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荒》氓子渡樵

6、第五章

　　春游前一天晚上，宋於陪段铮去楼下超市去买明天带去的零食，他在段铮身上窜上窜下，偶尔还爬上货架去看看商品的配料表。

　　段铮不爱吃零食，也硬被宋於说服挑了一些饱腹且比较有营养的零嘴。

　　宋於在货架的棱台上走，正惆怅这年头便当还不普及，不然哪给段铮买这些，一不留神差点掉到货架中间的空隙里。

　　旁边一直默默地听宋於喋喋不休地宣讲养生道和零食经的段铮连忙伸出手把小人宋於捧住，提溜一把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别乱跑了。”段铮说。

　　宋於小声：“又摔不坏……”腆着脸欣然接受了来自小任务人强制性的关心。

　　被揣进兜的宋於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开始和段铮聊天——瞎聊。

　　“阿铮，你为什么不爱吃零食？”

　　“没营养，没口感，没兴趣。”段铮回答得十分简洁。他停了半晌，突然问“宋哥，你怎么这么懂这些？”

　　宋於一凛，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公仔精”的设定，内心在吐槽自己的蠢，对段铮却一个欠都不打地张口胡来。

　　“我以前还没有成精的时候，就只能待在毛绒公仔的身体里，什么都是看得着吃不到。”宋於说得非常有真情实感，“每次都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特别可怜，好不容易成了精，就特别在意零食。”

　　半小时后，当宋於坐在段铮为自己买的一大袋零食上被段铮提着晃晃悠悠地回家时，又开始沉思着忏悔了。

　　春游是各班班主任老师和美术老师戴老师带队。一整个年级浩浩荡荡地乘坐大巴前往动物园，一路上小孩子们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大巴上吵吵嚷嚷的，段铮的位置靠窗，他歪着脑袋靠着玻璃窗户，不参与一大帮孩子的狂欢。

　　邻座的小男孩在找段铮聊天无果后，探出大半个身子挤到前一排，加入了同学们的胡吹胡侃。

　　宋於坐在段铮的肩上，和他一起发呆，他望着窗外，看着街边热闹地街景，心绪逐渐飘远。

　　“段铮，怎么不和同学们玩？”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宋於的惆怅，他越过段铮的肩膀一看——是美术老师戴老师。

　　戴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和邻座的小男孩换了座位，正坐在段铮旁边笑着跟他说话。

　　“坐车有点不舒服。”段铮礼貌地答道。

　　段铮对这个美术老师很有礼貌，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和关心的问候。

　　看得出来，这个戴老师对学生很关照。宋於目送年轻的戴老师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点头。

　　动物园就在市区内，挨着一个比较繁华的商圈，离学校也不远，大巴没开太久就到了。

　　几辆大巴车齐刷刷停成一排，背着书包带着零食的学生们从车上呼啦啦地下来，在班主任的指挥下乖乖地站成好几列，成群扎堆地排到一块。

　　段铮站到了最后，后来走着走着就被挤到了中间——四周都是小女生。宋於把自己挂在段铮的书包上，看着看着就笑了。

　　现在的小女孩就喜欢高冷型的男生了吗？

　　段铮倒是无知无觉，走着走着还把包背到前面来了，宋於被迫待在了段铮的目光管制下，也没有继续拽着书包带子瞎皮了。

　　班里女孩子比较多，一群小姑娘嚷嚷着去看孔雀。刚好孔雀馆离他们进的这个门近，段铮班里浩浩荡荡一群人齐齐像孔雀馆奔去。

　　段铮和宋於进孔雀馆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进了大半，一群女生围着木栅栏看坡上的孔雀。宋於怂恿段铮也过去看，引着他去栅栏边。

　　孔雀有好几只，基本全是雄孔雀。只是全都懒洋洋地趴站在地上，对着一张张期待又稚嫩的小脸，一点表现欲望都没有，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土坡上闲庭信步，扫地僧似的。

　　女生们守在这里好一会，也没能等到孔雀开屏，懊丧地唉声叹气。

　　然而就在那一两秒之间，孔雀们像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忽然转向人群，所有拥有漂亮翎羽的雄孔雀竟然齐刷刷地抖开尾巴，在一片惊叫声中哗啦开了屏。

　　一时间孔雀园里的花草都像失去了颜色，炫目漂亮又生机勃勃的色彩冲击了在场每个人的眼球。

　　班里无论是男生女生都兴奋得大叫，几个成年游客掏出傻瓜相机给这难得一遇的景观留了影。

　　段铮还是站在原地，用亮晶晶的目光注视栅栏中的孔雀们。

　　宋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总觉得孔雀们带着几分“争先恐后”的不正常开屏景象有些似曾相识。

　　那一簇虞美人一瞬间怒放的景象窜进他的大脑，宋於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段铮。

　　孔雀开屏，要不是求偶，要不是防御，这么多孔雀一起开屏……是要干嘛？

　　一整个孔雀坡的奇异景象轰动了挨着孔雀园的一条街，人们争先恐后地涌进孔雀馆来一饱眼福，有手机相机的拍下来留作纪念，没相机的也有了一大笔谈资，满馆的小孩子兴奋地乱窜，大家都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视为祥瑞。

　　“难得一见！最近要走大运啊。”

　　“祥瑞，真的是祥瑞！”

　　路人走过，兴高采烈议论着刚才的孔雀集体开屏。

　　“那些孔雀都是为我而开的屏。”

　　“做梦呀你！是为我开的。”

　　一群小姑娘眉飞色舞地闹腾着走过。

　　段铮从栅栏前离开，去和班级回合。孔雀开屏结束，大家都意犹未尽。

　　按理说孔雀集体开屏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到了繁殖求偶期这样的景色也不稀奇，孔雀有时看到了穿大红大绿衣服的人也会受刺激开屏……可宋於就觉得怪怪的。

　　段铮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一群人笑闹着从孔雀馆出发去不远处的猛虎馆，这次男生们冲得最快，一群孩子，走的慢的，跑得快的，全都走出了满头热汗。段铮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里走着，偶尔悄悄跟宋於说几句话，竟一点汗都没出。

　　“好神奇。宋哥你真厉害。”

　　段铮走在炎热的初夏，感受到的却是初春适宜凉爽的温度，他微微偏头对宋於笑着小声说。

　　宋於还没来得及得瑟一下，差点被一胳膊从段铮肩上铲下来。他一个趔趄，当机立断跳到了段铮背在胸前的书包上，回头看是哪个马虎鬼。

　　罪魁祸首——段铮班上一个外向的男生，他一胳膊挂在了段铮的脖子上，凑过头来非常热情地说：“哇段铮你怎么一点汗都不出？”他靠近了一点，感叹“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正想把段铮当作人形空调贴过去，一不留神对上段铮的目光。

　　“你……怎么这个眼神。”

　　自来熟的小同学怂怂地把自己挑事的胳膊从段铮肩上放了下来，对着段铮差点没鞠个躬，一步步退到一边，看着段铮走了。

　　小男生看着段铮用手护着胸前背包的背影，委屈地回想刚才那个眼神。

　　跟我打了人家女朋友似的……小男孩打了个哆嗦，又觉得大家都这么小，怎么可能有这种表情，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追上大部队，满身大汗地跟其他同学玩去了。

　　段铮低下头小心地把宋於护着，沉默地向猛虎馆前进。

　　宋於没看到段铮刚才的样子，只看到段铮又凶巴巴地把人家小同学吓退了，他没忍住忧心忡忡地教育一下段铮：“阿铮，你这样就不对了。”他说出第一句话，就有了教育自家不省心孩子的感觉，“要多和同学们接触，多交朋友，不要一天到晚冷冰冰的，热情一点。”

　　段铮微微耷拉了眼角，好像在说“我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

　　宋於念念叨叨苦口婆心地劝诫持续到了猛虎馆，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

　　他最后说：“阿铮，我也不能永远陪着你的。酸甜苦辣、人情冷暖，你都要学会独自面对。”

　　很久以后两人再想起这句话，真是一语成谶。

　　猛虎馆的老虎和游客隔了一道玻璃墙，墙把老虎生活的树林给围了起来，老虎们平日在丛林里活动，偶尔来玻璃围墙前转转，“临幸”一下翘首以盼的游客。

　　一个段铮班里的小姑娘牵着小伙伴贴着玻璃墙向墙内打望，只看到远处的山坡上趴着一只老虎。不过这也很让她们开心了，一群人凑到玻璃墙前看老虎。

　　动物园的老虎一般不成群出没，各个都是独行侠，端的是又懒又宅，只有一身虎皮证明他们颜值在线。

　　不过野性还是该有的。宋於瞅着山坡上的那只缓缓起身的老虎，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这时墙边一个男生正炫耀着他上次和家长来老虎馆刚好遇到一只老虎来玻璃墙边，自己还跟只隔了一堵墙的老虎合了影的经历。小男孩听着身边同学羡慕又感叹的惊叹声，骄傲得尾巴差点翘天上。

　　有人注意到了老虎的靠近，纷纷撇下小男孩的经历描述，场也不捧了，几个顽皮的孩子用手敲打玻璃，希望老虎快点过来。

　　老虎果然向这边走来。

　　突然，不远处也传来了好几声叹叫。

　　宋於转头望去，旁边也有几只老虎从山林休憩处起身，迈着缓慢的步伐往玻璃墙边走来。

　　身边是女孩们夸张的尖叫和男孩们兴奋的喊声，宋於眨眨眼睛，定睛一数……一、二、三……七、八。

　　老虎馆的八只老虎，竟然一齐汇聚到了面前的玻璃墙前！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