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顾陌上

3、韶关初见

　　【二】韶关初见
　　展泽毅离开会议室，刚打开手机就听见三声消息提示的声音。
　　“honey，我今天看了新闻，出了什么事了？”
　　“如之今天放假了，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你先处理公司的事吧，我带如之去妈那了，冰箱里有饭菜回家记得热。”
　　回到董事长办公室，听完妻子给自己发的语音，展泽毅正出神，就有人冲进办公室。展泽毅皱了眉看着自己的助理。
　　李卓尧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说：“展董，环程项目的事情可能闹大了，苦主不接受赔偿，非要公司给个说法，现在已经闹到公司门口了。”
　　展泽毅眉头紧锁，坐在办公桌前用笔敲着桌子，“刚开始不是接受赔偿了吗？”
　　“可能是想多要钱吧。”李卓尧动了动椅子坐在展泽毅对面。
　　“在可能范围内尽可能安抚家属，尽快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我会处理的。还有公司迁址的事，可能您要亲自去一趟。”
　　“让王秘书安排三张后天去钫市的机票，还有启动SWeeT基金的文件。”
　　“提前启动不需要通过董事会吗”
　　“先提前准备，晚上我会召开网络会议。再说董事会不过是形式。你和王秘书准备一下，这次出差不知道要多久。启动基金是我早就决定好的，之前去韶关讲座的时候就已经和校长提到了，这次趁着韶关运动会去考察一下。”
　　SWeeT最初是一家服装定制的小作坊，后来慢慢成长，跨行业，最后上市。公司半数之上的股东形如傀儡，实权最终还是在展泽毅一个人手里。
　　听完展泽毅的话李卓尧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你做的决定是因为他吧。这么多年，他都成你的心结了，如之可都十四五岁了，你也该放下了吧？”
　　一晃眼，都十多年了。那场爆炸，烧散的不止几个家庭，还有横跨钫阑两市的黑势力。遮天蔽日的“黑烟”笼罩了五年之久，这世界分黑白灰，白色令人向往，黑色令人厌恶，可更多人都生活在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大是大非没做过，小善小恶倒是耳濡目染。而“他”更像是这场惨剧的禁忌，不可说，不可说。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①他最喜欢念叨这两句如今可都应在他身上了，可笑，毕竟是那么多年的兄弟，他做过什么我都可以不追究，但……”紧攥的双手微微发颤，“那又能怎么办呢？人都不在了。了了他的心愿从此就算恩断义绝。”修长的双手突然泄了力，就那么垂着。
　　合作伙伴都说展泽毅是个薄情的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只认钱不认人。但李卓尧知道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只有在动了真感情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痛苦，心里默念着，孽债啊，嘴上应着：“好，我去准备。”
　　韶关是钫市数一数二的私立高中，模仿大学采用走班教学，拥有超一流的实验室。展泽毅曾经就读于韶关高中，那时的韶关还是公立高中，采用行政班教学，环境很好但实验设施完全跟不上。这些年韶关确实变了很多，变得连她的孩子也不认识她了。

　　雨从飞机落地一直不紧不慢地滴着，校长室内展泽毅正和赵校洽谈“SWeeT基金”的相关事宜。赵校本打算带着展泽毅在韶关参观一下，但天公不作美，展泽毅也要去处理公司迁址的事，俩方商议了一下，决定韶关运动会时再邀请展泽毅。
　　一场秋雨一场寒，刚入秋这秋雨可都下了两场了。SWeeT总部选最终址于钫市关白区，目前正在筹备建设，展泽毅安排好钫市的事就回了洲市。SWeeT的事情刚处理好，展泽毅就收到来自赵校的邀请，时间定在十月十五日。
　　韶关的秋季运动会算是钫市的一大热点。九月底，各中小学都会举行运动会，而最后的优胜者都会代表学校参加十月中旬韶关的运动会。各大高校在被韶关抢尽风头后都想在韶关的主场灭灭韶关的威风。基本每年都会杀出几匹黑马，成绩可以和职业选手媲美，连续几年也吸引了一些教练对韶关运动会的关注，以至于媒体都会关注一下，当然也会招来各种商家的投资。展泽毅可不是借着韶关运动会来打广告的，观看了上午的开幕式后，赵校便介绍了政教处的几位老师带展泽毅参观韶关。
　　韶关的运动会正在进行，可高三和复读班的学生们仍坐在教室里上课，当然不乏逃课出来的学生，老师们却乐得清闲，十一小长假加五天的运动会接近半个月的假期，学校里几乎没有什么老师在了，但还是那么一两个高三的老师还在学校。从田径场到教学楼要经过一个升旗的小广场，韶关大道，图书馆，科技楼，南食堂将小广场围成一个正圆形。政教处的老师们和展泽毅带着考察团队从田径场出来，走在韶关大道上欣赏北侧的风景，还未变黄的绿藤爬满长廊，几棵银杏树高耸着，有一棵是当年他和同学们一起栽下的。展泽毅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起那棵当年本已枯黄的银杏树。

　　许奂辰是新高一的班主任，要负责这几天清点学生人数，他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所以基本上都呆在办公室里长蘑菇。不幸的是刚接到自家师傅的电话，让他去复读班帮忙带节课。收拾好教案，套上了自己的风衣，走出办公室，刚出了慎思楼，一阵秋风吹过，许奂辰又拢了拢衣服，往南食堂后面的复读班走。
　　刚走到小广场，许奂辰看到有两个学生趴在四周的花坛，男生回头看见了许奂辰连忙跑向他，听男生讲完原因，许奂辰立刻跟赶到花坛边的女学生身旁。许奂辰看着女生面如白纸，立马扔下手里抱着的教案，抱起女生直奔医务室。
　　正巧这一幕被展泽毅看到，本想上前去帮忙，但刚赶到只剩下许奂辰散落一地的教案。展泽毅弯下腰拾起地上的东西，整理好才看到教案上写的三个字，许奂辰。字迹清秀，珠圆玉润。
　　“现在还有班在上课吗？”展泽毅好奇的问了一句。
　　孙主任答了一句，“高三和补习班的还在上课。”伸头看了一眼教案上的名字，“许老师应该是高一的班主任，正好他是生物实验室的负责人，之后去实验室还要麻烦他。”
　　“正好一会儿去教学楼看看吧，我都十几年没进过教室还有点怀念。卓尧，怎么样，要不要回去看看？”
　　李卓尧点点头，“顺道看看吧”。又看向孙主任“不会打扰学生们上课吧。”
　　展泽毅和李卓尧还有一个兄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从幼儿园到高中，出了名的铁三角，只是大学时李卓尧和展泽毅考到同一个城市，后来展泽毅办了公司，李卓尧就跟着他做助理。
　　“不会，不会，我们也经常上课的时候去看看上课情况，声音小点就行。”
　　正说话间，许奂辰安排好生病的女学生，回头来寻找自己遗落在花坛边的教案。离着不远就看到展泽毅手里拿着疑似自己教案的东西。
　　许奂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几步走到展泽毅身边，看到政教处的几位领导点点头表示打了招呼，又对展泽毅说：“先生，您手里拿的好像是我的教案，麻烦还给我好吗？”
　　展泽毅看着眼前穿着灰色风衣的许奂辰，心里先是一紧，只见他微微一笑，只觉得万籁俱寂，眉宇间说不尽的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
　　李卓尧自然也看到了许奂辰，心里一惊，用手肘碰了一下展泽毅。
　　展泽毅连忙应道：“哦，好，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没耽误你吧？”说着把整理好的教案还给许奂辰。
　　接过自己的教案，许奂辰往后退了一小步，“展董客气了。”
　　“你认识我？”展泽毅挑了下眉，身子往前倾了些许。
　　“开学的讲座我就在台下，展董可能看不到我。但展董的讲座让我受益匪浅，我还要去上课，先走了。”
　　许奂辰侧身离开，没走两步又歪着头，眯眼一笑。
　　秋风黄了绿叶，秋雨寒了江水，恰是那不经意间的回眸，惊了游鱼，动了南雁。

　　展泽毅一行人在高三转了一圈，下楼时正好打了下课铃，不少女生站在走廊拿着手机偷拍展泽毅。李卓尧小声跟展泽毅说了一句：“这群小女孩要知道你孩子都上初中了会不会伤心死？”
　　“去。”
　　展泽毅一身深褐色的西装，梳着背头，显得老练成熟。对于天天盯着不修边幅的数理化男老师，展泽毅这号人物算的上是天使了，更别说展泽毅本就长的很英俊。和许奂辰眼带桃花不同，展泽毅是剑眉修眼刻骨刀，完全不同的风格，但都算得上招蜂引蝶了。经常暴露在闪光灯和记者的长枪短炮下，展泽毅很自然的笑着看向那些女生，女生们红着脸收起了手机。
　　“展董，这......”
　　孙主任话还没说完，展泽毅连忙接道：“没事，我也不是什么明星。”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许奂辰回眸的那一笑，嘴里念了一句，“这要是许老师上课，学生们肯定都很认真吧。”
　　“我们许老师的课，可是从来没有学生逃课。”孙主任也是没事答了一句。
　　展泽毅看了看表，刚过十点半，问了一句，“不如我们也去听听许老师的课？”
　　展泽毅带的考察人员自然不会反对，政教处的老师们也笑呵呵的陪着。运动会第一天上午是铅球掷远、跳高、跳远三个项目，这时间基本结束，走到小广场，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绕过南食堂就能看见补习班的教室，一行人上了三楼，走到一间教室的后门，看见许奂辰穿着短袖的T恤站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的上课，展泽毅放慢脚步站在了后窗。许奂辰不时讲一两句笑话逗得全班大笑，展泽毅不知不觉也露出了笑容。
　　李卓尧不露声色的踩了展泽毅一脚，用眼神告诉他，注意点还有人呢。
　　展泽毅尴尬的咳了一声，“我们上午就到这吧，麻烦各位了。下午的行程赵校也告诉我了，我直接找许老师就行了。”
　　展泽毅看着政教处的各位老师离开，又把考察团队打发走，只留下李卓尧一个人。两人站在走廊尽头靠近办公室的连廊，等着许奂辰下课。
　　展泽毅还没说话李卓尧就先开口了，“刚才有外人在我不好跟你说，现在没外人了，我就直说了。这个许老师的确和他有几分像，而且长的挺好看的，但你也不至于走不动道儿吧，别忘了，你可是个有家眷的男人。”
　　没了外人展泽毅也懒得装出一副面瘫脸，对着李卓尧翻了个白眼，“就你废话多。”
　　李卓尧摇摇头，靠上连廊的栏杆，“难道你不是准备等许老师下课以后当面问他是不是林歆清？”
　　林歆清三个字犹如利刃捅在展泽毅的心头，说不出来的的难受。
　　“如果他说不是，你信吗？他说是，你又想怎么办？逼问当初为什么背叛？还是报复？”
　　接连的问题突然向展泽毅抛来，他无法回答。对林歆清，只有一个恨字，恨之入骨。展泽毅从来都不怕什么明枪暗箭，就怕自己最亲近的人捅暗刀子。十多年前林歆清死在爆炸案里，这件事就没了结果，可如果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该怎么办？展泽毅真的没想好，也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沉默间，许奂辰就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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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陶渊明《拟挽歌辞三首》“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