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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邀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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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两个人在网络的两端,很是“友好”的达成婚姻的交易后,已过去了四五天时间。奈何不知怎么,这期间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的联络过谁,更甭提什么情侣恋人间该演绎的你侬我侬,花前月下,浪漫风情。
这样一个由简沁亲手促成的当下,仔细想来,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一些尴尬隐匿在彼此之间。
往日的朋友,何况还是从小就相伴着长大的,这一种自然而然的发小情感,明明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偏偏言语几句就顷刻变换了彼此的身份,莫名的就添染上了世俗的畸念,何尝不是一种赤裸裸的玷污。
也难怪这几天的简沁,脑海中时不时的盘旋着一个问题,再见——会是如何?
噼里啪啦打乱仗似的忙完,简沁预估着已临近下班时间,但仍是习惯性的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得到确切的答案,心里会踏实一点。
左右上下转动了几圈脖颈,细碎的筋骨摩擦声突兀的传出,双手交叉重重拍打了几下肩膀,等到整个身心停顿安静下来,才察觉疲惫已经无声的侵袭周身。她颓然无力的靠向椅背,此刻只想闭上眼睛放松休息一下,满桌的散乱文件也懒得收拾。
简沁自嘲一笑,想要做独当一面的女强人谈何容易,只不过是外人看着身居要位,手握重权,盛气凌人,光鲜靓丽,无论走到哪,都会投来无数道紧紧追随的炽热目光,探究的,艳羡的,斟酌的,憧憬的,衡量的……这些个目光的主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盘算,人心叵测,说得难听了,怕是看好戏者居多。
所以简沁时时刻刻都得提点着自己,要细心谨慎,要考虑周全,要懂得权衡,不能出了差错落人口实,凭空增添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更不能让有心的人蚁穴溃堤,就此撼动她用尽全心守护着的唯一,此生此世唯一的执念。
简短有力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一室的静默,已经有些迷糊的简沁,冷不防的身心一惊,被人在将眠未眠之时突袭,这样的感觉真是不太好。虽说身体仍是懒散,心却已经开始思量,现在是到点下班时间,还能有谁,肯定是刚刚助理作日常汇报忘说了某件事情,现在想到来提醒一下而已。
“进来……”简沁懒洋洋应了声,身形未动,依旧慵懒靠着椅背,头向下略垂,用右手支撑着整个沉重,指尖轻缓按压着太阳穴,她懒得动,懒得刻意变换姿势去迎接来人。段晓昱于她来说也不算是外人,在身边跟了这么些年,她见过她比这更为散漫落魄的姿态。
“挺气定神闲的!”淡漠的声音穿梭在空气里,同时弥漫着些许调侃,夹杂着微少笑意。
来人第一眼看到的简沁,一个娇小的身子,蜷缩在庞大的老板椅中,慵懒困顿犹如阳光下贪睡的猫咪,仿若即将被吞噬隐没,念想不由得一转,怎么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
不管是此刻映入眼帘的身形,还是那毫无防备的姿态,就像是个童真的小儿一时贪玩坐错了位置,极不相称的空间,这样的她,怎会是那一个几年不见之后,蜕变成在商务场合中身姿曼妙,眸光灵动,从容淡雅的女子。
简沁猛然睁开略有些血丝的眼睛,视线一寸寸的由近及远展开,慢慢的有了聚焦。
终于寻到这个声音的主人,率先入目的是抢眼的白色西装,内搭黑色V领细衫,下配一条深暗色牛仔裤,一身休闲舒适又突显商务风范的特立独行的装扮,长期保持运动锻炼的精干身段展露无遗,修长挺拔,比例匀称。
他,年华渐长,又身处于风起云涌的商海中,那一种高贵稳泰的气场早已深入骨髓肆意滋长,是怎么都不会被这么随意洒脱的一个站姿而掩盖了去。光辉那般耀人眼睛,同往日在各类商务场合中远远瞧见的身影不差分毫,只是眼下这般静静的面对着面,他那冷兀的气势更突显得逼人,一点都没有收敛隐匿的意思。
还是那么的清爽好看。这是简沁心里由衷发出来的声音,她看向他的脸,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以自己最简单的眼光来形容这一个对自己来说与众不同有着深刻意义的男人。
无论是出于彼此往昔的身份还是情感,撇开所有的一切外在光环和物质,她就是觉得他好看,从小到大,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固执的以为着,不管他现如今是如何的出挑夺目。或许唯有这样,才能拉近她和他的一些些距离,旧时的友伴,不至于疏远而陌生,给自己的心一个阶梯式的慰藉,试着沉放下来。
简沁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心微一颤,不着痕迹的在脑海里搜寻起来,她有多久没见过他穿白色的衣衫了?多少年?
只记得那时他们都还青春年少,那时他们都还神采飞扬,笑得正灿烂张狂,她的身边总有他在,那一个身穿白衣,眉眼舒展,意气风发的朗朗少年,只要他在,她的心就莫名的安定。
刚刚只这一晃入目的白,简沁仿若遥遥望见了那一个人正朝着她款款走来,步态轻健,身姿俊朗,笑容,依旧清透得好看。弥散着一股无形的召唤力,引得她不待片刻思索就要朝着他狂奔而去,去抱一抱那一个久违了的男孩,在时光的炫丽光影里触手可及。
不过幻影终究是幻影,现在的杜影云,正悠然的站立在离简沁不到两公尺远的地方,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目光定然的注视着简沁,神情淡漠。
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头发简短服贴,眉目清朗分明,面孔硬毅润泽,风度翩翩贵公子模样,这样的一个杜影云,是现在的简沁应该要重新认识的杜影云,陌生的熟悉感,这一种心理非常的不好受,有些畏惧,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还有莫名的安心,只因为这一个人是他,所以她才会这般得五味杂陈,好不安然。
简沁上一次比较近距离的见到杜影云,是在一个月前的慈善晚会上,名流似水,觥筹交错,光影流转,她有意无意的眼波轻扫,搜寻追随着那一个身影。
他谈吐不凡,他身姿英挺,他举止洒脱,笑意时不时的从嘴角张扬开来染上眉梢,肆意蔓延,这样的一个男人,在这样的一个年纪,性情已然成熟定格,举手投足彰显稳重大气,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平静里蕴藏着一股坚定的气势,极具强烈的征服感,贵气逼人。
一个男人拥有如此卓绝的气场,虽说绝大部分凭鉴于杜影云自身的傲人才干和胆魄运筹,但他身后那个家族的百般疼爱和有力支柱,造就得如今杜影云人生中这般风生水起也是功不可没的。
他的人生一直是顺顺当当的阳光道,没有磕磕绊绊大起大落,爸妈的掌中宝心头肉,有一大家子呵着,护着,真真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
她还清晰记得,曾经的那一个少年,不端什么大少爷的架子,见谁都是笑意盎然的,眼眸清朗,全然是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模样,身上暖和的光芒不经意间就能触及人心最为柔软的地方,而她,就是在他的暖暖羽翼下才得以徐徐长大。
简沁凝视着眼前的这一个男人,脑海深处刻印着的万分熟悉亲切的眉目唇鼻,又不尽然的想起关于他俩的青春年少,陈年旧事来,曾经携手并肩走过的那段日子,疯玩笑闹,总是不容易忘怀的。
收回渐飘渐远的神思,简沁猛然站起,但就是起得太急了,大脑一阵晕眩,双手卒不及防的撑在了前方的大班台上,才勉强迫使踉跄的身子站住没有摔倒。
当然,杜影云见状也是一个跨步上前,有力的大掌一把捏住她的手臂,仓促间使了劲道,简沁吃痛的轻哼一声。
“sorry!”杜影云利落的收回手。
“谢谢!”简沁另一只手覆上痛处。
两个人,两种声音,同一时间响起,顿时穿透了寂静不语的空间,终于打破一室沉默的尴尬。
“身体不舒服?”杜影云的语气有了些微的温和,纵然不管他近年来在商场上打旋性情已经转变了多少,手段之高深,心念之繁复,阴狠毒辣早已侵蚀,有时逢场作戏上了瘾,真真假假的就连自己都难以辨别。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心思百转不容探究的男人,在那么一瞬间打从心底里猛然腾升的保护她的那一股冲劲,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已经伸出手去。那一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真是不容小觑,早已根深蒂固,在不觉间总会调皮的跳出来掌控心绪,霸道的指挥着他的肢体,无奈这么些年过去,他终究是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去全然的拿捏住。
倘若往事回首重来,他还愿不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那些年……是怕了吧,不然不会犹疑着给不了自己答案的。
简沁,我曾经是真的把你放在手掌心上小心翼翼的疼爱着的,我曾经是真的想过今生今世独独宠溺呵护你一个人的,全心全意。
但,曾经,站在孤山之巅,对着墨黑一片的无尽夜空嘶声哭喊,就此情断义绝,放你安好的,也是我。
不知道是谁,亦或是命运的安排,在光影流转的安稳里,递出了一把如此锋利凌冽的刀,硬生生的逼着他狠了心的斩断他们俩所有的过往,割心断情。
那么,现如今,他又是为着什么站在了这里,还想再被她在心窝上捅上一刀吗?
或是,或不是。他告诫自己,他只是很纯粹的想再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硬,有多冷,打算伤他伤到哪一步才肯收手?
杜影云的心里径自谈判着,垂在宽厚的大班桌沿暗影下的手下意识收紧了拳头,年少时的痛感,好像又回醒了几分,依旧清晰得能够穿透心房,直击血脉。
“没有,起得太急,鞋跟太细,所以才会一下子站立不稳。”简沁略显调皮的飞快的看了杜影云一眼,继而垂目颔首,抬手将耳边垂下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沁凉的手指顺势贴在有些烧热的脸颊上,先后抬起左右脚,作势检查那一双替罪的高跟鞋。
杜影云当然明了这只是一个圆场说辞,抿着唇划出一道不明显的弧度,似笑非笑,目光依然审视着前面这一个略有些窘态的女人,看透而不点破。
他知道简沁的性子,一直以来就是这般要强的,不管是幼时的天真小女孩还是如今的都市成熟女子,从未变过,但是那一颗心呢,现在已经变得怎么个模样?他是否还猜得透?
不,他是猜不透的,一直都猜不透,不然当初就不会被她捅上那么深那么狠的一刀,以致到了现在一经细想还是心有余悸,顿时全身凉意四起。
杜影云的脸上逐渐加深了笑意,但是这笑容背后的心却是越发得冷然,他视线凌厉的快速打量了一遍办公室里的环境,却又随即眉目蹙起。
这间办公室不算小,担得起简沁这个总经理的名衔,一应办公用具、摆设,该有的一样不差,不该有的也一样不见,布置得简单明了,干净大气,构造设计独特,用料配色协调,什么都好,但就是独独缺少了生气,苍白乏味,使得进入室内的人,心在突然之间就不受控制的一顿,沉重,说不出的压抑。
四周门窗紧闭,帘布合拢,百叶垂降,硬生生与外界隔绝,不见阳光进入半分,即便现在外面正是夕阳西下散发着闪耀眼睛的迷人炫红光芒,也无缘欣赏。倒是头顶上点着的几盏灯亮得格外刺目,各色文件铺满了整张办公桌面,笔纸零星散落,乍一眼看,很是凌乱不堪。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美满”的所有担子现如今都是简沁一人在挑着,任期将满一年,她是真的用心在打造当下的事业桥梁,她是真的用心在谋划将来的锦绣宏图。
但是简沁啊,简沁,我竟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思量过一个问题,这般似是恨不得用尽毕生心力去守护拼搏“美满”的现在和未来,到底妥不妥当?值不值得?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短短几秒,简沁已经恢复了常态,抬起头,灵动的眸对上了杜影云若有所思的眼,以及他的浓眉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忧色。
简沁到底是一个见惯了所有大小繁杂场面的女人,处理起意外来早就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刚刚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些失态,怎能再让自己继续沉迷在过去式中呢。她挑眉巧笑,说话的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柔和清脆,又透着些许意外的惊喜,刚刚好,本就该如此,这才是一个恋爱中的女人该展现的情调。
只见杜影云单手随意插入斜袋,不疾不徐笑问:“难道未婚夫,不应该来接未婚妻下班,共进晚餐?”边说边递上一个诚意邀请的手势,眼眸微眯,犹显魅惑。
“呦,够文绉绉的呀!”简沁朝杜影云含笑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偷藏着,这样的她,真的像极了一个在热恋中的娇俏女人。“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去补个妆。”
杜影云一副了然的神情,抿唇不语,点头示意,简单做了个让简沁随意的手势,然后走到沙发坐定,挑了本杂志静静默阅。
如果说简沁有想象过他们之间会怎样的开启这一段全新的关系,捅破她一手造就的尴尬局面,那么无非是她耐不住了性子一阵热血直冲大脑,再次豁出去厚着脸皮去找杜影云而已。
而现在杜影云的到来,直截了当提出这一场专属于恋人间的第一次约会,显然是他这一个搭档已经完美入了戏,似真非假的角色,拿捏得当,果然在情场上,还是男人更擅于掌控局面,撩动情愫。
简沁收了收思索的心神,在镜子前站定,情侣间的晚宴,应该是轻松愉悦,气氛甜腻的,遂将发夹抽去,漆黑长发落下,划出一道优美弧度,瞬间掠去了周身的强势英气。
微微的卷发就是这点好,打理简单方便,用手指借当梳子稍稍撩拨几下就蓬松有型,凭空增添了无尽的曼妙风情。遂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妆容,抹上色泽纯透的口红,一个旋身,衣饰服帖得体,一切ok,简沁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媚眼,信步朝着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