的。”
张筱帆接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明义抬头笑道:“你会的那些,我不会。”
两人吃过早饭。明义说服张筱帆坐上自行车的后座。一路,清风白云,虫鸣花香,行不多时,便来到附近的车站。张筱帆从后座上下来后,向前趄了一步,伴随着一声“哎哟”。
“不好意思,我很少坐自行车,不太会下车。”
“是我的疏忽,早知道扶你下来。”
两人坐车来到一个小镇。小镇坐落在群山的环抱之中,一条小河将两岸的人家隔开,家家雕梁画栋,户户亭台楼榭。小河中,竹筏戏浪,渔歌互答。岸边的青石板上,有人正在捣衣。渔民收起渔网,将捞来的河鲜送往附近的小店,不久之后,鲜味四溢。
明义走入店中,要了几样河鲜,“这是山上洞穴里的瞎眼鱼,这些鱼也不是瞎了,而是眼睛长在皮肤里面。”
张筱帆仔细去看鱼的眼睛,见果然如明义所说。
“科考人员说,这些山是地壳活动造成的,地面抬升了几次,导致这些鱼的祖先被封存在洞穴中,洞穴里不见天日,眼睛也就没用了。而在山外面的河流里,还有一群长得跟瞎眼鱼没两样的鱼,但它们是有眼睛的。这地球上所有物种的命运,归根结底逃不过环境的束缚,人虽然是这个星球的主宰,最终也难逃这一自然规律。”
张筱帆见他聊起这么沉重的话题,眼睫一动,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倒不是在顾影自怜,我能坐在这里,和中国的科学家谈笑风生,已经胜过了千千万万的乌虚子民。我只是为我国底层百姓感到悲哀,他们就因为生在乌虚,穷尽一生挣扎,只为了能活下去。他们的后辈,大概率也要重复同样枯燥的轮回。”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我倒是能自渡,可我们千千万万的底层同胞,他们拿什么自渡呢?即便联合国指派你们过来帮忙摆渡,也只能帮得了一时。可惜我才疏学浅,能力卑微,无法像你们一样救世济民。算了,我们吃完之后,坐竹筏游览一番,为小镇创收,也算小小的救世了。你看这个小镇,简直就像穿越到21世纪的古镇一样。”
二人买了门票,穿好救生衣,排队等着上客船,摆渡人捋了一把络腮胡,微笑地看向这对斯文的年轻人,并向里边占了并排座位的单身乘客问道:“Hey guys, could you give the seats to this couple”
一个单身小伙子起身坐到了别处,摆渡人向那人道了谢,又向明礼说道:“Take care of your girl. Fasten her seat belt.”
张筱帆只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个梦,她倾身往外看船外去,清澈的涟漪倒映着她明艳的脸庞。直到今年,崇华研究所的一些陌生同事还会将她当成大学生。对于自身的种种条件,她都是非常自信的。前几日他还在担心,明礼接近她可能是有所求。乌虚口本就不多,这次战乱之后,更是元气大伤,政府早就禁止了移民,也严格限制本土人口侨居他乡。但这两日的接触之后,张筱帆改变了想法。或许是这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无形之中变得有些自恋。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明礼依靠自己的双手,也能在乌虚安居一隅。甚至,他完全可以凭借本事走人才政策申请侨居。
张筱帆心想,父母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按理不会干涉自己的感情。但也说不好,谁让明礼是乌虚人呢?
一阵铃声打断了张筱帆的思绪,她按下接听键,“喂,于老师。”
明义忧心忡忡地走到摆渡人的身边,“Sorry for trouble you. I know the rules, but we have an emergency. Could you anchor off the dock”
摆渡人摊开双手,“sorry, sir, there is no dock.”
张筱帆道:“好的于老师,我尽快赶到。”
明义正要解释,张筱帆道:“我都听到了,算了,等到了终点,我快点往回赶。”她低头看了下时间,又看了下舱中的时间表。
明义问道:“你怕冷吗?”
张筱帆笑着摇了摇头。
明义又问:“这里有三米深,你怕吗?”
张筱帆再次摇头。明礼递给她一个防水袋,张筱帆道:“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以防万一,刚才买船票的时候我顺手买的。”
两人来到船尾,一声扑通惊得船上岸上的人瞠目结舌。他们奇怪的是,明明是两个年轻人殉情,为什么只听到一个落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