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盛宴》ZAZ

1、一、画中客

　　吸血鬼，神话传说里、鬼怪志异里的常客，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却变得不那么突出了。只能以血为生、晒不得太阳、会被大蒜十字架克制的吸血鬼，好像是个尴尬的存在。
　　这是一个黑夜，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到公墓里。他干瘦，手上戴着镣铐的痕迹。阿灵顿国家公墓在夏夜里依旧美丽而宁静，而这时候公墓里提着灯的女性就显得格外突兀。
　　她走过来，轻轻地问：“怎么了，孩子？”
　　他崩溃的大哭，对方握住了他的手腕，男孩感到一阵奇异的冰凉。
　　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
　　“我会保护你。”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做了个久违的好梦，梦里是夜风和莲花在夏夜里的图景，还有一位面目不清的善良女士。
　　那个女性抱起男孩，远处似乎有谁蹑手蹑脚摸了过来。而她的身影一下子就隐匿在夜色里，仿佛她原本就是夜色里的一块。
　　清晨位于弗吉尼亚的FBi行为分析部门接到了报案，一个男孩，被送到警察局门口，睡得香甜，身上却带着长久的虐待痕迹。警局门口的监控显示，一位穿着深色外套的女性把人送到门口，留下一张字迹优雅的纸条后，压低了帽檐匆匆离去。她像是知道该怎么避开摄像头的角度，连一个下巴的弧度都不露出来。
　　老手，他们这样定义这位神秘的好心人。
　　侧写师们最后破了案，在最后询问男孩关于救助他的那位陌生人的信息时，男孩思考了一下，说，“就像一块夏天里没有融化的冰。”
　　而这块没有融化的冰，带着宽檐的帽子，穿着黑色的纱裙，手里捧着一朵白色的蔷薇。
　　她参加了故友的葬礼，或者说，法律上的祖母。
　　有人窥得帽子下的容貌，她得体地转头去打了个招呼，艳红的唇角微微勾起，礼貌而疏离。
　　那朵带着露水的白色玫瑰放在旧友黑色的棺椁上，牧师在说着感人的套话，她却已经从人群里退了出来，很快不见了去向。

　　贝利尼女士回家的时候，楼下的空房间搬来了一位新邻居。他穿着白色的T恤，身材很不错，笑起来像是太阳。
　　小太阳看到了一身漆黑的女士，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解，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新搬来的，史蒂夫，住在三楼。”
　　“贝利尼，就住在你楼上。”她虚虚和对方握了握手，一阵冰凉从指尖漫到史蒂夫头皮。下一秒她已经松开了手，转身上楼了，裙摆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像是投入了湖心的石子激开了一小圈波纹。
　　很快他听见那位女士关上了门。四倍听力告诉他房间里摆着一部老式的唱片机，碟片是他不知道的小提琴手，或许很有名只是他不知晓是谁的作品。
　　这一阵夏夜的旋律随着夜风打了个旋，悄悄散去。
　　吸血鬼大多离群索居。而她不一样，反而住在这个人口频繁流动的小区，甚至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贝利尼女士有着漂亮的黑色长卷发和白皙的皮肤，身材很好，是拐角那间有些昂贵的健身房的常客，一直单身，似乎并不在乎别的男性对她的示好。
　　楼下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和她有关的话题，贝利尼没有在意。
　　她现在拉开了冰箱，拿出来一袋酸奶。
　　太久没有捕猎，饥饿感让她皱了皱眉头，喉咙里隐约有些灼热。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
　　史蒂夫带着一小盆新烤的小饼干来拜访他的楼上。他的邻居似乎刚准备洗澡，睡袍是深灰色的缎面，吊带，身形纤细而不瘦弱，海藻一样的卷发蓬松地披散着。
　　“欢迎，请进。”
　　房间没有点灯，只是燃了蜡烛。只有在屏幕上才见得到的烛台镶在墙壁上，精致而小巧，唱片机里换了一首曲子，这下他听出来了，是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墙上的画作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曾经学过油画的史蒂夫认出来这是一幅提香的仿作。桌子上摆着一份水果沙拉，酸奶刚刚倒了一半。
　　一位品味独特的单身女士，史蒂夫想着，把小饼干放在桌上。“晚饭只吃沙拉？贝利尼在减肥吗？”
　　“夏天有些热，不是很想吃东西。”女士拉开了厨房的冰柜，“可乐还是果汁？”
　　“白水就可以了。”

　　史蒂夫拿回了自己空空的编织置物盆，回到了现在的家。
　　那位隔壁的护士小姐刚刚告诉他，这栋楼里的贝利尼女士，很特别。
　　确实是一位特殊的姑娘，身上有一种古老的神秘。

　　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是在有些枯燥，可是贝利尼乐在其中。书是她漫长生命里的一点光亮。她的三楼另一位住户莎伦这时候来借了一本书。
　　“嗨，贝利尼。”
　　“莎伦。”她们友好地打了招呼，莎伦打量着她的神秘邻居，在搬进社区前，作为神盾局的一员，她彻彻底底地调查了一番这位邻居。独身、孤儿、父母早亡、由祖父母养大，而昨天她的祖母也故去，除去图书馆的工作还有一个身份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她的人际关系简单到只有那么几条线，其中还有几个笔友，一个家庭在福克斯，另一个家庭远在意大利地沃特拉。虽然这些资料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这个贝利尼，和意大利古老的贝利尼家族实在是一字不差，让人难以放下戒心。
　　贝利尼看了看莎伦借的书，《二战史》。
　　“这是你第二次借这本书了，莎伦。”
　　“哦，想闲下来再看看。”
　　她在借书单上敲下印章，“再见。”
　　“拜。”
　　莎伦抛下脑子里复杂的思绪，迈出图书馆，继续自己的“护士伪装任务”。

　　神盾局又怎么敢想，贝利尼这个名字就为她所取，而所谓房间里挂着的提箱的仿作，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品。在贝利尼家族博物馆的最私人的藏品室，挂着拉斐尔不为人知的作品《夕阳里戴帽子的女人》。
　　贝利尼家族族长每一任，在上任的前一天，都会被父母辈拉着到那间独立的、层层保护的房间里，听他们说一个奇幻的故事，关于这个家族的起源，和历史真实的见证者。
　　史蒂夫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奇怪的邻居贝利尼，今天她换上了猩红色的丝缎裙，看上去很昂贵，和另一位女士挽着手散步。
　　他们交换了一个不那么熟悉的笑，在夜色里错身而过。
　　半小时后，上东区的托尼·斯塔克看到自己的助理佩珀·波兹小姐，和另一位美貌优雅的女士共进晚餐。
　　“佩珀，你晚上请假原来是为了这位美丽的女士。”他们礼貌地握了握手，然而就算这位女士戴了手套，触感依旧是惊人的冰凉。
　　波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回答说：”你记得那个人形雕塑吗？是贝利尼小姐的作品。我为了答谢她做东。贝利尼小姐，这是斯塔克先生，我的上司。”
　　他焦糖色的眼睛和那双深黑的眼珠对视，那里是他看不清的深邃，再打量却只能感受到那一份温和有礼。
　　第二天波兹请了假，只不过下午就继续来上班。
　　这是她的理由：和贝利尼小姐回去的路上她因为贫血而晕倒，贝利尼小姐好心地带她回家，去社区药房配了相关的药剂，第二天早上甚至为她准备了意式早餐。
　　波兹小姐在谈到这位贝利尼女士的时候，笑容都在闪亮，似乎给这个夏日闷热的阴云密布的午后带来了一点光亮。
　　而托尼在波兹小姐没有来的那一整个上午，让贾维斯扒光了贝利尼家族的内内外外。他看着屏幕上那幅拉斐尔未现世的珍品，和书桌上那份从贝利尼女士那里买来的雕像。
　　戴帽子的女人，托尼摸了摸下巴，吩咐贾维斯，“约一下这位贝利尼小姐。啊明天天气怎么样？”
　　“雨转晴，先生。”
　　在整理图书的贝利尼接到了波兹小姐上司的邀约。
　　作为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老怪物，她的进食癖好大半个圈子都了解一二。
　　从来不咬脖子、只在手上开一个小口子、吃完还帮助伤口愈合。
　　刚进食完的贝利尼大并没有选择大眼睛的斯塔克先生做加餐的打算，但是她还是选择出席。因为一封意大利的邮件告诉她，昨夜博物馆的监控被入侵了，家族的部分信息有泄露的危险。
　　银灰色超跑停在图书馆前，贝利尼打着伞在门口等候，雨有些大，握着伞柄的手腕透出苍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斯塔克接过她的伞，绅士而周到。
　　他们在车上谈起了雕塑，谈到了尤利乌斯二世，谈到了拉斐尔。
　　来了。贝利尼平静地微笑着，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画名。
　　出乎她意料的，斯塔克毫不掩饰地把那幅画全息投影在车厢里，大剌剌地放在她眼前。画里的女人和她没什么差别，甚至展现出画布上因为岁月流逝才有的细小裂纹。
　　“惊人的科技，斯塔克先生。”贝利尼不露声色，手握住了他手心里的银质十字架，“它和大蒜对我都没用，我也不畏惧阳光。”
　　“所以你确实是吸血鬼。”
　　“没错。”
　　“没想到我翻找贝利尼家族的秘辛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托尼的反应很平淡，“恕我冒昧——不过你多少岁了？”
　　”我见证了美索不达米亚的衰亡，”贝利尼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西亚？不，我的父母在意大利出生、死去，而我活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车停在斯塔克大厦地下车库，雨已经停了，他们坐着私人电梯一直上到顶层。
　　夏日的夕阳还是带着些灼热，托尼看着她走进阳光下，没有想象里黑烟从她的皮肤上灼烧起来，而是像钻石一样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太美了，他想着，转过身来的贝利尼重新睁开了眼睛，鲜红到发黑的瞳孔注视着他，像是被历史定住了身体。

　　这一次的会面成为了他们的秘密。
　　贝利尼依旧这样生活着，偶尔雕刻，卖给富商做饰品，和美人共进晚餐时碰到斯塔克就克心照不宣地微笑问好。
　　似乎日子就会这样过去。
　　直到弗瑞翻错了屋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自嗨试水，姐妹们晚安(￣o￣) . z 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