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花梦》简一记

58、番外二

　　成蟜使韩归来，受爵长安君，又迎娶了自己心上之人韩姜，仕途，爱情一片向好，心下难免生了一份得意骄矜。一日咸阳城的贵公子邀他赴宴，本都是一些自小一起长大结交的好友，杯盏交错，也就没有顾忌。众人喝得开了，也就胡侃了起来。
　　“要我说，给公子封君一点不为过。要不是秦王政中途冒出来，长安君这会都是秦国的王上了。”
　　“你别胡说，这样的话也说得。”虽然都醉得糊里糊涂，倒还是有那么几个脑子稍微拎得清的。
　　“怎么说不得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秦王的生母赵姬乃是吕不韦的姬妾，坊间都还传着秦王乃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呢。”
　　成蟜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是脑子还算清醒，突然听得这句话，脑子突然醒了一个激灵。
　　“此话当真？”成蟜冷冷发问。
　　“怎么当不得真了。想那吕相国为何要拼死拼活地护着秦王母子，若不是他与秦王政有牵连，他能做到这个份上。”

　　本都是酒后胡言，只不过图一时口舌爽快，然说者无意，听着有心。成蟜先前也不是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语，所以自赢政归国，他心里都是不太承认这个兄长的。只是赢政坐在秦王的位上，而自己又无寸土寸功，实也不敢说些什么。如今自己受地封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秦的江山社稷落在一个旁姓人之手。成蟜自宴席下来之后，便吩咐自己的武术授业老师樊於期自暗地里调查赵姬吕不韦当年邯郸之事，查得越多，成蟜也就越发深信赢政乃是吕氏之子。

　　成蟜将自己所查关于赢政身世的资料都说给了夏太后，夏太后听后亦是惊然。想到自己就要不久于人世，而成蟜却无人庇护，遂夏太后便对赢政起了杀心。

　　这日，薄薄下了一场雪。芈璇进宫看望芈珺，因说着骊山梅花开的好，芈璇便想着去骊山赏梅。赢政这日也过来了芈珺这边，因自己也着实爱梅，便带着蒙恬与芈氏两姐妹一起奔到骊山看梅花。雪地赏梅，兼有蒙恬筝声相和，本是雅事一桩，一行人也玩得高兴。不料兴头之中，百十支冷箭齐发，似都对着赢政。虽然赢政得蒙恬，内侍护卫，终究难躲突如其来的冷箭，左胸前正中一箭。这时雪又刷刷地下了下来，侍卫护着赢政、芈珺奔逃，彼此仓皇之中竟就散开了。芈璇本是与姐姐芈珺在一起，见与赢政冲散，她知暗箭所中之目标是赢政，便将大部分护卫留与芈珺，自己只带了两三人去寻赢政和蒙恬。自芈璇奔到赢政身边，赢政身边护卫悉数死在乱箭下，只蒙恬披伤仍在死战。待到一行人被逼到骊山绝壁之上，赢政便低语在蒙恬耳边，蒙恬拽着赢政并芈璇纵身跃下了悬崖。

　　众蒙面死士见此，皆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其中走出一青年，扯下了蒙面纱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下去找。”
　　“诺，长安君。”

　　而赢政这边之所以跳下悬崖，不是不畏死，原来崖下是一方深潭。蒙恬和芈璇合力把受伤的赢政拖了上来。赢政身披数剑，又有箭伤，此刻已然有些支撑不住。芈璇见赢政伤口血迹发黑，便知箭头上染了毒。芈璇扯开赢政的左肩袍服，俯身便要给赢政吸毒血，蒙恬一把挡住。
　　“阿璇，你要做甚？”
　　“箭矢上有毒，我要把政哥哥伤口的毒血吸出来。”
　　“这毒厉害的很，我恐你支撑不住，我来。”
　　“不行，蒙恬哥哥，我们虽然跳下来了，但这帮人不会罢休，他们一定会找来。你功夫比阿璇厉害，法子也比阿璇多，你得好好的。”芈璇也不再多话，直接吸允。赢政见得拼死护卫自己的蒙恬和为自己吸血的芈璇，迷离痛苦的双眼看着两人，心下一时颇多慨叹。赢政毒血吸出，芈璇稍为两人包扎了一下伤口，猛然起身之际，发现自己眼前有些昏晕，想来吸毒血之时自己也染上了一些。在三人走了不多久，果然就有一帮人找了来。
　　“政哥哥，是成蟜哥哥，他来救我们了。”芈璇看见成蟜就要奔过去，赢政一把拉住了她。
　　“阿璇不要过去。”赢政艰难地摆了摆头。
　　“政哥哥怀疑成蟜兄长？”
　　芈璇疑惑，赢政也难有气力解释。
　　“我们才刚出事，长安君就带人找来，未免让人奇怪。”蒙恬接话道。
　　芈璇听明白蒙恬话中之意，仍旧往外走。
　　“阿璇…”蒙恬拉住了芈璇。
　　“两位兄长放心，我们已然是走不远了，等着他们搜过来，就真的躲不掉了。我出去拖延他们，芈珺姐姐应该也派了人在附近找我们，只要等到我们的人来就好了。”芈璇撇开蒙恬的手，先走开他们二人一段距离，接着便故意奔出来。

　　成蟜见了芈璇，立即将她带到了跟前。
　　“阿璇，王兄在哪，快告诉我？”成蟜急忙发问。
　　“成蟜哥哥怎知王上和阿璇在一起？”
　　“你们出来赏梅，自然在一起。”
　　“哦。”芈璇漫不经心地答着。
　　“你这丫头，别磨蹭了，快告诉我，王兄在哪，王兄是不是受伤了？”
　　“兄长怎知王上受伤了？”
　　“芈珺夫人惊魂失措，说王上在骊山遇刺，我就猜想王兄受伤了。”
　　“那兄长怎知到崖底来寻我们。”
　　“你怎问题如此多？”成蟜有些不耐，
　　“阿璇当然有疑问，芈珺姐姐的护卫尚且还没有寻来，成蟜兄长的人倒是先找到了。难道兄长有千里之眼，顺风之耳，能提前洞悉这百八十里的事情？还是那些刺客本就是兄长安排的？”
　　“你不要胡说。快说王兄在哪？”成蟜有些动怒，
　　“阿璇没有和王上在一起，阿璇不知王上在哪。”芈璇一把抬起头，直视着成蟜。
　　“好，阿璇，你不说，就别怪兄长对你不客气了。”成蟜抽出配剑直指芈璇。
　　“怎么，成蟜兄长要杀芈璇？”
　　“你虽是芈氏的君女，但到底不如王兄的命金贵，你藏匿王兄行踪，居心叵测，我今日便要断你一臂，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听着成蟜如此说，芈璇不等他举剑，便移步将自己的左肩抵上了成蟜的剑刃。
　　“你今日就算是杀了芈璇，芈璇也不知道王上在哪。”
　　芈璇之决绝举动震到了成蟜。成蟜本是想吓唬芈璇，没成想她居然自己往剑刃上撞。成蟜急忙拔出佩剑，芈璇倒坐在地。
　　“你就这般维护他。是谁在你咿呀学语之时，抱着你游玩嬉戏，教你识字认书的，是我，赢成蟜，不是他赢政。你这丫头果然没有良心。你可知，他赢政是谁，他不姓赢，他是吕不韦的私生子。”
　　成蟜一番话，说得芈璇懵了头。
　　“成蟜哥哥，你怎可这般胡乱说话？”
　　“赵太后与吕相国的私情在咸阳城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你别说你不知晓。”
　　“闲言秽语，不知所谓。兄长是堂堂秦国的公子，居然听信这些市井谣言。”
　　“市井谣言吗？阿璇，你就是一心偏袒你的政哥哥。赢政哪里好了，整天阴着脸，自负，自傲，兄弟姊妹哪个和他玩得开，偏你这般为他。”
　　“阿璇从未偏袒谁。也没有谁需要阿璇的偏袒。你们都是大人，你们哪个人做的事都是阿璇做不了的。阿璇只知道要敬爱你们这些兄长，每个人都一样。政哥哥是我的兄长，成蟜哥哥也是。”
　　“赢政他不是，不是。”成蟜一声怒吼震到了芈璇。虽然芈璇比一般的女孩子刚强镇定些，然毕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受了伤，成蟜又这般怒吼，不自觉心下便有些害怕了。
　　“阿璇才不管政哥哥是谁，我只知他是我敬爱的兄长。”芈璇抽抽噎噎，小声回着成蟜。

　　赢政和蒙恬隐在不远处，看着芈璇和成蟜的一举一动，赢政本就深沉的双眸，越发深黑。蒙恬心下倒十分慨叹，芈璇竟然这般识得赢政。

　　成蟜这边还在和芈璇僵着，芈珺那边已经派人找了过来。成蟜见王宫护卫到来，本欲撤走，不料蒙恬扶着赢政自不远处走了出来。成蟜此时进也不是，退了不是。进，自己所带的人根本不是王宫护卫的对手，退，自己和芈璇之对话怕是悉数进得赢政之耳，此时如何退得了。
　　赢政上前，行到了成蟜跟前。
　　“王弟今日护卫有功，寡人在此先谢过，等回宫再对王弟进行封赏。”赢政轻描淡写在成蟜跟前说了一句，便蹲下身去看芈璇。芈璇因先前为赢政吸毒血，自己身上已有些不适，如今又中了成蟜一剑，虽然伤口不深，渗出的鲜血还是染红了左半边的袍服，如今眼神已在迷离之间。
　　“疼么？”赢政柔声相问。
　　芈璇艰难摆了摆头，挤出一丝惨白的笑意。
　　赢政伸出双臂要抱起趺坐在地的芈璇。蒙恬见此，急忙行到了赢政跟前，想要接过芈璇。
　　“王上，您身上伤不轻，把君女交给蒙恬吧。”
　　蒙恬虽是关切之语，赢政却不予理会。
　　“阿璇，我们走。”赢政坚执自己抱起了芈璇，
　　见赢政已伤成如此，芈璇心下不忍。
　　“政哥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你这般逞强地抱着阿璇，也走不了多远的。放阿璇下来，阿璇扶着你走。”
　　芈璇的话触动了赢政。
　　“你可以么？”赢政低声发问，芈璇坚定点头。
　　“好，我与阿璇相携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