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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遇袭(上) ...

  •   临渊山深,岁月忽长,其间停留不过半月,已恍惚不知山下何如。

      数日前,霍隽的伤势忽然反复,高烧不止,因而原定的下山日子只得推迟下去。当时,眼看情况紧急朝着最坏的结果而去,李昀栖暗自横下心打算强行牺牲焰兔,然而没过多久,霍隽的情况不知怎的却奇迹般出现了好转,直至今日,总算是完全稳定了下来。

      李昀栖用掠水剑削着一根白荆树枝上的尖刺,身旁是一面用树枝排列捆扎而起已初具雏形的担架。他看着那一面担架,恍惚间想起多年前那一天,七岁的泓茉就拖着这担架上昏迷的自己一步一缓的走在瓢泼大雨的山林间。

      那是段如同梦魇一般的往事,可却在记忆中历久弥新。他一时间微微出神,眼底有细碎的光不住闪烁。

      想到那一个弱不禁风,苍白虚弱的少女,李昀栖手一滞,顿住手下的掠水,抬眼,蹙眉看向若水之后小若一片石子的暗色楼屋,那里便是他来的地方——砚城。

      临行前,他把昏迷不醒的泓茉托付给了隔壁的张氏婆婶照顾,却并未言及自己何日归返。此去半月有余毫无音讯,也不知泓茉如今是何状况,若是她在这期间醒来听闻自己去了临渊未回,生死未卜,难保病情一个气急攻心下又会加重。

      他们两人自八年前起,便相依为命至今。无论如何,他也决不能再让泓茉有事,而今唯有希冀那张氏婆婶能帮忙瞒住她一时便是一时,自己则尽早赶回去。

      李昀栖一念及此,不禁用力握紧了掠水,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些纷乱难安的神思,低头再度去削手中的白荆枝。

      “我回来啦。”

      伴随着一声爽朗的高呼,踩踏着落叶的急促脚步声从李昀栖身后响起。一道火红的影子从一棵白荆树后迅速绕了出来。

      华念怀抱着厚厚一扎青褐色的藤蔓微微往后仰着身子,侧首伸着脖子看脚下的路,快步走向李昀栖。及至走到李昀栖身侧,环抱的双手登时一松,只听得‘啪嚓——’一声,那一扎藤蔓便一下被扔到了地上。

      “这些总够了吧。”华念如释重负一般重重呼了口气。

      李昀栖看了眼身侧的那些纠缠的藤蔓,拿起一条,用力扯了扯,抬头看向华念,只见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燥热的红晕,他颔首,“多谢。”

      华念‘啪啪’的拍着双手,拍去手上沾附的泥土灰屑,侧首用胳膊衣袖蹭了蹭脸颊,听到李昀栖的道谢,露齿嘻嘻一笑。而后凑过头去,往他身前看了看,只见那一面担架已基本成型,只需加固结实便可大功告成。

      “看样子这个担担架差不多快完成了。”华念盯着李昀栖用树根藤蔓把那一只削好的白荆树枝细细缠在那一面担架上,她看了一会,向着李昀栖转过脸来,“你们明天就要下山了吧?”

      “是,我们明天就下山。”李昀栖朝华念点头,语气诚恳,“此番若非你,我和霍隽早已葬身于这临渊,死不见尸。”

      “呸!”华念眉头一皱,脸猛然往下一拉,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老说些丧气话,动不动就死啊死的。”

      “我的意思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李昀栖歉意的笑笑,忙解释道,“若是以后有机会,李某人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在这临渊养病的半个多月以来,李昀栖对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女也算有了一些了解,许是常年独自居于窑洞,致使华念全然一副孩子心性,她言语直接,毫无顾忌,看人更是仿佛要把人看穿一般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而她的行为举止都透着一种懵懂而单纯的天真烂漫。只是,偶尔言语间却又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老成至极。

      从她最初防贼似的戒备自己不准靠近霍隽,到如今自告奋勇帮他找寻用来捆束担架的藤蔓,要改变华念的想法和得到她的信任委实也太过容易了。

      “报恩什么的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华念撇了撇嘴,嘟囔,脸色缓了下来。她看住李昀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眨了下眼睛,问道。

      “对了,你们千方百计的冒险来这临渊不就是为了找那个什么‘回息’的么?怎么不找了?若是不找的话,那你想要救的那人怎么办?”

      李昀栖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华念,“关于这个,我正想和你说下关于焰兔的事。”

      “小灯?”华念面色疑惑的歪过头,不解李昀栖何意。她下意识的低头,却发现四下里不见了那一团火球似的焰兔,不禁纳闷的‘咦’了一声,“小灯呢?刚刚我去白荆林外捡藤蔓,它还跟在我脚边呢。”

      “小灯——”华念转身,左右环视不见焰兔踪影,朝着白荆林深处高喊一声。

      ‘啪啪——嚓——嚓——’

      随着华念的喊声,一阵树枝折断的啪啪声响和着剧烈的枝叶簌簌摩挲声骤然大作,那动静不轻,一路由远逼近,迅速间便仿若已在咫尺之距。

      李昀栖眼神一动,当即长身立起,蹙眉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白荆树顶摇曳晃动,窸窣有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向这里快速移动而来。他收紧手,手中的掠水登时发出一阵细微低吟,流转过一道寒冽的白光。

      华念怔愣的看向声源处,却一眼瞥见白荆林深处疾速蹿出一个火焰似的小小红团,待得看清那一两只一长一短直直竖起的耳朵,她脸色一白,惊呼,“小灯!”

      焰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素日里折起的两只长短不一的耳朵便会直挺挺的立起示警。华念记得上一次小灯双耳立起的那一日,整片临渊如同弥散在一片红色的雾气中。

      李昀栖踏出一步,侧身挡在华念身前,眼神锐利的盯着一片白荆树中那股耸动之处。

      ‘啪——’一只细长如同尖矛一般的赤黑触肢率先戳出了白荆林。而后,一片雪白的林间骤然冲出一只数尺大的人面红蛛来,尖利如刃的八角触肢错落有致,分叠致落的前进,每一次触肢落地都留下一个深刻的孔洞。

      那一只人面蜘蛛在离开白荆林后,一张仿若死去多时的人的青白僵硬脸孔朝向了李昀栖和华念,没有眼白的黑瞳死死盯向两人。“嚓嚓嚓嚓——”一众触肢忽地提了速度,急速交错刺落,向两人径直逼近冲来。

      李昀栖和霍隽之前受过人面红蛛的袭击,他心中自然知晓这嗜人异物的厉害,眼神骤起浓烈的杀意,手中的掠水发出像是嗜血一般兴奋发出的低低长吟,一瞬间剑身闪过雪亮寒光。

      “华念,退后!”

      他对身后的华念迅速道。然而话音未落,眼角却见身侧那一抹火红的影子居然径直飞奔出去,李昀栖脸色一变,猛然蹙眉,脚下一点,整个人霎时间如离弦之箭掠飞而去。

      那一只人面红蛛转瞬追及焰兔,两只高举的尖利黑赤触肢登时便要刺下。华念不顾一切的向前扑去,俯身一把捞起向她奔窜而来的焰兔。

      眼见头顶那利刃一般的触肢当头向着华念刺落,李昀栖身形极快,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来到了她身侧。

      俯身的华念只听得头顶,“叮叮——”两下金属激鸣之声。抬眼,见那一把如水浅透的掠水剑身与人面红蛛那朱黑触肢相交击之下,居然有小小的火花迸射。

      李昀栖咬牙,虎口微微发麻,而掠水剑上所承受的那股力道迅速加重压下。

      就在那股力道一分分强制压下的瞬间,他狠狠蹙眉,朝着身后的那一抹火红的身影喊道,“华念,到霍隽那去!”

      华念听得他厉声高叱,登时收紧了环抱焰兔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往后急退而去。等到退到霍隽所在的那棵白荆树,她睁大一双眼睛,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的望住场中两相对峙的李昀栖和人面红蛛。

      她记得除了多年前那唯一一次,人面红蛛经年累月间向来是不会跨越这片白荆树的,如今忽然这般却又是为何?

      就在华念茫然疑惑之时,但见李昀栖身子一沉,双手却是向上猛然一抬,在架开那一道尖利如刃的触肢同时,脚下旋即一转,竟如同一道游鱼灵活的纵身掠了出去。

      然而,李昀栖只向旁侧掠开三两步,眼中便骤然闪过一抹厉光,双脚随即前后并点,脚走蛇步,身形一下游移掠走,复而向着人面红蛛直冲过去,同时反手挥剑,蹿高俯低,左避右闪间一连数剑接连递出,破风般呼呼有声,与纵刺横劈而下的尖锐触肢接触,一时间只听金属相击之声‘叮叮’不绝。

      “喀——”一声清晰脆响,那一柄浅蓝的掠水一剑直刺入人面红蛛腹下。

      那一只仿若有金钟罩般刀枪不入的人面红蛛竟然吃痛,数只细长锋利的触肢一时间张牙舞爪的在四下狂乱摆动。

      李昀栖一击得手,当即翻转手腕,剑尖一挑,凌厉回剑,随着他眼神一凝,那一剑迅疾如闪电横贯而下。

      人面红蛛腹部登时被长剑交错刺出一道深刻十字,李昀栖在红蛛腹腔内那湛蓝粘稠液体喷薄而出的刹那,提剑点足径直朝后飞掠。

      那一只数尺之巨的人面红蛛发出一阵仿若哭泣的凄厉嘶鸣,遥遥欲坠的晃了晃,轰然倒地。它氤氲在湛蓝的液体中,青白脸孔之上七窍流血,利刃般的触肢细微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华念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幕,怔愣得张大了嘴巴——这个世上居然会有人仅凭一人一剑便能杀了这临渊的人面红蛛?

      她认真的看住退到自己身侧李昀栖,澄明的眼底不由闪过一抹灼灼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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