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价》变子

4、第四章

　　“爸，今天我休息，我想吃完饭，我送玲玲去上学。”宋振兴稍稍偏过头，看了眼佯装捧心地宋玲玲，“妹妹的学校挺远，我开车送她，她就能多睡会儿午觉。”
　　宋玲玲笑笑，表示领情。“太好了，你要是能天天送我就好了。我现在学业很紧张，每天睡觉的时间少的可怜。”
　　“送你妹妹就是一脚油的事儿。”他不愿放弃，“把你妹妹送回来，紧接着就去见见那姑娘。”
　　“爸，下午我想去警队看看。”
　　宋大民看着儿子眼窝微陷，他一心工作，对于个人的大事是漠不关心，还是打算就往后一人过？
　　“孩子，注意身体。就是一把弓，也要松着点儿劲儿。强弓易折，你要把爸爸的话记到脑子里。”
　　“爸，今天是强东的忌日，我从队里回来，会去南郊的公墓看看他。”
　　提到这个名字，宋大民一愣，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地放下来。胡强东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当了队长。业务优秀，可以说是刑侦队第一支枪。本市的各类大案、重案要案几乎都少不了他的参与，可是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变得意志消沉，酗酒缺勤，竟然在海边找到了他的尸体。宋大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很深刻，他的死震动警界，引来一片哗然，最终定案为自杀。据说，他身前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
　　知道犟不过他，宋大民只能叹一口气，顿时空气变得很沉闷。宋玲玲看着父亲和哥哥都一副阴沉着面孔，“不是刚刚说了嘛，不要把公事和生活混在一起。”顿了顿，她动动胳膊，碰了碰宋振兴的手臂，“瞧瞧你们父子俩，我吃肉的心情都被你们破坏了。”
　　周英急忙打圆场，“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你要高考了，多吃点儿，多补充些营养。”
　　午休结束后，宋振兴拎着宋玲玲的书包，拿起车钥匙出门，看上去好像真的要送她去学校。宋玲玲心里不免诚惶诚恐。走到楼梯口，宋玲玲感慨地说：“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少啰嗦，上车。”
　　发了一瞬的呆，宋玲玲突然低着头，目光有几分不自然，“哥，银行账单那事儿，谢谢你替我兜着。其实我也没买什么，真没有。”
　　宋振兴沉默着没有说话，宋玲玲不自觉地低下头，看地上砖头缝里徐徐爬行的蚂蚁，“我知道你怕我乱花钱，我知道爸妈挣钱都不容易。我就是买了一些学习资料，还有涂改液，我承认我买了一支口红，一瓶指甲油，还有一管粉底液，再没别的了，真的，我发誓。”
　　不愿意再跟她啰嗦下去，宋振兴打开车门，把她的书包扔在副驾驶座上，侧身钻进车里，宋玲玲赶紧也机灵地坐上车去。车身驶动，有轻微的颤抖，两人心照不宣。
　　看着宋玲玲走进了高三二班教室，宋振兴清吁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左右看了一下，这是校园。转身去了卫生间，点着火刚吸了一口，就发现学校的卫生间无论是挡板，镜子的四角，水龙头的把手，厕所门的背后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广告：无需抵押，轻松贷，一小时内到账，最高可借款30万元。
　　他盯着那小广告看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抽到半路，身后传来声音，“求求你，求求你宽限几天吧，不要告诉我爸妈，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不然，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把目光锁定身后的挡板，宋振兴把烟掐灭侧身仔细听后面的声音，只听到传出一个稚嫩的男声，上气不接下气。“我一定会还钱，一定会还钱。我现在已经在兼职三四份工。赚到钱，我一定先还给你们，一定一定。”
　　正说着，两个蓬头垢面、脏乱不堪的男人走进卫生间，周身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他们身材高大，却一个个面露凶相，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那两个男人一进来看到宋振兴，脚步一顿。宋振兴目光看过去，他做警察多年，周身散发着出一股正气，气场十足，不怒自威。
　　两个人喘一口气，彼此面面相觑。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的挡板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高中校服，身材瘦弱的男生，鼻梁上戴着眼镜，面色蜡黄，眼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手里握着手机，塞进校服裤兜，两个男人指着他，“怎么？什么时候还钱？”
　　男生顿时全身筛糠似的抖起来，“你们怎么找到我学校来了？”
　　“我们本事大着呢！别说是你们学校，你就是出了国，上了月球，我们也能找到你。”
　　男生无助地四周看看，躲无可躲，这才抬头看向宋振兴，目光盯着他。也许这一刻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以有限的阅历判断出，宋振兴和这两个人不是一伙的。
　　浓眉之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锐利而明亮。只是一个眼神，足以看出，宋振兴和这两个讨债的人截然不同。突然有了底气，无惧地回头去看他们：“我说过会还钱一定会还钱，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爸死了也不还钱吗？你妈死了也不还钱，你妹妹死了也不还钱？”
　　两个人都是脾气急躁，口吐秽语，真是什么不该说的，他们都敢说。
　　“你们……”他攥紧拳头，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我会尽快还钱的。”
　　宋振兴左手插兜，裤兜露出了警官证的一边，余光看向他们。对方不自觉地笑笑，傻傻盯着他，脸色已经迅速变白，“算了，反正你也跑不掉，就宽限你两天。”
　　男生看着两个人离去，眼底浑浊的泪水终于淌下来，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向他鞠了一躬，“谢谢你了，叔叔。”然后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宋振兴皱眉，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墙壁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广告上。
　　无风险无担保，一小时到账，轻松花钱。
　　他上前伸手撕了几条，一些贴在高处的天花板上，他虽然有一米八三的身高。但没有扶梯，他也是够不着，只能作罢。
　　走出卫生间，远处随处可见，名牌手机零元购，分期付款。他的眉头皱着更紧，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来自李嘉的短信。
　　“晚上下班一起吃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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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是冷文，想到收藏会不多，不过我会努力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