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深深》唐文月

1、调查翠华楼

　　夜色微沉，星稀月明，三月的夜间潮湿微润的空气中隐约飘来似有若无的桃花香。

　　是个赏月的好时候。

　　然而唐念却无心赏月。束发盘于脑后，着一袭黑色夜行衣，以黑巾蒙面，将袖口扎紧，再把裤脚捏进与衣服同色的黑色厚底布靴中，深吸一口夜间清爽的空气，打扮利索的唐念这就从宣王府中出发了。

　　轻轻关上房门后，唐念足尖轻点，运起轻功飞上院墙，在王府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像一只轻快的燕子般腾越数次之后就顺利出了王府。

　　唐念是隶属于宣王府的乙级暗卫，现在的她不久前刚刚接到宣王委派的任务——调查翠华楼幕后的经营者。

　　宣王府的暗卫分三个等级，甲级为最高级，主要的职责是贴身保护主子安全和暗杀等高难度任务。乙级暗卫所负责的任务面则更广些，主要有调查线索，打探消息和传递不太重要的信件等。而丙级的都是还在接受训练的暗卫，不能执行任务。

　　唐念现在所接的这个任务是个中规中矩的乙级任务，限时三天。

　　作为暗卫，执行任务时就不能有失败二字。不过三天对她来说绰绰有余了。唐念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近一年。因为有着一点天赋，再加上从小不断地练习，所以她在府里虽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但也算是如鱼得水了。

　　一路无声无息地踏着屋顶飞奔、跳跃、腾空再落下，周围的高楼不多，所以踩在人家屋顶上放眼望去可以看出很远。

　　今夜夜空微沉，空气清凉，如练的月光照在唐念脚下的屋顶上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砂，她就踏着这层薄雪，穿过夜色顺着风向前快速行进这，不一会儿视线中就出现了翠华楼那斜指青天的飞檐。

　　唐念蒙在黑巾下的嘴角向上勾了勾，装修得这么气派，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有钱是吗。

　　远远地唐念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此时翠华楼上的灯光稀稀落落的，跟平时很不一样。天舜国的都城长安在夜间没有宵禁，所以民众们的夜生活也是多姿多彩，许多酒家客栈都通宵营业，更别说长安最知名的酒家翠华楼了。

　　虽已是丑时，但平时的翠华楼可是通宵达旦都歌舞升平的。唐念绕到翠华楼后门，悄悄打晕一个小二就把他的外衣往自己身上套，然后拉下覆面黑巾就从后门光明正大的朝里走去。

　　一走进翠华楼唐念就发现，宽敞的大厅中本应摆满桌椅，满厅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但唐念却只看见几个小二在把桌椅一个接一个地摞起来，一种一个还向他招招手：“那边的快过来帮忙，要打烊了！”

　　唐念听他这么说，脚下顺势一拐就走过去帮他一起搬桌子，压低声音用一副跟他熟稔的样子问道：“怎么今儿这么早，我记得楼里平时不打烊的吧？”

　　那人拿手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回答道：“可不是嘛，但是今儿啊你猜怎么着，有个贵人拿五十两银子叫我们马上打烊。打个烊就能有五十两银子你说咱打不打！”

　　“唔，说得也是，”唐念搬完桌子朝那人说了句“我去找掌柜的核对下账目，你们先回吧。”就向账房走去。

　　那人听罢不疑有他，只感叹了一声:账房这新来的小子还挺负责的嘛，明儿去认识认识一起喝个酒。

　　成功混过去唐念就这么毫无阻拦地到了账房。账房里书桌上堆叠成山的账本间，掌柜正埋着头仔细核算着账目。

　　于是唐念在脸上挂了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大步走过去：“那位爷叫您明儿等他下朝后去他西坊门前有两只石狮子的宅子那核对下账目。”

　　对待这种需要套别人话的情况，唐念经验丰富。这种时候往往只要你表情够淡定，说话够大声，内容胡扯得够远，对方就会很自然地纠正你话中小漏洞，从而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掌柜的连头都没抬。

　　唐念没想到自己随便瞎编的居然都能蒙对，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石狮子只有官宅大门前才让摆，长安城的西坊因为地段不如东坊繁华所以鲜少有官宅把住址选在那。唐念所知住西坊的官员并不多，但是官位高又有钱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她的父亲唐中书令，另一位就是财大气粗的常太傅了。翠华楼显然不是唐家的，那么翠华楼幕后的经营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得到了消息，唐念又绕回了翠华楼后门，被唐念打晕在地上亲吻大地的店小二还没醒。唐念脱下人家的工作服给他盖在身上，然后一提气轻巧地跃上房顶拍拍屁股走了。

　　第二天唐念悄悄跟踪掌柜去常太傅府证实了一下消息的真伪，但是在准备打道回府的路上，还没飞出多远，唐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身形一压顺势跳下屋檐。

　　不远处，在月光笼罩不到的暗影中，无数黑压压的身影潜伏其中，伺机而动。衣襟上用金线绣的“影”字昭示了那些像影子一般的黑衣人的身份，赫然的只有皇帝才能指使的御影卫。

　　唐念既不近视也不散光视力5.0，也没有飞蚊症青光眼什么的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当机立断翻了下去，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规模颇大的宅院里。

　　跳下去后在地上顺势滚进屋檐下，在夜行衣的掩护下，唐念完美地和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借着此刻被浓云遮掩住不甚明亮的月光迅速环视一周，听到不远处似乎有风声在渐渐逼进，唐念决定先到她身旁的这间房子里避避风头。

　　从规模来看，这似乎是一位品级颇高的官员的住宅，而唐念所处的位置是这座宅院的一个跨院里，旁边有座独立的小屋。趁四下无人，唐念一个闪身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只见小屋里堆满了木柴，原来那是间柴房。

　　“都快点！就把他丢那房子里吧，反正待会都是要烧掉的。”不远处，一个人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唐念内心一个激灵，赶忙纵身跃上房梁，敛息凝神地听着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朝着这边靠近。

　　几乎是在唐念刚刚藏好的时候，柴房的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角踹开了，那本就不太结实的小木门被强大的力道蹂*躏后像一张破纸片一般松松地挂在一旁，很是可怜。

　　唐念自小修习内功，在黑暗中也可以看清东西。这个世界的内功和寻常武侠话本中的不一样。在这个架空的世界里，内功除了支持轻功的运行，剩下的作用只是提高身体素质，让速度更快，力气更大之类的。那种大力金刚掌、降龙十八掌什么一听就很酷炫的招式完全不存在。

　　此刻她居高临下地看到，那群后来的黑衣人把一个被绑着的人很随意地丢到地上就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把那破纸片般的木门重新糊在门洞上。

　　唐念额前的头发丝儿被门缝间吹进来的风刮地凌乱，她的内心也凌乱，好家伙，我躲这不是来这儿避风头的吗，怎么反而避到风口浪尖上来了……

　　唐念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火什么时候会烧过来。所以她等那些人都离开后一刻也不敢在房梁上多耽误，纵身便往下跳。飞身跳下时还在感叹，果然有轻功就是好，在那么高的地方跳上跳下还不跟玩儿似的。

　　将地上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翻个面试了下鼻息，还有气儿，看来没死，只是胸口被人打出了淤血晕过去了。这样都没死，想来也是个修习内功的人。唐念瞟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直挺挺的横在地上，脸上全是煤灰，但也掩不住身上所散发的富贵之气，衣服料子是上好的锦缎，袖口处绣着精细的暗纹，应该是这座大院儿里的公子哥。

　　就是不知怎么就惹上了龙椅上的那位，还被人寻了麻烦。要知道人家的帝冕还没戴几年，龙椅都没坐热呢，能被抄家的罪过也就只有……

　　几乎就在几瞬之间，柴房的窗户上已隐隐透着大片橘红色亮光，火很快要烧过来了。然而比烈火更快到来的是滚滚的黑色浓烟。

　　下风口、破柴房、有人把守，这种天不时、地不利、人又不和的形势出现了。看着逐渐逼近柴房的火舌和带着灼热温度的浓郁黑烟，唐念来不及多想，在确认柴房后头没人把守后先把那个人从后窗丢出去，自己再提气一跃，然后就来到了柴房外头的跨院里。那些黑衣人都在外墙上守着，要是想用轻功飞出去就要把身形暴露在人家的视野范围内，更别提身上还要像扛麻袋似的扛着个大活人，到时候人家随随便便来个一箭双雕简直不能更轻松，所以只能另想出去的办法。

　　也不知那些御影卫在院里洒了多少油，偌大的一座豪宅在刺目的火光中不断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空气中烧焦的气味不断蔓延，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奇怪的是，整座宅院中除了这些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甚至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有，简直就像是，住在里头的人都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着火了一样。

　　然而不停逼近的灼热火焰却不容唐念多想，她扛着人尽量压低身形在火焰火焰间穿行着，努力寻找着墙边的角门。就在这个时候，肩上扛着的那个人剧烈咳嗽了几下呕了一大口血到唐念身上，平复之后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唐念连忙拔腿飞奔而去。

　　在不断闪烁着的明灭火光和腾升着的浓烟的掩盖下，唐念终于顺利救人出了院子，来到院墙之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

　　姑且算是安全了。

　　可此时的唐念却狼狈极了，她用来蒙面的黑巾早已浸了水给昏迷不能闭气的那个人蒙着了，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黑灰，嗓子被烟呛哑了，夜行衣也被火舌燎破了。

　　那个被她救出来的人也好不到哪去，锦缎织就的衣服下摆被烧成了波浪纹，一张全是煤灰的脸上也看不出样貌，在一片黑糊糊中，只能看见他黑沉沉的眼眸兀自茫然地睁着，倒映着同样黑漆漆的苍穹，但那双眼中投出的确是茫然无神的空洞目光。

　　唐念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那人的黑眼珠也跟着转了转就放下心来，起身打算走人，反正也是路过顺手学雷锋做好事，宣王还等着她去复命呢。

　　拍拍衣服上的灰正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地遁走，不料却被那人拉住了衣角。

　　“多谢相救，在下无以为报……”

　　唐念一听先是一惊，然后一乐，来了，这不是那些影视剧中最经典的答谢桥段吗？

　　“不如以身相许？”她顺口接到。

　　那人愣住了，一双黑眸中渐渐恢复了神采，空洞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的神情。

　　但唐念也没想等他回答，冲着他咧嘴笑了一下就转身走了。难得她今天行善把他从抄家之难眼中解救出来，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毕竟对一个陌生人她可没义务帮忙帮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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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3`?)虽然可能并没有人看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