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李]云闲水远》陈三愿惊春

4、第 4 章

　　在夜市上一路走一路看，杂七杂八买了不少东西，在书摊买了一摞儿童识字书和课外读物，一本新华字典。在沿街叫卖的卖报人手里买了十几份当天的报纸，时间已经很晚，十几份报纸厚厚的一大摞才收五块钱，一堆书也不过五十块，令李寻欢感慨了许久这里纸张和印刷的便宜。

　　又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两个厚笔记本和一把笔，李寻欢看见旁边巷子尽头的灯光映出“住宿”两字，转身走了进去。

　　走到近前，才看见被硕大的“住宿”字样灯箱掩盖的店名——“嘉祥短租公寓酒店”，名字倒是很洋气，单扇的玻璃门只够一个人进出，店里的地瓷砖好几块都碎裂剥落，露出黑乎乎的水泥地，不小心就会被拌一跤。早过了使用年限的日光灯投下昏沉沉的光，木制柜台后面一个短发女子正津津有味地看手机里的电视剧，似乎还是惊悚类的，半晚上的手机功放里不时传出来一阵阵人类的尖叫和怪物的咆哮，短发女子居然也不害怕。

　　李寻欢站在柜台前时，那边手机里正好传出一声高分贝尖叫，惹得他皱了皱眉。对于五感极敏锐的高手来说，这种声音简直就是折磨。

　　短发女子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头也不抬地吐出一串话：“单人间日租五十，月租三百，押金二百。双人间日租八十，月租六百，押金六百。二十四小时热水，免费WIFI，不能开伙。月租住宿超过五天不满一个月，只退押金不退房费。”

　　李寻欢被这一串绕口令一样的报价砸得一愣，缓了缓才说道：“单人间，租一个月。”

　　“证件拿来。”短发女子眼睛依然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一个封皮都不见了的登记本和一支笔甩到台面上，“在这登记。”

　　听到“证件”这个词，李寻欢几乎想叹气，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天，他已经听过好多次这个词，知道这个东西类似户籍和路引，所以专门挑了个看起来管理很松的店来住，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关，他开始认真谋划怎么弄一张证件。

　　半天没有回音，短发女子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为难之色的李寻欢，撇撇嘴：“没证件每个月加一百五，一共六百五，先交钱。”

　　被坐地起价李寻欢也没办法说什么，他现在是地道的黑户，有店能让他住已经不错，痛快地付了钱登好记，李寻欢身上只剩下几张面值可怜的纸币。

　　短发女子看也不看登记本，直接收进桌子下面，从另一个角落摸出一串钥匙，把手机装进衣兜，站起身：“跟我来。”

　　她带着李寻欢从后门穿出去，走进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建筑外墙都是老式的红砖，各种各样的防盗栏在黑夜里层次不齐地显示存在感，角落里堆着各种杂物，老旧的停车棚里锈死的报废自行车东倒西歪。短发女子领着李寻欢走了几分钟，拐进一栋居民楼里，楼梯间很黑，对于李寻欢来说不算什么问题，短发女子居然也不在意，显然经常走。一直走到四楼，短发女子打开一扇门，走进去，打开中间一间，啪地按开灯，说道：“就这，你等着，我去拿被褥。”

　　房龄二十年往上的老式九十平两室两厅的单元房，硬被分割成十个单人间，房间里放张床就几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李寻欢这间就是如此，打开门就是一张窄窄的单人床靠墙放着，上面的床垫勉强够一寸厚，门背后有一排挂衣钩，靠窗的墙上横钉一块长条木板，算作桌子，空挡里见缝插针地摆着把椅子——这就是整间房子的全部了。

　　李寻欢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住过比这更糟糕的地方。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椅子上，走过去打开窗，夜风吹进来，冲散了屋里隐隐的霉味。

　　这时短发女子抱着被褥回来，床单枕头被子都齐全，一水的白色看着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怪味。她把这一套东西扔在床上，拆了两把钥匙，告诉他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这间屋子的，又给李寻欢指了指厕所的位置，撂下一句“左边热水右边凉水。”转身走了。

　　从始至终这其他房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看看，李寻欢能够确认其他四五个房间现在都有人，而且都没睡着。

　　想了想，李寻欢拿着毛巾准备先洗澡，白天拍戏的妆还在脸上，腻的难受。

　　厕所也只容一个人用，靠门边挤着一个老式洗手池，发黄的镜子贴在墙上，蹲厕占据了最大一块地方，要洗澡就得用旁边的带网眼的铁皮盖子把厕坑盖上，才能有地方站，所幸气味不是太糟。

　　李寻欢买的拖鞋和以前穿惯的木屐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是塑料的——现在他已经知道这种又轻又韧的材质叫做“塑料”。

　　肥皂比起他所知的多了太多，几乎要挑花眼，最后随便买了一块。

　　条件不算好，好在水量足还很热，总算洗的比较舒服，把脸上的化妆品彻底洗干净后，李寻欢终于轻松了不少。

　　此时夜已深，不远处的夜市都安静了许多，防盗栏外的夜空中一颗星斗都没有。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李寻欢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养病期间被迫禁酒，他今天出门也没有带酒壶，来到这里后更是顾不上，现在想喝口酒都不可得。

　　李寻欢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和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被自己咳醒时，有那么片刻李寻欢不知身在何方。看着眼前的墙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

　　永不休息的演员村似乎终于等到了片刻的安宁，四周静极，只有薄薄的墙板无法隔绝的呼噜声一阵一阵传过来。

　　咳嗽许久都不停，仅剩的一丁点儿睡意全被赶跑，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天空中没有星辰，想要判断时间也不能，李寻欢眨眨眼，终于想起自己还买了一块手表。

　　虽然没有当演员的打算，但既然答应了剧组参加明天的拍摄，李寻欢就不会食言。怕自己弄错这里的时间，晚上在夜市专门买了手表，让摊主帮忙校准了时间，至于看表，在摊主对着手机校准时他就学会了。

　　把表从袋子里翻出来，借着微光，短针正在慢慢爬向“3”，算算时间，他睡了一个多时辰。

　　找表时还翻出了几瓶水，李寻欢想了想，是那个被他吓得不轻的服装摊主硬塞过来的，不由失笑，拧开一瓶，冰凉的水灌进喉咙里，咳嗽终于被压住一些。

　　既然睡不着，离去拍摄又还有些时间，李寻欢索性开了灯，拿出之前买的儿童识字书，慢慢地翻看起来。

　　这个世界的语言习惯和他半生所学区别很大，简繁体辨认起来不困难，只是很多字都改变了读音和意思，还有阿拉伯数字和拼音，都是此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阿拉伯数字还算好，往来大明的胡商有人使用，多少有些印象，拼音实在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李寻欢很快看完了几本数学启蒙，弄明白了这里算学的写法和读法。接着看起拼音教材，给小孩子开蒙的读物十分简单直白，一本薄薄的书就把字母表和日常拼音规则都讲明白。看完书又书写了一遍，将整套字母表和拼读规则默记于心，李寻欢又对照着注音的课外读物验证一番。

　　所有书都是他专门挑的，能够最快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

　　手表指针走到要出发去摄影棚的时间，李寻欢已经把昨天买回来的报纸里那份省报读完了。

　　时间还早，同住的人没有一个起床的，李寻欢得以一个人占据卫生间，仔细打理仪容。

　　临出发时，他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之前换下的白衫，顺便把几份还没看的报纸塞进手提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