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相怜》十一十一

13、第 13 章

　　从七夕过后，程信又回到江老的工作室里，忙上忙下。
　　一天是这样。江老觉得没什么。
　　三天是这样。江老开始疑惑。
　　一周是这样，江老觉得有问题了。
　　他也没给程信接什么单子，怎么有那么多活干呢？
　　一周半的时候，江老忍不住开口了。
　　“你最近怎么了？”
　　程信在雕着一朵青莲，头也没抬，“私接了一些活儿，想多赚点。”
　　江老愣了愣，“你钱不够吗？”他记得他每个月给程信接的活儿的含金量都挺高的，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足够了。
　　程信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说不出，自己要还债，要养自己，还想凑够一笔费用......去和宁远看看这天下。毕竟说好的。
　　他没有告诉宁远，其实他也一直很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如果有个人陪着，就再好不过了。好不容易等来个志同道合的......不管是什么关系，好歹有个伴。
　　江老盯着程信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总觉得......程信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以前，也会努力，但是会有一种无所谓。现在，努力得很有目的。
　　江老老来也能天马行空，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乐开了花。用满是木屑的手拍了拍程信的肩膀，“小子？恋爱了？想赚老婆本讨媳妇了？”
　　程信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开江老的手，吐出了一个字“滚。”
　　江老难得没和他计较，依旧是乐呵呵的，和蔼地用他的手摸了把程信的头发，成功把程信一头黑毛变成金毛。
　　程信：“......”
　　他真的很想以下犯上。

　　宁远收拾好碗筷后，走到陈晓雨的收银台前。
　　“陈姨，我后天就去上学了。所以明天就不来了。”
　　陈晓雨没有意外，理解地笑笑，“前几天程信就和我说了，生怕我不放你走。明天你把银行卡号给程信，我让他给你转钱。”
　　“嗯。”
　　陈晓雨看着宁远笑得乖巧，心里母性泛滥，忍不住唠叨，“小远啊，你一个人离了家在这边，如果宁家那边不太方便的话......哎总之，有什么事的话都可以找程信，找陈姨。”
　　宁远点点头，嘴角的弧度弯了些。
　　“哎对了，你上学那天，让程信送你吧。反正他的事儿也不多。”
　　宁远：“......”他总觉得陈晓雨女士在日常卖儿子。

　　上学那天，不负众望，宁志成作为“堂哥”依旧日常缺席。
　　当程信开着王叔的车，到宁家楼下时，宁远哭笑不得。
　　“我怎么觉得我捡了个哥？”
　　程信站在车前挑了挑眉，“有事的时候就是程哥，没事儿的时候就是程信了？”
　　宁远不可置否，笑了笑，不再客气，把行李箱推向后尾箱。程信也帮忙把桶和盆搬过去，发现宁远东西少得可怜。
　　“你的被子枕头呢？”
　　宁远的表情很无奈，“学校说......统一发。”
　　其实他作为一个常年的走读生，不太能理解这一点。当然，程信多年不读书，也不能理解，觉得还是家里的比学校好。
　　上了车之后，程信无师自通开启了“老妈子模式”。
　　“你在学校有什么需要的，就给你哥打电话......算了，他没用，你直接打我电话吧。和同学要好好相处，啊不对，你怎么可能会人起冲突。我的意思是，你......有些事不要过分忍让。忍多了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特别是因为你是外来的。还有，据我打听，你那学校的食堂菜不怎么样，有时候最好给自己加点餐，别饿瘦了。哦对了，如果你周末放假不想回家的话，也可以上我那待着，我家比较......嗯，清净。你想学习也不会有人打扰你......”程信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一直没有听见宁远的回应。然后回头一看，宁远抱着书包睡着了。
　　程信：“......”感觉自己对秒睡神功又有了新一层见识。
　　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音乐关小，调到一个舒缓音乐的频道。然后静静地开着车，不再打扰后面的人。
　　这个县城一中并不在县城中心，而是在县城稍偏外的郊区地带，倒是清净，适合学习。
　　程信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从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人还在睡，不禁想笑。只好一边泊车一边叫后面的人，“宁远，到了啊。醒醒，宁远。”
　　宁远可能是个醒睡的人，叫一两声就能起。迷迷糊糊揉了眼，问，“到了？”
　　程信从后视镜看到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笑了笑，“嗯，到了。下车吧。”
　　宁远抓起书包背上，就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程信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快速下车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仓皇的意味。
　　宁远下车后就直接拿了行李，打算一个人进去。
　　程信按住他的行李箱，“你打算一个人搬进去？”
　　宁远回头，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
　　程信看了看周围各种全家总动员，只有宁远这是形单影只，如果没有他的话。总觉得这么放着他一个人，有点......落寞。
　　“今天就当我是替你哥来的，我送你进去。”说完，强制性推着宁远的行李箱往前走。
　　宁远看了程信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大概懂了程信的意思，没有再阻止，只是沉默地跟上。
　　程信一路问着人找到宁远宿舍，宁远也只是默默地跟着。
　　进到宿舍以后，程信啧啧赞叹：“这条件，比我当年好太多了。这床垫和被子都直接分配到床上，啧啧，还是六人间。六人间好啊，我们以前那八人间，很拥挤。”
　　的确是很好的。整个房间的布局方方正正的，共三床上下铺，每床下边都有四个地柜。床的布局也很整齐，靠走廊一床，靠阳台一床，宁远是与隔壁宿舍隔墙的那床，对面还有个书架。
　　但宁远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开始收拾行李。
　　程信也没有说要帮忙，只是坐在另一张下床上，看着宁远的背影。今天的宁远，有点不太一样。沉默得，有点可怕。哪怕是笑着，也感觉是皮笑肉不笑。
　　宁远东西也不多，没几下就收完了，收完后就有点发愣地坐着。
　　程信也坐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小青年今天怎么了？那么沉默。”
　　宁远这次居然没有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任由他的手在头上乱抚，“我......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心里有点乱。各种事情，各种乱。”
　　程信也没有问是什么，只是从裤袋里抽出一张小木卡给宁远。
　　宁远接过，愣了愣。
　　小木卡很薄，有镂空的雕花，还有宁远的名字。这......很像宁远那时候七夕在博览馆里看到的那个老式名片。
　　“我看你那天在那停的时间有点久，想着你是不是挺喜欢的，就试着做了一个。”
　　宁远的眼眶莫名地有点酸，有点干涩，低着头把那张小木卡翻来翻去。良久，才抬头，笑了笑：“谢谢你程哥。”
　　程信这才看到，宁远的眼眶有点红，手情不自禁地抹了抹宁远的眼角，宁远也意外地没有避开。然而等程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发现这动作有点......尴尬。只好放下手，掩饰性地笑了笑，“你这眼睛都快和兔子一样了。不用那么感恩戴德，以后发了财别忘记程哥就好。”
　　宁远率先站了起来，“你要和我逛逛校园，还是回去工作？”
　　程信本来想多陪宁远一会儿的，但那个该死的动作让他尴尬够了，也不好再待着，也站了起来，“我......先回去工作了，就不陪你了。等你逛熟了，就再带我看看吧。”
　　“好。”
　　程信走出门的时候还被小小的门槛绊了一下，晃了一晃，被身后跟出来的宁远扶住了手臂。
　　“小心点。”
　　程信有些不自在地抽回了手，“你也不用送我下去了，别累着。”
　　宁远点了点头，真的没有再跟着。
　　程信送了口气，加快脚步出了宿舍楼，顺手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易拉罐的冰可乐。然后
　　在小卖部阿姨惊呆的目光下猛地灌完。
　　“小哥哥，你是有多渴？还要再来一瓶吗？”
　　程信摆摆手，提着空瓶就走。
　　出了校门后，他没有回到车里，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他今天没有给自己安排工作，回去工作只是个借口。他也只是，心情有点乱。
　　越来越不对了，他和宁远。
　　他刚才用手抚上宁远眼角的瞬间，居然......很想亲上去。
　　怕是疯了。
　　他并不是震惊于自己喜欢同性，喜不喜欢和性别无关是他一直所认为的。他身边的人也知道他这一点。他只是......震惊于自己会对宁远动了心。
　　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宁远。
　　宁远......那么好，他不想把他带上偏路。毕竟，这条路太难走。
　　程信烦躁地把易拉罐扔在地上踩扁，然后再捡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唉，自作孽。

　　宁远等程信走远后也没再宿舍里待着。有些东西有点乱，他要理理。
　　其实他一开始在车上并没有睡着，只是听着程信的絮絮叨叨，让他心情有点复杂，不知道该
　　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只能干脆装睡。
　　总觉得，他和程信，越来越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
　　直到程信的手抚上他的眼角时，他突然明白哪里不一样了。
　　程信对他的好，超出了朋友，看起来是像个哥哥。但是一旦看进程信的眼底，就会发现，那种情绪，虽然很复杂，但明显不是哥哥对弟弟。
　　但更让他乱的是，自己并没有反感程信那种多余的情绪。
　　再这样下去，总感觉......会出事儿。

　　陈晓雨的员工赶在暑假结束前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被“阿云”前“阿云”后地叫着，忙地不可开交。
　　程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客人已经没了，但云姐累得趴桌了，有点震惊。
　　“今天客人那么多吗？”
　　云姐累得不想说话，趴在桌上继续装死。
　　陈晓雨从厨房出来，也是一脸疲相。“今天很多要送孩子去学校，都懒得做饭。”
　　程信“哦”了一声，就开始默默地帮云姐收拾桌子。
　　云姐一抬眼，震惊了。
　　“小程，你今天吃错药了？”还主动收桌了？？
　　陈晓雨看到程信带着点戾气的表情，皱了皱眉，却放柔了声音“你怎么了？”
　　程信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收拾，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事，有点乱。”
　　云姐是个高情商，知道母子对话自己不便待着，自觉地从桌上爬起来，进了厨房继续收拾。
　　程信这个样子也是挺少见的，陈晓雨有点担心，说话也有点小心翼翼，“是......因为什么？”
　　程信抬了头，表情有点无奈，“妈......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对宁远......”
　　就算程信不说，陈晓雨也知道是什么。
　　“嗯。从你第一次把宁远带回来，我就感觉，宁远在你心里不太一样，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程信想了想，那时候才见过宁远几次啊？
　　知子莫若母，陈晓雨看到程信那疑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和认识时间长短没有太大关系，有的人还一见钟情呢。就像我......和你爸，其实第一次见，已经动了心。”
　　程信难得从陈晓雨口里听见“你爸”这个词，不由得停下来，看着陈晓雨。
　　“你应该不是在烦‘喜欢’这件事吧？”
　　程信点头，他在烦的是“那个人”。
　　“你在烦什么？”
　　程信叹了口气，看着宁远曾经喜欢趴着的柜台，“宁远，他......太好。我不想动。”
　　陈晓雨愣了愣，因为一个人太好而不想动他？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对宁远的感情，好像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他很乖，身上背负着很多期待，我不想，也不敢......把他带上一条很难走的路。”
　　陈晓雨发现，自己的儿子在感情上是个笨蛋，叹了口气，“万一他觉得没问题呢？万一他不怕呢？你是不是就要错过一个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的人？”
　　程信愣了愣，他没有想过这一点。他只是单方面地想当然，这是对宁远的不好，没有想过宁远的心里想法。
　　“我看小远会抗拒很多人的接触却没抗拒过你，估计你在他心里也是不一样的。你就别烦了，顺其自然吧。说不定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后一甩抹布，进了厨房。
　　程信：“......”最后这句话的风格比较像是他妈，前面那个情感专家怕是错觉。
　　不过，话糙理不糙，只能是期待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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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我准时更文了！！！是不是很棒！！居然在写了两个小时的推文文稿后记得自己要发文！闲了一个星期，可能下星期又要开始忙了......我努力准时更文，熬夜也要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