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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血浸笼 ...

  •   新嫁娘死去之后,村子又平静了一段时间,这样与世隔绝又艰难的生活让人极其容易忘记以前的事,人们不再谈论有关山谷和山神后,很快就是除夕。

      村子里的女人照常照常祭祖、守夜,男人聚一起喝酒划拳,除了单身汉,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人家的热闹与他们无关……

      妇人把忽然明亮的灯笼挂上屋檐,屋子里忽现人声,沈顼琇和沈玉千同时握紧武器,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两个孩子和一个男人,男人彬彬有礼,温和地向门外的妇人招手。

      两个孩子也跑向门边叫娘亲快进来,妇人没理他们,慢慢走到屋里,坐回主位,继续说:“莫名其妙少了的人,村长实在不知道怪罪在谁身上,就说那山谷有问题,需要祭祀山神。”

      旁边的孩子乖巧,男人温和、坐着不说话,合该是温馨的一家。

      沈玉千低头想了一下,打开人体能量扫描,过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昨晚他看到的和听到的不一样——这些美好的人和场景都是假的。

      “夫人啊……”沈玉千又抓了一把龙眼给妇人,即使她不吃,“这、这么晚了,您不做饭吗?”

      妇人笑笑,摸摸身边孩子的头:“哈哈哈——你听完这个故事,就明白了。”

      村子里的人没想过一开始死去的那个女人,只当除夕会有一个男人失踪,随后把一个女人扔进山谷里就可以安稳一年。

      一开始是多余的女婴,反正女婴只会哭,吵死人还让婆娘没办法干活,丢进去最好。

      一村子人,靠女婴活着。

      每年除夕前夜就会把一个女婴丢进山谷,安稳了三年后,又开始有人失踪。

      这一次是一个老婆猝死在灶台上的男人,那个死去的女人一头栽进灶火里,男人也不管,发现的时候女人几乎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了。

      村子里的男人们终于开始害怕,他们没有婆娘的想尽办法去找婆娘,有婆娘的什么事都让婆娘干,而且不能触犯任何一个可能会死的条件,婆娘做得不对就一直打骂。

      又一年除夕,因为人心惶惶,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孩子出生了,没有女婴祭祀,男人们开始把家里的女孩丢进山谷,明面上的祭祀和暗地里丢,然后求山神保佑自己不死。

      那一晚,还是没有婆娘的单身汉消失。

      至此,村子里的男人像疯了一样到外面找女人,坑蒙拐骗,能找到女人进来的无论怎样都必须找到,不惜花钱去买。

      “你发现了吧?”妇人靠在椅背上,“有女人的家里,除夕守夜的时候,才会让灯火烧一整夜,只要有灯火,男人才不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沈玉千问:“那后来怎么了?”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人的恶到底有多残忍,后来……”

      村子里即使男人们人手一个婆娘,除夕还是有人死了。

      这个时候男人们总算想起来问那些失踪的男人之前都做过什么,因为他们在除夕当天都一起喝过酒的,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这一次,村子里的男人想明白是除夕不能没有灯火,他们想起关于除夕长明灯的传说,灯火灭,则鬼啮人。

      想明白了,就不再需要婆娘。

      村子里的男人开始掌握灯火大权,只有男人在家的时候才能点灯,女人连生火做饭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男人说要是没有灯油了肯定要烧火,女人把柴火烧完了怎么办?

      至此,男人们把村子一分为二,西边给男人们住,东边做成监狱,给女人们住。东边有结实、一丈高的栏杆,女人们没有刀、没有火种,就出不来,东边能用的东西都给男人拿走了,所有的院子拆成独门独户。

      西边也是,因为男人们也怕自己的灯被偷走。

      “这一关就是三年,我们只有帮他们做饭的时候能出来。”妇人支着头看向门外突然围过来的男人们,“两位小哥别激动,他们进不来有灯的屋子。”

      已经布好数据网的沈玉千按住沈顼琇要去拔墨缨枪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看向妇人:“那夫人也是……”

      妇人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唉——那种监牢一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呢?东边的人一直死,西边的人找更多的女人来填坑,西边就是一个天坑啊哈哈哈——”

      人死得多了,鬼就少不了。

      去了天坑的女子提着长明灯回来了!

      人的绝望填满生命之后,就会明白,鬼又如何?活着这么苦,还不如当鬼。

      提灯归来的女人给了每一个东边的人一盏长明灯,就是挂在屋檐下的那盏,如果她们割开舌尖,沾血在窗户上画满鸡蛋花,山谷里的神树就会把她们嫁得畜生带走。

      一些女人心软,一些女人怕疼,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去做。

      而提灯女人们送来的灯是不会亮的,里面甚至没有放油灯的地方。

      日子实在太难过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在一次做饭回来后咬破舌尖,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纸都画满了鸡蛋花——

      第二日,她嫁的男人死去,男人们又开始人心惶惶,当晚,用舌尖血画鸡蛋花的女子的灯笼亮了起来,西边所有灯都开始烧不过午夜,无论加多少灯油,无论柴火多旺,一定不能有亮光。

      男人们亲手建造的围栏被他们自己拆下,西边房屋弃置,他们带着儿子住进了曾经用来圈养女人的屋子里。

      有一句话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靠着女人活着的男人们依旧神气,依旧对女人们又打又骂。

      这一次,提灯的女人们来说,因为村子里的男人女人住在一起了,很难再把人带走,但也不是没有——东边还活着的女人每个人都分得一朵鸡蛋花和一盏有底的、画着鸡蛋花的灯笼。

      当她们受不了了,就把灯笼挂到西边某一间房屋的屋檐下,每座房子只能挂一盏。

      灯笼挂上之后男人们白天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他们在白天再也不会打骂使唤女人们了。

      好景不长,当西边的灯笼越挂越多之后男人们还是发现了家里藏着的两个或者剩下的那个灯笼。

      有的男人怕死,觉得在晚上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有的男人逼迫女人说出到底怎么才能让它亮起来——说出让灯笼亮起来的女人在画完鸡蛋花之后立刻一头撞死或者跳进西边的山谷。

      随着死去的女人越来越多,提灯过来的女人已经可以让男人们看见了,再后来,只要窗户纸沾上女人们的舌尖血都算同意带走男人。

      一些男人为了活下去,甚至自己去西边挂灯笼,半天也好,只要活着;久而久之,男人们发现如果一直有人进入山谷,他们的灯就会更亮。

      这个林子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森林,很多猎户、采药人一定会过来,路过的人难免会因为天色而想在村子留宿一晚,女人们想让别人快走,男人们就逼着他人被提灯女人带走。

      “……来得人多了,这个村子也不一样了,”妇人涌出血泪,红色流过苍白的面孔,如门外的活死人一样吓人,“她们仇恨所有男人,在西边挂了灯笼的男人因为一开始立下的规则没法死去,她们就想找更多的人来顶上,灯火越来越亮之后,屋子里出现了别的东西。”

      每家每户都出现了根本不会出现的幻象,曾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还活着的人不知眼前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早已死去。

      妇人伸手抹开脸上的血渍,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小哥,昨晚我被他打到吐血才发现,原来我们早就死了哈哈哈——早就死了——”

      沈玉千坐直身体,沉吟一会儿,开口问:“夫人,您为何说您早已死去呢?”他探测那么多次,村子里每一个人都处在生与死之间,半死不活。

      妇人停下笑声:“你看到祭台上的鸡蛋花树了吧?天台上的窗户纸是把男人关到里面的信号,木楼是用我们的血肉筑出来的,我们喂养花树,花树喂养祭台和木楼,如果来得人更多,那楼会越来越高,里面的‘人’就是灯火最好的养料。”

      ——当年男人们拆开栏杆之前,一把火烧光了东边的屋子,包括里面有灯笼的女人,当男人们以为万事无忧之后,发现东边的屋子没有任何被烧毁的痕迹,栏杆却全部消失——西边的山峰开了一个口子。

      他们逃呀!

      逃呀!

      全部逃进木楼,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可是女人们不甘心,又造出来幻象骗自己,有些东西太逼真,也不知道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只有再次死亡才会发现自己记忆的断层。

      “你看看这里,小哥,”妇人摇摇晃晃走到门边,扶住门框,“你看看这里,西边的灯笼是后来才挂上的,好像曾经还有转机,我们没有错付他人,骗自己他们愿意挂上灯笼就还有救,可我们还是一次又一次死亡,这边的灯笼也再不能暗下去。”

      故事讲完了。

      妇人回头看向篮子里装着鸡蛋花的水晶瓶,笑说:“我很久没见过开得这么好的鸡蛋花了,山谷那边的花只有在祭台上才能开花,下了祭台就会枯萎,小哥,求你帮个忙。”

      沈玉千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拿起篮子里的水晶瓶,走过去放到妇人手里,道:“夫人请讲。”

      “让老婆子见一次鸡蛋花撒满街道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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