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刑事侦查》爱星之卡比

15、脊杖

　　“不会吧？于兄，我听传言说，你跟那靖王爷。”陈贤暧昧地眨眼。

　　“错了。”于衡面不改色。

　　“我就知道！京城那群人嫉妒你本事，只会乱嚼舌根！”陈贤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

　　“不是传言。”于衡稍显无奈。

　　陈贤细细打量于衡，摸着脑袋疑惑不已，“于兄，你说这王爷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都是硬邦邦的大男人，哪有香香软软的媳妇好。”

　　“别说了。”于衡面露颓色。

　　“于兄，你跟兄弟个底，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疑难案子。”陈贤并不傻，一句话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于衡没有开口，这件事牵连越大，他身边的人越危险。

　　陈贤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见于衡满脸凝重神色，知道自己说中了于衡的心事，反而闭上了嘴。有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八品芝麻官管得着的。

　　“殿下在等我。”于衡道。。。

　　周启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刃，几乎将于衡贯穿。

　　跟于衡说话越久，陈贤越是能感受到一种无名的威压。自己如同迷失在丛林中的旅者，被森林中的猛兽盯上，不知何时就会落入陷阱。

　　陈贤打了个寒战，被雨水湿透的官袍呈现出深青的色泽，冷得人指尖发麻。

　　“于兄，前路漫漫，多多保重！”

　　雨势渐小，秋风一吹，于衡冷得发抖。他身上的衣物湿透了，洗了手的窦顷跟了过来，一旁棚子里燃起一个火堆。

　　于衡将一罐酽醋泼在火堆上，浓烈的醋酸味传来。

　　“验尸火上走过，可避秽臭。”于衡道，提起衣袍下摆跨过去。

　　周启受了新伤，他又验了焦尸，若染上秽物，伤口感染就不妙了。

　　几个验尸的差役相继跨过，窦顷不再耽搁，跨过火堆。

　　李树雇了辆马车，将于衡三人载回礼亲王府，他住在城西，礼亲王府在城南，四人分道扬镳。

　　空闲下来，于衡打开刑侦系统。

　　仓库中存在医药分类，于衡心念一动，那系统似乎是有所感应，直接弹出一张药方。

　　“华佗治烧伤药方。”于衡默念其名，将药方所需药材记录下来。

　　这是一副内服的药，可活血生肌。

　　接着画面中出现一个葫芦状药瓶，药瓶上的文字与衡前所未见，但药品介绍确是外敷烧伤膏。

　　马车驶入礼亲王府，礼亲王没想到，这靖王爷出门一趟，回来就是一身伤。

　　“快去请大夫！”焦急万分的礼亲王高声喝道。

　　周启昏迷前，紧紧握住于衡的手，于衡想挣脱不了，只能跟着周启接受众人诧异的目光。

　　礼亲王知道周启与于衡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于衡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于衡苦笑，这样的事情的确是出乎他意料，谁能想到周启径自冲进了火场。

　　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湿滑，大夫久久未至，周启时不时发出痛苦的□□。

　　于衡眸色暗了暗，提笔写下药方，着人先去抓药。他一手藏在袖袍中，略一反转，手中救多了一瓶烧伤膏。

　　虽说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这等隔空取物的本领，真可谓是神迹。

　　如今他也没空纠结神为何选中自己，救人要紧。

　　礼亲王也是病急乱投医，连忙吩咐下人去煎药，他对于衡的态度也稍有改观，神色缓和些许。

　　他注意到于衡一身湿透了的衣服，以及衣服上浓烈的醋酸味。联系到今日城中的火灾，以及于衡之前的名声，他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子平？”周启从昏睡中转醒，确认于衡是否还在。

　　于衡低低地“嗯”了一声，告诉周启自己还在。

　　周启紧绷的身体陡然松懈，稍微放松了握紧的手。

　　于衡趁机抽出手来，被握住的那只手被周启捏得变形，手背上留下明显的清白色指印。

　　“好好休息，我会治好你。”于衡在周启耳边道。

　　周启此时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狼崽，漆黑的瞳孔中闪过迷茫，迟疑，不安，犹豫。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于衡。

　　到这时候，于衡才后知后觉，周启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他摸摸周启的头发，声音软下来，“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此刻的周启显得异常脆弱，他乖巧地眨眨眼，闭上双眸。

　　姗姗来迟的大夫背着药箱，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急匆匆进门。

　　一股冷风从室外灌进来，于衡又是一个冷颤，他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衣服。

　　于衡连忙着人准备热水。

　　周启并未睡着，看着于衡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眸色一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如野兽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氤氲的水汽渐渐弥漫，于衡躺在浴桶中，回忆案情细节。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可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从出门，到火灾发生，大火扑灭，发现尸体，找到证人。

　　这一切太顺利，也太刻意了。

　　薛李氏的证词到底有几分可信，她在隐瞒的事是否如与衡所想。往运河方向去的薛三为何会出现在反方向的县城老仵作家。

　　以及，这火灾发生的时间，正好是于衡准备去调查当年那起案件的这一天。两者时间是否存在关联？

　　如今于衡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木器他只能寄希望于陈贤的走访，以及对薛李氏的跟踪。

　　希望能找到线索。

　　温暖的水流将于衡包裹，他缓缓闭上双眼。

　　门外传来沉重的脊杖声，是周启的亲卫长正在受刑，出门时周启没让卫队跟着，谁曾想竟发生了此事。自责的亲卫长自愿受刑一百杖。

　　周启的亲卫长姓岳名遥光，是周启一手提拔的亲信。

　　岳遥光容貌艳丽，出手狠辣，人称毒蛇，平日里跟于衡很不对付。

　　原因说来也简单，岳遥光的胞弟岳衡枢，也就是当年那起考场闹鬼案的凶犯。那时岳遥光人在边关，等他回京，却发现弟弟已然问斩。

　　因着于衡，他连弟弟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由此便恨上了于衡。

　　在岳衡枢死后，他抱着弟弟的牌位前去刺杀于衡。

　　“你心疼弟弟，那考场上被害的十一个考生谁来心疼？”岳遥光剑尖指向于衡咽喉，却被于衡一句话反驳。

　　“衡枢他不是凶手。”岳遥光艰涩道。

　　“我也设想过这种可能，但是，证据是不容抵赖的。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剩下的，无论再怎么离奇荒诞，那都是事实！”于衡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向前一步，咽喉被剑尖刺破，雪白的剑身染上赤色。

　　“不会的，横竖不会是杀人凶手，他只有二十岁，他是书院里成绩最好的，他不会杀人的。”岳遥光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事实上，岳衡枢十二岁就离开家门独自求学，岳遥光记忆中的岳衡枢只是十二岁之前的他。那之后的岳衡枢，已随着考场闹鬼案结化作一捧黄土，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那次刺杀以岳遥光的失败告终，知晓此事的人就只有于衡与岳遥光两人，之后在靖王府再次相遇，两人对此都三缄其口，装作并不相识。

　　于衡心里清楚，他与岳遥光这个结，一辈子也解不开。

　　当然，他也懒得去解开。

　　往事就让他随风而去吧，于衡这么想着，数着门外脊杖声，昏昏欲睡。

　　直至岳遥光发出一声闷哼。

　　这人要撑不住了，于衡心道，他刚数到六十七，还有二十三杖。

　　于衡翻身，将衣物穿戴整齐。

　　“王爷治军素来严谨，但这次的责任并不全在卫队长。”于衡严肃时声线极冷，不怒自威。

　　听到他说话，施刑的兵卒手下一顿，于衡脑中的数字停在了七十。

　　他掀开长袍前襟，跪立在岳遥光身旁。

　　“既是在下带王爷出门，王爷受伤，在下也要负三成责任。”于衡道。

　　他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以他的身板，三十杖已是极限。

　　施刑的兵卒对视一眼，不敢动手。

　　“岳队长，你来。”于衡双目平视周启的房门，面不改色道。

　　浑身冷汗，面色煞白的岳遥光被人扶起，冷声道：“既是王妃恳求，遥光岂敢不从。”

　　岳遥光撑着邢杖，深吸一口气，双目中精光一闪，咬着牙便是一杖。

　　“啪！”于衡整个人被打得往前一倾。

　　尖锐的疼痛顺着脊背往上爬，如蛆附骨，渗入每一寸血肉。

　　于衡挺直了腰背，努力不泄出一丝声音。

　　血顺着肩背往下淌，衣物粘在皮肉上，每一杖都带起一丝皮肉。

　　于衡紧咬着牙，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

　　“一十九，二十……”于衡心中默数。

　　原本以为三十脊杖很快就过去，谁想居然这么长，悲伤如烈焰灼烧的痛苦令他身体颤抖，浑身僵直，青筋鼓起。

　　雨不又下大了，雨水从屋檐上低落的声音将刑杖击打身体的声音掩盖。

　　于衡几乎呼吸不上来，他双眼平视正前方。

　　隔着三丈之外就是周启所在的房间，那扇房门紧闭着，房间里大夫正在给周启问诊。

　　“二十七，二十八……”于衡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他双眼一黑，牙关紧咬。

　　“住手！”有人咆哮着冲进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