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宁》夕阳不说话

3、受伤的男孩（下）

　　中午，纪以宁坐在饭堂吃饭。突然，她感觉饭桌对面空位上坐下了一个人，气味还是那样的熟悉。
　　“你不用上课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她疑惑的问着来人。
　　“都说我比你大，还上什么课！”来人正是宁小童，语气有些不满。
　　俩人可以随时意气相投，却也可以随时嚣张拔扈。
　　“这下倒是你误会了，这一次我没有要跟你争论谁大谁小的问题。”纪以宁狡黠的说，“我也不是很年长，难道比我年长的人就不可以是学生了吗？”
　　宁小童憋红着脸，无言以对。
　　纪以宁说，“说吧，今天怎么就突然来了这里？”
　　“我今天来是做志愿者的。”宁小童前一秒还在生闷气，下一秒马上又生气勃勃欣欣向荣了起来。
　　“这样啊。”纪以宁不咸不淡的语气。
　　俩人都不再说什么话。纪以宁用筷子百无聊赖的糟蹋着餐盘里的一块肉，最后就差将肉五马分尸了才送进嘴里。
　　阿芬端着饭盒过来，坐在纪以宁身边。她先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宁小童，后茅塞顿悟地拍了拍纪以宁的肩膀说：“以宁，不用我多猜了，快点承认他就是你的男朋友！”
　　闻言，宁小童嬉皮笑脸地看着纪以宁，可是纪以宁就没有宁小童那么淡定了，她义正词严的语气将一句话分成了五个停顿：“何敏芬，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你，有必要想得那样复杂吗！”
　　“哦，原来是这样！”阿芬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宁小童后才又对纪以宁说，“看年龄也是，他都比你小！”
　　这次宁小童就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的，“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就像我现在看见了你，我也不敢断言你的年龄和你的容貌前者比后者相差甚远大很多不是！人终究不能仅以简单式的以貌取人！”
　　阿芬微笑不辩，毕竟在疗养院里工作了几年，面对的人和事哪一样不是比这过之不及。她利索地扒完最后几口饭，便捧着餐具站起走了几步后，感觉到忘记了点什么，想了半天才想起居然忘记了和纪以宁说再见。
　　“以宁，我先去干活了，你可不要亏待了你旁边这位，小追求者哦！”
　　阿芬走后，纪以宁语重心长地说，“这次你说的话真的有点过了！”她也捧着餐具站起，想要离开，宁小童却叫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
　　她停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而不怀好意。“你是不是想跟来，不过你可以跟来。”
　　宁小童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看上去十六七岁的男孩走在疗养院院子的空地上，纪以宁走在身旁。
　　“平时都是你们推着来散步的吗？”宁小童问纪以宁。
　　“更多还是那些身体健康的工作人员负责。我们这一类身体有缺陷的工作人员，进来就不是当劳力的。”
　　“那就是有了。其实我有怀疑，现在的你，在完全不利用盲人器具铺助的前提下，真的能行走自如，有时候甚至推着轮椅上的盲人？”
　　额，有时候自己走路都摔跤，哪能推着坐有人的轮椅走，宁小童你还真想将这个超现实的话题进行到底吗？但既然已经开了话闸，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那你还真不懂！别看我们有缺陷，但对事情的适应能力是比常人高出许多。你质疑对我们盲人而言，可不可以安全行走在这个园子里，雪上加霜的是还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我说过，我们的适应能力比任何人都要强，为什么就不能在熟悉的地方行走如常？为什么就不可以被当作正常人来看待？”说到最后，连纪以宁自己都差点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宁小童睁大着眼睛看着纪以宁，要不是男孩在，她还真要为这一番励志的话鼓掌。
　　只是可怜了坐在轮椅上的男孩，本来跟他们出来就很勉为其难的了，现在听着这些话就更气涌如山了。“本来我是不想说话的，但你们不觉得在一个刚刚成为瞎子的人的面前，不应在某些话题上讨论得太多吗？而且目的性耳目昭彰。”
　　呃，怪对面那人演技太差！见事情败露，纪以宁和宁小童心里不约而同地为自己推脱。
　　事实是在十多分钟前，他们来到男孩的房门前，纪以宁就先叫住了正要推门而入的宁小童，细声细语地说：“等一下你尽量挑起一些有关盲人如何生活的疑问，而且要夸张点，我会一一地回答你。”
　　宁小童不知道纪以宁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因此他持反对的态度说：“我说纪以宁，要说从认识你后我对盲人方面的知识那是没的说的了！我是不同意这种做法！”
　　“我也知道你对盲人的认识不会少，但现在重要的是要让里面的那个人也认识甚至适应以后会时刻扮演着的盲人角色！我们这一类人总少不了闲言碎语，现在我们要教给他的第一步，就是要逐渐锻炼出一颗坚强的心！”
　　她，一直都是这样？宁小童百般怜惜地望着纪以宁。
　　纪以宁来到男孩的身前蹲下，问他说：“你有没有听出来我现在已是蹲在你的身前？”
　　男孩先是不屑置辩，纪以宁欲再出声劝解，男孩却先了她一步说：“当了瞎子那么多天，我也不至于那么不上进！”
　　“你看，你自己都已经说了失明那么多天，盲人的感知和技巧也逐渐熟悉，但你却还在意着旁边人评头论足，这会合适吗？人生在世共如此，你现在人生缺少的一部分，也许以后会在别的地方为你补上而别人没有！”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时半会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做这一刻的始作俑者。
　　“原来真是你们商量好了的！”男孩明显不乐意。
　　纪以宁欲说还休，见此宁小童走上去把纪以宁拉起到一旁，换自己蹲在了男孩身前：“当然，你也可以想象成是我们事先安排好了的，但你不可以否认的是，我们做的这些对以后的你而言，利远大于弊！我们刚才所说的话，这一刻我们承认的确是让你心里不好受让你受到了伤害，可是你可以想想你日后，每一次的风言风语，都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谁都会受委屈，所以才应该更珍惜信任对自己好的人，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可惜却不是人人能想得明白。
　　事与愿违，于宁小童的话，男孩深感厌恶，“横有道理，竖也有道理，而我的道理是，以后或许会像你说的受到别人的议论、指指点点，但你们却是可以吝啬掉这次伤害不是吗？”
　　纪以宁若有所思，而宁小童听后却很不是滋味，他语气严肃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怎么横看竖看，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瞎子！也不要想着能故作姿态狂妄自大，既然苦口婆心你不要，那好，”纪以宁感到气场不对，想上前阻止，宁小童却站了起来挡在了她身前，“我们就不管你了，现在你就证明给我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站起来走回去！”
　　男孩听后，果然负气站起，转过身摸索着走离开。虽然走路时还是让旁边人看得心惊肉跳的，但是每一次都基本无误地避开了身前的障碍物，这让宁小童看得是暗叹不已。
　　“这次你做得有点过分了！”纪以宁略带埋怨的语气，然后也负气提步走。
　　“我想不到他真的敢赌气走的！”宁小童跟上，走在她身旁，“你真的放心得下他吗？”
　　“人是你气走的！就算他还不能完全独立、旁边会有人过去协助他的，”纪以宁面无表情，“何况他已经做得够好了的！”
　　“你是在气我？”宁小童显得闷闷不乐，他招谁惹谁了！
　　“我怎么会气你呢？你也做得挺好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