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梦茵]盛年》一日立青

68、章五零

　　一二九

　　“决定了？”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尽管朱旭尚未真正回答他，但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罗爷。”

　　看着静待他回答的克里斯蒂亚诺，朱旭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三年前的夜晚，想起了伯纳乌球场的灯光。

　　…………

　　距离朱旭苏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当初他被租借至阿森纳，而一年半后，当朱旭留下他带来的冠军奖杯、重返马德里之时，美凌格们便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小王子，已经长大了。

　　曾经的王子依旧备受宠爱，可相比起从前，王子殿下展现出了自己更加成熟、更具领导力的一面。

　　当他在球场上为队友争取，当他轻轻松松唤起掌控全队的的气势取得胜利、场下游刃有余地应对媒体的机锋还为队友圆场，不止一个人意识到，朱旭已经不是当初的朱旭了。

　　可在卡西利亚斯都承认“队长培训”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朱旭时，重回皇马还没满半个赛季的朱旭，却给出了和他离开之前，截然不同的答案。

　　那也是一个明月高悬的夜。

　　伯纳乌的草皮上，朱旭亲口对卡西利亚斯说出了“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话语。

　　最初，刚来到皇马的朱旭，面对卡西利亚斯和其他人流露出的想要把他培养成皇马队长的心思时，他拒绝了。他说他想见识更多，他的足迹会遍布五大联赛，而皇马会是他的起点。

　　可后来，逐渐融入皇马的朱旭变了。

　　他放弃了他曾经的“我要收集五大联赛奖杯”的梦想——在他陷入莫名其妙的昏迷之前，朱旭的梦想就变成了身披白色战袍为皇马奋战到底，也愿意从卡西利亚斯手中，接过名为“队长”的责任。

　　可现在，当朱旭从昏迷中醒来，当他完全恢复，经历过低谷与风雨，用绝对的成绩应对了各种谩骂中伤质疑后，卡西利亚斯眼中已经完全成熟的朱旭，却再一次选择了拒绝。

　　朱旭说自己已经去过了英超，于是现在他觉得，比起留在皇马一辈子，他更愿意尝试更多。

　　他说现在是皇马需要他时刻，他会留下，而当皇马度过眼前一时的困难，他就会离开。

　　卡西利亚斯十分认真地听着朱旭的诉说。

　　那会是朱旭自无故昏迷中苏醒后的第二年。

　　他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天才从不曾陨落，相反那些黑暗、痛苦的一切，成了让钻石熠熠生辉之前，最好的打磨。

　　现而今的朱旭，是任何一家球队都想要得到的球员。

　　可那个愿意把皇马当做家，愿意一辈子留在一支球队的朱旭，却消失在了英伦的雾气里。

　　倘若主席知道一年半的租借，竟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也会后悔。

　　卡西利亚斯想。

　　他知道，朱旭现在说的一切，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个初至皇马的少年，那个能用感情、用时间去改变，去影响的年轻球员。

　　这个男人坚定，执着，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应该如何去做。他能接受路途中的一切失去，也能欣然接受所有好的或不好的后果。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的气势会让卡西利亚斯都觉得难以招架。

　　卡西利亚斯不敢去想，在伦敦的阴雨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朱旭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才能把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王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眼前稳重可靠度朱旭。

　　“你不用这样的，猪仔。”

　　于是当朱旭说出那句“对不起”时，卡西利亚斯这样回应他。

　　他的说法和当初克里斯蒂亚诺的说法类似，他说他会看着朱旭日后的辉煌，他相信朱旭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到那时，他依然会记得他们一同拼搏过、为皇马赢得冠军的日子。

　　伯纳乌球场的灯光依旧，可卡西利亚斯知道，这片草皮，再也留不住眼前这位黑发黑眼的中国人。

　　…………

　　“是的。”

　　从回忆中迅速走出，朱旭向克里斯蒂亚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从那时到现在，回到皇马的朱旭与队友们为皇马带来了许多。

　　蝉联欧冠、联赛奖杯、国王杯……

　　每一年，都是球迷们欢呼的一年。

　　三年后的现在，二十四岁的朱旭，终于要去实现过去三年中，他再一次在同伴们面前提及的梦想了。

　　“合约已经在谈了。”

　　朱旭说。

　　克里斯蒂亚诺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尽管，这其实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毕竟，哪怕几年前刚刚从无故昏迷中苏醒的那段时间朱旭看上去和昏迷之前没什么两样，可当朱旭前往伦敦之后，他身上发生的巨大的变化，谁都能看得到。

　　不。

　　严格来说，变化从朱旭开始复健时，就开始了。

　　当时辛辛苦苦复健的朱旭，一如既往的乐观。他还是会喊着前来探望他的队友的“昵称”，开一些大家都能接受又能活跃气氛的玩笑，更衣室内一度紧张起来的氛围，都随着他的苏醒慢慢缓解——哪怕那个时候，朱旭并未真正回归。

　　那个时候，克里斯蒂亚诺就已经发现了不对。

　　朱旭的一切都很好。可他总觉得，朱旭提起皇马时的感觉，和从前不太一样。

　　克里斯蒂亚诺并没有深究，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经过无故昏迷的朱旭，有变化也正常。

　　然后他与里卡多，就注意到了更多的变化。

　　朱旭一直都是天才，这点大家公认。可他也是在来到皇马之前没有经过任何系统性训练的球员，是在皇马期间都还像海绵一样不断学习着的年轻人。

　　但是在阿森纳，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表现得不像是才进入足坛一年多的新手，而像是已经在这里待了一辈子的老球员。

　　所有阴私手段，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而更加激烈的比赛、更多的肢体冲突之下，他竟会是其中最冷静的那一名球员。

　　理智到看着他比赛的克里斯蒂亚诺，有时候都会怀疑，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朱旭吗？

　　“或许这就是成长。”

　　当时，与他一同观看朱旭比赛的里卡多，在整场比赛结束后，看着与队友们一同退场的朱旭，这么说。

　　“我好奇他私底下到底是怎样乱来的训练——”

　　那个时候的克里斯蒂亚诺，勉强说服了自己“朱旭就是这么天才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却也担心为这么惊人的变化，朱旭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也好奇。”

　　里卡多短暂地笑笑，而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更好奇，朱旭他现在是怎么想的。”

　　克里斯蒂亚诺并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和里卡多一样，当时的他，也不知道朱旭对于某些事的想法，究竟变成了怎样。

　　直到那一天。

　　“我想要收集五大联赛的奖杯。”

　　回归皇马后的朱旭，与他们一同拿到一个又一个冠军的朱旭，坦然而言。

　　一切变化，都有了合理解释。

　　翻涌而来的回忆，只占据了克里斯蒂亚几个呼吸的时间。

　　“那么，你接下来确定去意大利了？”

　　克里斯蒂亚诺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朱旭。

　　二十四岁的朱旭，和十八岁的他相比，变化很大。

　　青涩与初入足坛的些微懵懂从他面庞上褪去，他仍然保持笑容，但比起从前的开朗阳光，稳重也成为了他的关键词。

　　可有些东西，也是从来不曾变化的。

　　比如说……

　　“你的梦想……”

　　笑容出现在克里斯蒂亚诺的唇边：“去做吧，猪仔。”

　　他想看看这个他投注了心血、寄予了厚望的中国人，能走到哪一步。

　　“谢谢你，克里斯。”

　　朱旭很真挚。

　　他是真的很感谢克里斯蒂亚诺。

　　初入皇马到现在，这个世界的克里斯蒂亚诺教会了他很多。

　　同为天才，克里斯蒂亚诺为朱旭做了很多他不做也没人会说什么的事。

　　更何况，从始至终，克里斯蒂亚诺一直都支持着朱旭。

　　“真的感谢我的话，就继续向前吧，朱旭。”

　　不管是想在皇马呆一辈子还是想要收集不同等级奖杯，有一点，是一样的。

　　——足球。

　　朱旭始终热爱足球，热爱这片绿茵场。

　　那么现在，就让他来注视着对方，看对方这个不可思议的“走遍五大联赛”的梦想，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拭目以待。

　　克里斯蒂亚诺说。

　　一三零

　　“果然，站在你对面是一件让人很矛盾的事。”

　　梅苏特·□□，朱旭最好的朋友之一，在这场激烈的比赛后对朱旭说。

　　他的挚友朱旭闻言朝他看来，朱旭拉了拉他们刚刚交换、此刻正搭在搭在他的手臂上有下滑趋势的球衣：“矛盾什么，媳妇？”

　　“我和卡里姆一直都觉得，站在你对面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看了眼比赛之后就完全放下比赛中的一切，完全像没事人样的朱旭，一时间竟有些感慨对方这份强大的控制力。

　　“但我们也都认为……与你为敌，也会让人兴奋。”

　　强大的对手和默契的队友，不正是他们所期待的、所希望的吗？

　　“……”

　　朱旭沉默了一秒。

　　而后他又露出了在□□无比熟悉的微笑：“媳妇，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待会就能不请我吃饭！”

　　“我还会少你一顿饭吗！”

　　梅苏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他并不曾像从前那样，拍一拍朱旭的脑袋。

　　从很久以前，他与卡里姆，卡西利亚斯与罗纳尔多……这些曾经这么干过的人，都不会再这么做了。

　　朱旭依旧是那个朱旭没错，他偶尔流露出的财迷和欠揍还是他们所熟悉的模样，但哪怕有这份熟悉在，也没一个人，还会用从前与他相处的方式去对待他。

　　这倒不是说朱旭就此失去了其他人的友谊与关心或者别的什么，事实上，这些年来，朱旭的朋友有增无减，像梅苏特这样在朱旭最初进入球坛之时就认识他的人，与他的感情更是越发深厚。

　　只是，总归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今晚卡里姆也会在。”

　　一切都结束后，离队的□□与同样离队的朱旭会合。

　　“哇媳妇，我要和卡里姆商量挑一家酒店……”

　　朱旭打的什么主意，□□很清楚。

　　“……随便你，反正以后卡里姆也会请客的。”

　　“？？媳妇，你还是我认识的媳妇吗！”

　　耳边是朱旭的声音，□□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在朱旭与卡里姆确定了最终地点后，开车往最后确定的餐厅而去。

　　“下一站是哪呢？”

　　酒足饭饱后，本泽马率先开启了话题。

　　距离朱旭离开皇马，已经过了五年。

　　前三年他在意甲，如他所言，获得了意甲能够获得的所有奖杯——他甚至为AC米兰再度带来了一座欧冠奖杯。

　　在那之后，因为恩师穆里尼奥的召唤，朱旭修改了他的计划，来到了曼联。

　　今天结束的比赛，正是曼联对阵阿森纳的比赛。

　　但无论是□□还是本泽马都清楚，朱旭的旅程，还远没有结束。

　　“去里昂吧。”

　　“法泽里还在谈。”

　　朱旭放下手边的无酒精饮料，笑嘻嘻地说。

　　本泽马耸耸肩：“我希望一切顺利，这样，我就能对你说声‘欢迎’？”

　　“里昂之后，就是德国？”

　　□□等他们说笑完，才发问。

　　“对。”

　　谈起自己的计划，朱旭收起来之前脸上谈笑的表情：“等我走完德国，我想回皇马。”

　　“我想在皇马退役。”

　　“不管是第几次听，都觉得，你的梦想太过不可思议。”

　　□□盯着朱旭：“更不可思议的是，你正在实现它。”

　　最起码，从意甲又到现在的英超，朱旭从不曾让人失望。

　　在穆里尼奥成功召唤到了他的得意子弟后，状况并不是那么好的曼联，就在随后的比赛中，王者归来。

　　一直关注着朱旭的□□，甚至觉得之后打疯了的曼联，有些像当初皇马刚刚拥有朱旭时候的模样。

　　卡里姆笑了一声，刚好接上□□落下的话语。

　　“我觉得你肯定可以在皇马退役。”

　　“虽然到时候你三十五岁……”

　　卡里姆朝朱旭眨了眨眼：“但我觉得，是你的话，这就会是现实。”

　　□□赞同地点了点头：“卡里姆说得对。猪仔，你为你的梦想付出了一切，为足球拼尽全力，它们也不会辜负你的。”

　　“足球不会辜负任何人。”

　　“你们所想的，也不会落空的。”

　　朱旭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们一个拥抱。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内心的想法。

　　追逐梦想，为了对阵更多的对手，为了见识到不同的足球……

　　朱旭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看待自己的，是如何理解自己这些年的行为的。

　　他总是会顺着他们的想法往下，利用他们所认为的，去争取对自己有利的处境。

　　可只有朱旭自己知道，他并不是为了“梦想”。

　　…………

　　那一年，在这个世界的“费尔南德斯·费尔南多”的墓前，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系统是给了他答案的。

　　系统说，他不能再回到那个世界，但朱旭和雷东多，还有再会的机会。

　　“什么意思？”

　　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心情的朱旭，艰难地询问。

　　于是他得到了答案。

　　当他与雷东多各自无法再对世界造成影响后，他的系统，能够让他们在新的世界相逢。

　　所谓的“无法造成影响”，当然指的是死亡之后。

　　而在新的世界，就像曾经的朱旭在拥有梦想系统后，拥有了一具天赋奇高的身体，从而开始自己的旅程一样，再度相逢的朱旭与雷东多，也能重新拥有身体。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在朱旭离世之前，他攒够充足的能量。

　　梦想系统的一切，都需要能量。

　　当初把朱旭送往另一个世界的能量，是别家系统出的：毕竟朱旭是过去帮忙的，总不能自己还要出车票钱。而中间出现漏洞后，系统好不容易找回朱旭，带他回到正确的世界这件事，已经耗尽了两个系统所有的能量。

　　现在，如果朱旭朱抓住机会，那他必须让系统攒足能量。

　　获取能量的方式是，达成他的最初得到梦想系统时候许下的愿望——“走遍五大联赛，收集五大联赛的奖杯”。

　　等到系统攒足能量，前提条件又完成，才可以行动。

　　“好。”

　　听完了系统所说的一切后，朱旭除了这一声“好”，什么都没说。

　　可是系统努力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宿主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看上去更可怕了！！！

　　我会再与你相遇。

　　朱旭不再理会自家瑟瑟发抖的系统，伸手拂过费尔南德斯的墓碑，站直了身体。

　　他又听见了那声音。

　　“砰”。

　　是心跳的声音。

　　我会再见到你。

　　“砰。”

　　是希望的声音。

　　我不会食言，费尔南多。

　　随后朱旭按下思绪，拨打了法泽里的电话。

　　他要从现在开始计划。

　　“猪仔，我就不问你想到什么了。”

　　接到朱旭的电话随后把朱旭安全送到了他在马德里居住的别墅后，法泽里难得用“猪仔”来称呼朱旭。

　　还没有下车的朱旭看了自己的经纪人一眼：“很明显吗，法泽里？”

　　经纪人点了点头：“你和你刚醒来的时候不一样了，甚至与你去墓园之前相比，你也有些不同了。”

　　要如何去形容呢？

　　那有些像是大雪覆盖的山坳终于等来春光，于是初融的冰雪下，出现了一抹幼嫩细小的一抹绿；又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终于迎来一阵湿润的风，眼见就要下一场久违的雨。

　　法泽里无意探究朱旭为什么会秘密前往墓园——去墓园这件事，除了法泽里，朱旭谁也没告诉。

　　而除了朱旭自己，不会有人知道，在那位已经去世的传奇墓前，朱旭见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

　　法泽里只知道，作为经纪人的自己，已经远离了“手下球星一朝昏迷苏醒后实力大跌”这种失败。

　　而作为朋友，法泽里非常高兴见到此刻的朱旭。

　　朱旭笑了笑。

　　不是法泽里所熟悉的，属于球星朱旭的笑容，也不是他常见的，那个其实非常理智清醒的朱旭的表情。

　　那给法泽里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却又让他挑不出一点不对。

　　“谢谢你，法泽里。”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只是，抓住了一缕希望。”

　　…………

　　我并不是为了梦想。

　　朱旭看着梅苏特与卡里姆想。

　　在他回到这个世界后，他并没有疏远他过去的朋友、队友、长辈。

　　因为在经过墓园之后，他把两个世界，分得非常清楚。

　　他依旧和梅苏特卡里姆是好友，依然尊重穆里尼奥克里斯蒂亚诺伊戈尔，他做着这个世界的“朱旭”会做的一切，悄悄掩藏起自己身上那些属于费尔南德斯的、与朱旭的不同。

　　而后他慢慢的、慢慢的让二者相容——无论是“朱旭”还是“费尔南德斯”，说到底，都是朱旭。

　　朱旭做的，只不过是让这种变化来得和缓一些，更让人能接受一些：看上去，他的一切变化都来自于他的成长，来自于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付出的一切，而不是因为其他。

　　而后，他结识了这个世界的伊莎贝拉、莱昂、雷东多的兄长……

　　朱旭想要和人成为朋友，就不会有失败的时候。

　　只是，在这些人眼里，他也就只是“朱旭”而已。

　　但朱旭无所谓。

　　他只是先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我所做的，只为了达成我最后的目标。

　　朱旭笑着举杯，敬他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