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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意人”2 ...

  •   “喂,放开手啦!扯坏我的衣服你赔吗?”司徒叫道。
      “快告诉我我家小姐的事,我就放开你!”珠儿咬紧牙关,手上拽得更紧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啊?真是没教养,还不快松手?”
      “不松!你不说我绝不松手!”

      司徒深恨自己不该惹上了这样的麻烦,怒道:“你脖子上长的那个玩意儿到底是不是脑袋?还是根本就是块榆木疙瘩?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快放开我!”
      珠儿毫不理会,反叫道:“你明明说了知道的!”
      司徒头疼欲裂,真的拿这个无比执拗又一根筋儿的小丫头没办法,几乎就想抱着脑袋落荒而逃——当然,前提是她肯放开自己的话。

      “放手放手快放手!”一个不住跳脚。
      “不放,就是不放!”另一个死不松开。
      两相拉扯之下,只听“哧”的一声响,少年身上脏兮兮的短衫竟被生生扯出了一条裂缝,前襟的布带也被拉断,本来放在怀里的那堆东西,这下子稀里哗啦尽数落在地上。
      ——两枚银锭,几串铜钱,三、四颗小小珠子,还有七八根女人头上绾发的簪。
      ——全都带着血。

      珠儿一愣之间,司徒已挣开了她的掌握,扑在地上,将那些东西飞快地捡拾起来——忽然,他一声惨叫,猛的转过身来恶狠狠瞪向珠儿,脸色隐隐发绿——少年手里捏着一只碧玉簪,玉色通透,是块好料;只可惜已生生摔成了两截。
      “死丫头,你快赔我!”司徒哇哇怪叫。
      珠儿也给吓了一跳,歉意陡生,全然没了方才那股气势,不住摆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挣扎,才……才……”
      ——毕竟是理亏,她又不是司徒那种脸皮比城墙厚,拿吹牛当喝凉水的坏小子,想找个理由推卸,却总觉得难以出口。
      “我什么我?都是你的错!我都叫你松手了,是不是?你却不肯松,对不对?快赔来!这支簪子少说值一百两,快拿出来!”

      珠儿被他一阵吼,小脑瓜更是不够用,又着急、又愧疚,额上都见了汗——却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手紧紧捂在胸口上。
      她的确带着不少盘缠,是卖掉白家老宅筹来的;虽没有一百两那么多,也足足七八十两有余。这一次跟着小姐下江东,便是存着破釜沉舟的打算,绝不会再回头了。

      “……珠儿,咱们的东西还是分成两份的好。你看,这些娘传下来的首饰我收着,银子则全都交给你,这样即使有个万一,还能留下条退路……”
      ——这是小姐的主意,小姐总是考虑得很周全。这钱,也是小姐的钱;或者该说,是小姐仅有的陪嫁了,她可绝不能动用。

      “我……我没钱……”珠儿又退了半步,声音比猫叫还要细微些。
      赔钱云云本只是司徒的气话,毕竟像这样呆头呆脑的小丫头,一看就知道油水有限。若是死尸的话,“举手之劳”他还会拨冗一试;可现在既然活着,还这样死心眼儿,司徒早就不愿领教了——可谁知,她竟会是如此反应,倒像是“有料”的样子呢!

      坏小子心头一动,顿时来了兴趣,向前逼近两步,满脸严肃,厉声道:“你摔坏了我的东西不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珠儿连忙抢白:“谁叫你……谁叫你不肯说出我家……我家小姐的下落来?明明是你的错……”
      司徒摆一摆手上抓着的那两截断簪,继续舞开三寸不烂之舌:“难道你有给我钱叫我看着你家小姐不成?没有吧?既然没有你凭什么要找我问你家小姐的下落?到底讲不讲道理啊?你不仅没道理,还耍泼,更弄坏了我的宝贝簪子;弄坏了也就弄坏了,竟然还不肯赔我!你自己说说看,究竟是谁理亏?究竟是谁错了?你说啊?你说啊!”

      珠儿几乎都要哭了,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进怀里,死死抓住那只青布小包,口中轻声道:“我真的……没有……没有一百两……”
      司徒的眼睛可有多么尖,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瞟向身侧,却猛地欺身过去,一把将珠儿的胳膊从怀中拽了出来——小丫头还未及反应,下一刻,手中抓着的布包便已不翼而飞了。

      “还来……你快还来!”珠儿几乎尖叫起来。
      司徒这次早有预备,不待她扑上,身子已远远躲开。布包甫一到手便知分量不轻,解开结子的时候,脸上都笑开了花。
      ——好家伙,除了两三锭银子之外,竟还有个小小金锭!即使真的没有一百两,也差不了太多。没想到这次“生意”,竟然有如此意料之外的大收获。

      “好了,本大爷大人有大量,这些金子银子算你的赔偿,簪子的帐……还有大爷我宝贝衣裳的帐就统统都不跟你计较,两清!你现在可以走了。”司徒索性将身上破破烂烂的外袍脱下来,将小包连同方才那堆东西一古脑全数包起来,态度无比大义凛然。
      珠儿这下真的发了急,冲过去拽住司徒手臂,叫道:“还我!”
      司徒毫不理睬,三两下已将那些财物打成一只小小包袱。珠儿刚要出手去夺,被他劈手一掌打过去——下个瞬间,珠儿小小的身子便摔在了尘土里,嘴角一片猩红。

      司徒一边小心翼翼将那包袱负在背上,一边轻描淡写道:“不是我说你,笨丫头,是块木头也比你机灵些。你也不必怨恨我,自己笨,什么都不懂,又能怨得着谁呢?今儿这个亏就算本大爷给你上的课吧,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从今往后你长了脑子,这些银子就算是你的拜师的束修了——公平合理,两不相欠,是不是?……喂,你别瞪我!瞪我又有什么用呢?实话告诉你,这世道乱得很,我其实还算是个好人呢!若你真遇到坏蛋,盘缠算什么?恐怕连身……连你的小命都要一并丢了的,懂么?听我的话,乖乖回家去吧,别在外头乱逛了;实在没家回找个人嫁了也行……”
      ——司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变得如此唠唠叨叨,尘土和血污中有一双眸子熊熊燃着,像两簇小小火苗;烧得怀中那颗心噼里啪啦的响。他终是被那火焰烤得心慌意乱,也不假思索,便胡乱将手里的两截断簪子丢在珠儿跟前;还不忘伸出手去,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那小丫头的头:
      “喏,给你!卖了当盘缠,总能当个几两银子的……我够意思了吧?”
      说完,转身,坚定地、狠狠地、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有什么呢?就像东天晴常说的,乱世来了;在乱世之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谁不是在骗、在偷、在抢、在杀人以及被杀?即使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丫头,若她想活下去,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一定一定会……

      “……真见鬼,所以我最讨厌遇见笨蛋了,”司徒一边走,一边这样想,“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笨蛋,那死了也是活该的……”
      他想着想着却总觉得心头憋闷,全未注意身后动向。那小丫头的眼睛死死盯着司徒塞给她的碧玉簪子,盯了好一会;突然,她猛地跳起来,风一样直奔司徒而去,那样毅然决然、什么都不顾的样子。

      “喂,你等等!”
      “你……你你你!你还追过来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把银子还你的!你再不走,我就打你了!”
      “我不要银子,你快帮我看看!这簪子上的梅花,是不是……是不是六朵花瓣的?”珠儿全然不理他的威胁,连声音都在打着颤。

      司徒满腹狐疑,便要伸手去接;珠儿却似乎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了,死死捏定那两截碧玉簪不肯松手。司徒不由笑了,就着珠儿微微发抖的手望了望——果然,世间梅花都是五瓣,唯独这支簪上刻着的两、三朵却尽皆做六出之形。
      “……咦?”司徒也忍不出轻呼出声,这倒有趣——轻呼的同时心中立时大叫后悔,奇货可居,早知道刚才绝不那样大方。
      此时珠儿的脸上,缓缓滑下了两行眼泪,她哽咽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再没有错!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根这样的簪子!我不要那些银子了,全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告诉我,这簪子你是在何处得来的?簪子的主人呢?我家小姐究竟在哪儿?”

      司徒这才渐渐听明白,便挠了挠头,嘟囔着:“哎呀,你也真是笨!我家的‘生意’就是替人收尸,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从死尸头上拔下来的——还用问么?”
      珠儿听见“死尸”二字,身子不禁摇晃,脚下险些站不稳;却终究不甘,只片刻便继续追问:“那……那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现在那尸……尸体呢?我要看看,你快带我去看!”

      司徒双手一摊:“我一早上搬了足足有大小几十号人呢,怎么能一一记得清楚明白?真是的……不过,现在么……”
      他忽然转过身,用手向远处一指——但见隔着密密一层树荫,有道极粗的黑色烟柱正腾空而起。
      “应该都在那儿呢……不过你此时去,怕是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呼叫打分,呼叫收藏~~~虽然冲榜没啥指望,该呼叫的还是要呼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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