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价》变子

25、第二十五章

　　天一大亮，宋振兴把窗帘拉开，天光照进来，他看了看审讯室内趴在铁窗后睡觉的吴文。
　　从衣柜里取了件衬衣换上，拿了套盥洗用具摆在赵明桌上。赵明伸了个懒腰，侧头看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眯起眼睛，“几点了？”
　　“七点了。”
　　“哎呀，我儿子上学去了，不知道他妈做得吃早点了吗？我要打个电话问问。”
　　“昨晚审的怎么样？”
　　“说三句跟我编两句，耗着吧我看他熬到什么时候。”赵明拿了桌上的盥洗用具去了卫生间。
　　昨天又是阴了一天，又是雷声滚滚，都以为要下雨，没想到晚上月亮出来了。

　　早上不到七点，李嘉就赶来了学校，她见了杨教授就问：“教授您的鼻炎没事吧，昨晚要下雨的样子？”
　　杨教授听得出来，这是关心他，笑笑：“没有，我睡得挺早。”
　　“你没事就好，我这就从宿舍搬回家了。”
　　“要开始了吗？”
　　“是的。”
　　“我跟院长说了情况，他很支持你，说咱们S大又出巾帼英雄了。”
　　“我只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不敢称英雄。”李嘉不置可否地又笑笑，其实她这几个晚上一直睡不着，她一直在想宋振兴。她一点儿没觉得那个基金公司有多可怕，她只是担心那个木头人为他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他领情吗？
　　“李嘉，这段时间你要注意安全，毕业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不用再回学校，跟家里也商量好，让你父母知道。”安排李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杨教授叹一口气，“不论任何一个老师，都是教自己的学生‘五讲四美三热爱’，你是一个这么不同的女同学。我现在可以教你的是‘自古富贵险中求’。”
　　杨教授把目光投向窗外，走廊上悬挂着赵一曼、□□、邱少云等革命先烈的画像。
　　他把自己手边的书本推开了一些，把自己从网上摘录的犯罪心理学方面的资料拿给她，这些都是教授手抄的，字迹隽秀，笔力深厚。
　　“这些犯罪分子潜藏在深处，他们为了金钱早没有了良知。”他蹙眉看她，语气沉重道，“也许整个利多多公司都是一个骗子群，只有你一个是待宰的羔羊。我一辈子教书，这一刻也是黔驴技穷，不知道怎么教你。记住，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不要轻信任何人，他们是集团性质的，有组织，有制度，你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作为一个卧底，底线是不能出卖公安局的同志，可能会……”
　　“牺牲”这两个字他没有忍心说出，语气顿了顿，他看向她，沉吟了一会儿，“你喜欢学习，看看这些资料，有个准备。”
　　“教授，我知道您关心我。我一定小心，保护自己。”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警察？”
　　她微微颔首，头低下去。
　　杨教授看着她的表情，心里都明白了，他想起阅读过的一首诗的开篇两句：
　　如果你认为你败了，那你就一败涂地；
　　如果你认为你不敢，那你就会畏缩抗拒。
　　“年轻真好，趁着年轻，不管是为一个人，或是一段情都要拼搏一下，不要冲动，谨慎行事。”收回审视的目光，杨教授挂起了笑容，“我希望你可以成功的回来，到时候我和院长亲自为你摆庆功宴。”
　　“谢谢教授。”拿起资料，李嘉站起来深深的一鞠躬，“我以人格保证，绝不会出卖宋振兴。我可以死，但不会拖累他。”
　　“不拖累？”
　　“对。”
　　面上的笑意褪下去，杨教授眼眶红了，半晌问道“李嘉，你的专业课很好，但是搜集情报你不懂，这方面让你没自信了是吧？”
　　“我这两天一直在搜集情报学方面的理论，希望可以恶补一些。”她停顿片刻，平静地同他对视，“教授，为我喜欢的人拼一次，不计代价，作为一个学经济学的人，这话说得太傻，但是我不怕的，我想做这件事，我想爱这个人。”
　　望了她许久，杨教授重拾了笑容。
　　“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论是选择爱那个警察，还是用生命去守护这个社会的公理和正义，你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他说，“不要有顾虑，学校的事情，我会处理。”
　　李嘉站起身，面向他，再次鞠躬。
　　背影从门口消失的一刻，杨教授看到她瘦削的侧身从一幅幅的画像旁走过。每一步都坚定不移，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抚弄了一下头顶的白发，杨教授皱纹的脸上含着微笑。早晨的阳光格外灿烂，刺得他有一瞬间睁不开眼。

　　宋振兴推开审讯室的门，向记录员打了招呼，“辛苦了，去洗洗，我来。”
　　那人出去一切回归死寂。
　　吴文睁开眼，眼球转动，天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睛，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在昏暗的光线中他仿佛看到张楠递过来的银行卡。
　　“我以前介绍你去补课，虽然是从正道上赚钱，但你想想多辛苦，出个差池钱就挣不到了。”
　　吴文的手微微发抖，在指尖触及银行卡的一刻，突然心狠了一下，他听到自己对张楠说，“村里已经有了流言，有说女孩去了劳务市场丢了的，或是遇了大老板私.奔的。她们已经不敢去劳务市场，我再想办法。”
　　“城里人细粮吃惯了，就想着粗粮的好处，村里的女孩粗糙，但城里人想换换口味。”耳边是他放浪的笑声，面目模糊不清，只有冷冷的声音传进耳膜。“只要你送来的女孩儿不错，我做主了提成给你翻翻。”
　　动了动胳膊，撑着脑袋坐起身。吴文看清坐在对面的人身穿警服，目光如电，好像和昨晚上的不是一个人。
　　他看清他的脸——宋振兴，哆嗦了一下，不敢呼吸，不敢说话。伸手摸了摸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腰疼的直不起来。
　　宋振兴递过去一杯水，他看清眼前的纸杯，指尖触了下，热的。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感到一阵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