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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挚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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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杜影云听到高跟鞋悦耳的触地声,抬起头的一刹那,稍一愣神,说出了这两个字,不加掩饰的赞叹。
这个女人,一向懂得装扮,宜时宜景,眼光独到,品位高端,随时随地都让人产生一种焕然一新的视觉效应。就拿当下来说,刚刚还是一副职场白骨精的干练形象,转而将头发一放,抹上色彩明丽的口红,瞬间藏了微许妩媚诱惑,柔软发丝掩映下的脸庞,更显娇俏精致。
简沁会意一笑,决定收下杜影云的赞美,因为她听得出来这是真心的,“谢谢!”
走到办公桌前,明确快速的收拾叠放好一大摞文件,又一股脑的将手机、钥匙、化妆品之类的零碎物品放进手提包里,转而在杜影云身前站定,“走吧。”
“好。”杜影云收起富家公子式的悠然二郎腿,合起手中的杂志放回茶几上的原位,起身率先走到了门外。
简沁随后跟着,临出门时又回首探身进去四处瞧了瞧,才恍若依依不舍的合上办公室的门。
杜影云看后,不带任何语气的说:“这么留恋工作?”
“只是一种习惯,看看有什么落下的。”简沁随口回道。
电梯门合上,封闭的空间里只承载着杜影云和简沁两个人,一路悠然下行,经过一个一个楼层,没有任何人按铃打扰。
两人站得有些前后的距离,简沁眼波流转,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身边这一个人,他身姿英挺,他外形俊阔,他眉目泰然,只是那么随意的站着,简沁却似乎体悟到了一种压迫感,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紧张的,微微圈起的手心渐热泛起湿意,然而,心,跳得很安稳。
简沁微仰起头,目光凝聚在杜影云的侧脸,你终于再一次的来到我的身边,今后的日子,我祈愿与你同在,你要信我,就如同我信你一样,杜影云。
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里,因着今天是周末,在高压职场中快节奏的忙碌了整整五个白天黑夜的白领们,自然是要好好享受这段难得的空闲时光,早就作鸟兽状各自飞散了,只零星停着几辆车,宽敞空阔,氛围相当寂静。
杜影云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对这位在他身边的高跟鞋美女一点都不特殊照应。
然而,简沁又是什么人,她一向要强,不是弱小女子一个,她着实不需要别人对她有什么关照,况且她在平日里走路也是落地生风的,工作上风风火火惯了,做什么都是跟时间在拼。是啊,只有走上社会,融入职场,有了自己的事业,才真正领悟到古人所谓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深意,时间造就金钱,但是金钱买不到时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杜影云的那辆圣托里尼黑“揽胜”恰好停在简沁的柚红“ATS”旁边,一辆霸气,一辆精巧,男人、女人,相得益彰,光彩熠熠。
“你倒是挺会挑位子的。”
“说是凑巧,信吗?”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简沁侧歪了一下头,小弧度的摇了摇,视线直直锁定杜影云的眼睛。
杜影云不再理会这一个没有任何深意的问题,边走边风轻云淡的说:“视觉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这两辆车并肩停在一起,颇有‘并驾齐驱’的气势。”他站定在副驾驶座侧旁,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没有直说,但也相当于默认了。简沁还留心在杜影云这一句话中话里,完全没有料到他会亲自替她打开车门,稍稍诧异,静静凝视杜影云几秒,微一颔首就低头坐了进去。
他于她来说,一举一动,越发疏远陌生,猜不透,这一个男人,简沁一直都知道他是不简单的。
但是曾经的杜影云,却一直都是拿他自身最为纯净的一面来呵护疼爱她的,简沁跟他在一起,可以很张扬很放肆,可以任性的胡搅蛮缠,可以简简单单的就做最真实的那一个自己。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不敢了,是心虚还是疏远?杜影云跟她客客气气的,她也就跟他客客气气的,“装模作样”这四个字很适合形容现在的他们。
杜影云随即入座驾驶室,第一个动作并不是发动引擎,而是侧转身俯向后座,一瞬间手拿一束包装简洁精致的薰衣草干花,递到简沁身前。
“我想你会喜欢!”
简沁平日里倒是没少收到各种人物送来的花,不过就是很单调的只局限于玫瑰花,一律是娇艳艳的开得正盛的红色,精巧花朵上还吸附着晶莹细碎的水滴,有一大捧的,有一两枝的,亦或是十几枝的。众所周知,玫瑰是表达男女情爱的不二之选,但在简沁看来,俗气得很。
当然,她的本意不在贬低玫瑰本身的高贵神韵,而是指那些个只知道送玫瑰花的男人们,到底是把她简沁看得太过肤浅了呢,还是看得太过小女生气了?
“很喜欢!”简沁毫不迟疑的大方接过,饶有兴致的认真欣赏起来。双目潜进身前一片幽幽淡淡的蓝紫色中,无数朵精巧细碎的花蕊,优美典雅,妥善有序的躺在枝干上,犹如闭眼安睡的孩童般静娴。
一阵阵略凉的风,透过行驶中的车子半降的窗飘进,夹袭着一股纯正的薰衣草香萦绕鼻端,虽不比此花花开正艳时那般的浓烈奔放,却胜在气味清新古远,刚刚好清澈怡人,而且还能长长久久的陪伴在她身侧,这一份见面礼,真的很不错。
简沁闭上眼睛,将花束更紧的搂入怀中,顿觉很是安心,唇齿微启,轻悠悠的飘出一句“谢谢”,仿若临近入睡时的酥软无力。
声音是真的很轻巧,但全身心专注于驾驶车子的杜影云恰好听得真切,他没有答话,只是视线从拥堵繁杂的道路上偶然的飘向身旁的简沁。目光恍若倾注了柔软的疼惜之情,却又似狠心绝不留恋,一扫而过,他继续开他的车,唇角在不觉间扬起俊明的弧度,一瞬又扭转成明硬的线条。
车子停下,简沁有所察觉的睁开眼,开始打量起车窗外的景致。
“原来是假寐。”
简沁听到赋有磁性的男人声音,回转头来,只见杜影云正侧身凝视着她,恍若久久。
她着实有些卒不及防,这么近的距离,这么耀目的男人,心那么一跳,呼吸也微的一窒,但很快便回了他一个巧笑,调皮的说:“不是假寐,称之为闭目养神更贴切。”随后小心翼翼的将花束极轻的放置在操控台的平坦处,提起包,准备起身下车。
“等等。”杜影云话音未落,已经率先下车来到了这一侧,替简沁打开车门,所有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昭显着成功男人举手投足间的绅士风范,很是泰然大气。
夜幕低垂下,一辆黑色霸气的路虎,车门敞开,姿容清透的女人坐着,俊朗英挺的男人站立,一个微微抬首,一个垂眸低探,目光就这么再一次的纠缠在了一起。
这样的相交,原本谁都以为只是匆匆一眼即过,霎时都倾注了内心的本色,怎料,这一眼,竟比近年以来任何一次的对视都来得长久深邃,眸光流淌,时光静谧,只归根于简简单单的两个人,不带任何的身份拘束和防备,一下子就直击了心头的门锁,听得见零星细碎的颤音。
过后,简沁倒也不扭捏,下了车,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已经迷醉的神思转瞬清醒,心却莫名的失落,好像什么东西掉了,空缺了一大块。
感觉,这么一种只能依附着时机出现,那么一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大神级别的意境,降临的时候阵阵悸动,消散的时候怅然若失,空空荡荡,忍不住的回望,极力抓住的却已不再是那一种能让心莫名雀跃的激荡情怀,如针尖划过肌肤的丝痒撩拨,一瞬之后也就永远的流散在记忆的最深处了。
眼前是一栋两层小洋楼,静立在四面环水的中央地带,仿若隔断了所有人间的世俗纷扰,只是自顾自的优雅存在着,蕴藏着高贵却又极其神秘的气息。渐深的夜幕下,两排站立有序的路灯绽放幽黄的温暖光芒,缓缓指引着来人步入殿堂,中间仅由一座简单纤细的拱桥架接,人行走在上,听得见底下喘喘的流水声,瞬间心神宁静,融入了雅致的氛围。
就手推开木门,一股热气扑面迎来,光线也在一瞬间变得崭亮,终于明了,这是一家英伦风味的西餐厅,入目的装饰格局颇有久远的年代感,一切简约自然却极具威严,仿佛一位年老的长者看尽了人间百态,而后潜心修炼于此,让人心里莫名升起一份庄重之情。然而灯光明亮洒落各处,又好似在外闯荡的游子归了家门,不免松懈了所有的世俗防范之心。
大厅里早已坐满了用餐的人,形形色色,有面孔青涩却朝气蓬勃的大学生,有两三位闺蜜小姐妹嬉笑谈心,有朝九晚五的白领一族,有双双对对的热恋情侣,有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美妙愿景”这家餐厅就是这点好,消费层次高低皆有,并不局限于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真正展现了人权的尊重,一视同仁,在这个势利现实的社会实属难得。
“这不是杜大总裁吗,看来今晚是佳人有约喽!”
杜影云和简沁步上楼梯,在即将推门进入包厢的一刹那,隔壁间的门也刚好打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慵懒如斯,听来已有些微的醉意。却不得不感叹说话的人眼尖,尤其是在这灯光不怎么明亮的走道上,仿佛一切都是预先演练好的,将一分一秒掐算得这般精准。
“名栋?”杜影云看清了那位已然贴靠在墙上的身影,很是讶然,顿时清亮的声线中溢出止不住的惊喜,信步走去,两个人颇有默契的手掌相击交握,随后来了个结实的拥抱。
杜影云仿若还不解气的重捶了下对方的肩膀,似是惩罚,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现在连行程都这般严格保密了?”
此刻的杜影云眉目大气舒展,他笑着,笑得豪爽脆朗,笑得海阔天空,他的脸,半影在幽黄的光线里有些恍惚,他的眼,却是光彩奕奕的精透,如同暗夜中的星光,闪烁迷人,因为那里盛满了深深的笑意,只对着那一个人。
简沁漠然的静立在一旁,将杜影云的一举一动细细品赏,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这样平和朴实的问候,这样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于他这样一个终日混迹在漩涡潮流中的大男人来说,放下所有防备交出本心有多难,就意味着对面的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必然是不需要再去耗费心思多加揣测的。
男人间的淳厚深挚情义,简沁也算是真正的得见品悟了一把,是朋友,更是兄弟。
只是,她想,他们认识多少年了,这样的感情不像是一蹴而就,应当是源远流长的。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信任有多难,尤其是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
但是,若计较起时间来,她呢,她跟他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久吗?二十多年,自记事起就有这么一个人陪同着,形影相随的,向来是结伴好好走着的,但是走着走着,怎么就走到了现如今这样一个草木枯残的地步,冷清,疏远,客套,防备……简沁的心寒意四起,觉得冷。
有时候夜深人静,钻了牛角尖使劲的去想,为什么?只能是违心编造一个“长大成年的男人女人彼此间应当保持正常的距离”,当做是敷衍自己这一颗心的慰藉。只是,泪,还是止不住的流,常常就沾湿了枕头,从暗夜到天明,睁着眼睛看天边朝霞渐红,还是没能想明白是为什么。
礼节性的微笑,礼节性的问候,礼节性的邀请,礼节性的呵护,杜影云自傍晚见到简沁,就一直以绅士般的礼节对待着一位似是贵宾的女士,关怀备至,温柔尽显。
男人对女人该有的独特照顾他都有,但就是一切都表现得太近乎完美,反倒是显得不真实。所有人都清楚,越是陌生的人,越是要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方显周到。
简沁还真的是有好久好久,没见过杜影云这样子的笑容,毫无保留的笑,很好看,像极了心无城府的朗朗少年,曾经那一个简沁熟识的杜影云,简简单单的杜影云,跟她玩闹得很尽兴的杜影云,又爱耍些小手段捉弄她的杜影云,那样的一个他,才是真实的,她是真的非常想念,想念那一个杜影云,怀念那一段满是笑声的旧时光。
就在简沁的神思全然凝聚沦陷在杜影云的脸上时,她的腰间揽上一只宽大的手,动作轻巧,却暗藏力道,好似有意拉回她那不合时宜出走的思绪。
简沁心有意会的挪动脚步,与他的身体更为贴近,余光忍不住的低垂扫了眼附在她细腰上的修长手指,轮廓特别的优美紧实。
这成年男女间突来的亲昵,让简沁一下子很不适应,心顿时急跳,莫名的悸动随着血液四处流走,全身紧绷,不似防备却甚是防备,特别是腰间,已经渐有僵硬感,脸上也有些灼热,红蕴隐现。
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尽出乱子。简沁心里一句嘀咕自责。
“我的未婚妻,简沁,这位是人生挚友,沈名栋。”在一番久而不见的问候寒暄之后,杜影云替他们两人互做了介绍,简洁明了。
简沁在心里默念着那人的名字,名——栋,沈名栋,沈家公子沈名栋。
她终于移开紧盯着杜影云的视线,打量起这个站立在她对面的男人,有着杜影云等同的身高,身型比他略显厚实,着装随性,质地上好,隐透着傲慢不羁的气息,却又温文尔雅的性情。
饮酒后的脸上光泽红润,鼻根上方端架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一双温和且明锐的眸正光明正大的审视着她,中间隔着的透明玻璃镜片全然没有削落他刹那摄人的光芒,不加遮掩。
“简小姐很漂亮,人如其名,优雅大方。”
沈名栋率先朝简沁伸出手来,神态俊然,笑意盈盈,早已不见初时偶遇杜影云的散漫随意和刚刚对上简沁视线时的强势探寻。此时此刻的他,酒意好似已经散去了一大半,相当得清醒,所以一举一动都是规规矩矩的,很是正经凛然的去结识兄弟人生中的另一半,不摆任何架子的平易近人。
简沁同一时刻,回礼握上沈名栋的手,那手掌温润厚实,似有一股无形的炽热力量传递进她瘦弱的身体里,久违了的暖玉般的体温。“幸会,沈先生,真是夸赞了!”
“来来来,别只顾着客套,我们进去再聊个痛快。”杜影云笑说,回身推开包厢的门,邀请这位贵客入内。
“不了,我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不叨扰你们小两口甜蜜。”沈名栋语态坚定,说出后一句话时,目光意有所指的锁定简沁。微一颔首,就自顾自的径直走下楼梯,也不回头说句道别的话,仿佛他现在不趁着这个间隙快速离开,依着杜影云刚刚热情的性子就非追出来把他拉回去好好叙旧不可。
杜影云看着沈名栋似是落跑的身影,心领神会的笑笑,随即一闪而过,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