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荒》氓子渡樵

5、第四章

　　两人看着突然开花的虞美人瞠目结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房里的其他花也开得更艳了一些。

　　“真巧。”宋於干巴巴地说。

　　段铮愣愣看着花房争奇斗艳的花，没有说话。

　　宋於不做声地瞟了段铮一眼，虽然夏天正是虞美人的花期，但不同植株的开花时间是不同的，一朵花恰好开了就算了，可这一簇……

　　而且刚好在段铮说完那句话之后。

　　是巧合吗。

　　恐怕不是了。

　　段铮……宋於瞅着发呆的小男孩，心想如今“木”元素控制人还没现世，段铮难不成是木元素控制者？

　　那这身份确实足够尊贵，能让总部派人保护了。毕竟魔法师虽多，控制基本元素的人却是千万年来只有那几个。一种基本元素对应一个元素控制者，元素越基本越纯净，潜力和能力越大。

　　木元素控制者到了成熟期，能直接与植物对话，操纵花草藤树，一个念头能让森林改头换面。生命力极强，且具有一定杀伤力，攻击覆盖范围可以非常广，进可攻退可守，在植被覆盖面大的地方简直可以称王。

　　不过如果对上灭派的火元素操控者霍烽，电元素操控者付明轩，就会比较棘手。

　　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宋於满意地点点头，期待着这小不点未来成长起来的样子。

　　肯定超自己这个冷门选手一大截。宋於得出一个推论。

　　很久以后，宋於发现自己这个推论果然是正确的。那时是如何心酸暂且不提，总之现在的宋於还保持了非常好的心态。

　　宋於正暗搓搓地想望未来，突然余光看到阳台和客厅连接的玻璃门处有一个身影隐隐绰绰倒映在门上。

　　他站在段铮肩头，极快地回头望去。

　　是保姆王姨。

　　女人站在沙发边上，注视着阳台。身影隐在了没有开灯的客厅的阴影里。

　　她定定看着那一簇迎风招展的虞美人和秋千上的段铮，看不清神情。

　　宋於的眸光倏然暗沉下来。

　　这个王姨……似乎有点不简单。

　　她对待这个家庭都有些疏离到冷漠的刻板，虽是主雇关系，却从没见她有刻意逢迎的样子，甚至没有热情。

　　而且，来这里几天，宋於没有见她笑过。

　　她刚才……又是在看什么。

　　宋於回想了一下这几日和王姨的“相处”，看到王姨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轻声装作不经意问段铮：“王姨是多久来家里的？”

　　段铮转头看了他一眼：“三年前亲戚介绍来的。”他有些轻微的敏感，“怎么了？”

　　宋於：“没事。”

　　半晌，他突然正色，“阿铮，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学会保护自己，不管……面对多亲近的人。”

　　段铮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客厅，低头：“好。”

　　宋於自认为虽然平时又皮又二，但是该正经的时候毫不马虎。他跟着段铮回了房间，直到睡前都在思考关于任务的事。

　　有保护，必定有破环，遇到的人有敌人也可能有盟友。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在段铮自己。

　　加快觉醒，尽早变强大，通过自身的力量对敌而不是依附他人，这是目前尚未遭遇危机的段铮需要尽早认知的。

　　不过还好。宋於心说。这么多年来，他的处境没能磨乐观，心态倒是训练乐观了不少。

　　走一步算一步，这不是还有我吗。宋於已经回到了毛绒公仔的身体里，窝在段铮温暖的怀抱里，抬头看着小男孩熟睡的脸，长长的睫毛盖住平日忽闪的大眼睛，倏然一阵安心。

　　他调动自己身体里的元素，提出了一缕灵气，灵气是雪蓝色的，像还冒着丝丝凉气。

　　提出那缕薄薄的灵气时，毛绒公仔周身的绒毛似乎暗了暗，公仔宋於用难以控制的僵硬胳膊托起那缕蓝色，轻轻送到了段铮的身体里。

　　灵气像一条灵活的蛇，钻进了小男孩的体内，落成一朵幽蓝的花浮在皮肤上，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宋於松了一口气，离体的灵气就像一个感应器，留下它来感应危险，算是防范于未然。

　　这天夜里，宋於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四面入眼之处皆是茫茫一片雪白，地平线滑向远方，而他就顺着这个通往远处的路不停地走着。

　　他穿的衣服很少，但丝毫不感觉寒冷。身后跟着一个庞大的企鹅群。

　　企鹅群跟他一起穿越雪地，他努力回头，对它们说，回去吧，别送我了。

　　他身后离得最近的那只企鹅开口说话，不行，大人吩咐我们一定送你到最后。

　　他转过头，走啊走啊，最后陷入一片白茫茫中，身后的企鹅都不见了。

　　他跌入雪中，被空白的未知缠绕着。像是要窒息。

　　有一只手把他拉了出来。

　　……

　　梦醒了。

　　宋於的眼前还是白茫茫的，有些混沌。

　　真是个奇怪的梦。宋於闭上眼恢复了一下。他看着把他死死搂在怀里还抓着他的手的段铮，心说难怪。

　　小男孩还没醒，眉头轻轻皱着，发出均匀的吐息。

　　被古怪的梦的余韵折腾得心思纷乱的宋於一下子就释然了。还有一个人愿意这么依赖着我，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我也并不是毫无用处……

　　早上起床后家里又只有王姨在准备早餐，段铮收好书包，放在餐桌旁的布艺沙发上。宋於就坐在他的肩头，看着王姨从厨房拿餐具。

　　女人的脸很普通，是放在大街上立马混入人流的那种。但是……她身上却有一种奇特的干练气质，和她朴实平凡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当宋於收回目光时，他感觉到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段铮在低头吃早餐。

　　他转头看去，那女人的目光正放在客厅的一处虚空上，突然不明显地笑了。

　　宋於的眸光逐渐暗下来。

　　晚上，等段铮睡着，宋於从公仔中跳出来，落在地上变成一个模糊的黑影。他几乎脚不沾地，从段铮的卧室半掩的门缝穿出，慢慢靠近保姆在的房间。

　　门是开着的。

　　“咔。”极小的一声。宋於的精神高度集中，转身把自己藏在门扉的阴影里，和黑暗融为一体。

　　是段铮。他推开半掩的卧室门，迷迷糊糊地起来去厕所。段铮穿过长长的回廊时，几乎要和宋於撞在一起。

　　宋於屏息，黑色的影子流淌在门墙上，像一道喑哑的木门花纹。他靠在王姨房间大开的门扉上时，门突然轻轻关上了。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门口堆了几株吊兰。

　　宋於一下子从门外到了门内。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打开的窗户透进来半盏月光，飘窗前站了个人。

　　个头高，中等身材，脸隐在黑暗里。是王姨。

　　女人倚着飘窗低矮的台子，慢慢直起身来，面对宋於，只轻声说了一个字。

　　“冰？”像是疑问，更像是肯定。

　　宋於不再藏了，黑影从木门上跃下，落到地上变成一个高挑的少年。两人在窄小的房间对峙，眼神相击，分毫不让。

　　“柳风轻。”宋於突然一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被道破身份的“王姨”丝毫不恼，面对一脸挑衅的宋於，她显得有些淡然，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客气：“上面怎么派你这样的人来了。魔法部没人了吗，闯祸精都能派来协助工作了。”

　　宋於没有吭声。

　　半晌他突然嗤笑一声问：“怎么认出我的。”

　　柳风轻：“冰气太重，我的花都枯了。”她提起第一天，在餐桌上插花那次。

　　“学艺不精，丢人现眼。”

　　后半夜宋於没睡着，得知可疑的“王姨”是自己方的人，他心里踏实不少。可是想到柳风轻这个人，他又有些心烦意乱。

　　柳风轻，掌“花草”，听着很菜鸡，不如掌“木”纯净，但也是一个潜力巨大的元素掌控者。凡是跟自然沾边的，都不会太差。

　　他跟柳风轻，本来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矫情一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柳风轻大他两岁，可完全没有身为姐姐的自觉，两人虽总是打打闹闹，但关系不错，互相有忙必帮。

　　只是从那件事发生后，宋於身边的人都与他疏远了，包括柳风轻。

　　好不容易做任务有盟友，盟友竟然是有矛盾的。宋於趴在床上瓜兮兮地想。

　　不过组织里也没几个人是和自己没矛盾的。人缘糟糕的宋於如是想，翻了个身啪嗒一下睡着了。

　　后面的几天，柳风轻和宋於都默契地维持了身份点明前那样视对方如空气的氛围。互不干扰，各司其职，宋於表示无所谓。

　　他这两天在操心段铮学校的事，学校组织春游——说实话现在已经接近夏天，温度恼人，实在不像“春”游，但一来他的控制周身方圆半米以内的温度足以帮助段铮免受烈日的恼火，二来他希望段铮能多和同学接触多结交些朋友，多出门散散心换换环境而不是整日在家——最多练练钢琴，就没什么娱乐活动。

　　宋於觉得自己为段铮同学操碎了心，除了要监督他不要写作业不走心地划水，上课时不要偷偷和他讲话，上学时不要老是转头看他而不注意路况……还得担忧小段铮的社交和人缘。

　　春游组织去市动物园，刚建成不久，据说馆园大，动物多且稀有度高，小孩子大多喜欢动物且喜爱新奇，家长们也希望孩子们能去长长见识，种种原因，动物园在春游去处的投票中呼声最高。

　　宋於好不容易说服了段铮参加春游，还是以自己陪他去作为的条件，还要解决春游单上家长签字的问题。

　　段铮的父母十天半月都不在家一次，能恰好签上字简直成了世纪难题，宋於不大想求助柳风轻，偷偷抱着笔给段铮签了字。

　　学校组织的动物园春游一日行终于有机会成行，宋於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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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懒人〔抱头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