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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去接!” ...

  •   能进星野的人,比赛者也好,观战者也好,身份信息在钟越那边都是明明白白的。换句话说,在星野出现的人,基本都跟地下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有着或多或少的牵连。大家都在复杂的利益关系中享受着他人不同程度的庇佑,特别是路阮这一支,一个星野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夜里挣扎的人。
      闭嘴是最基本的修养。
      所以,尽管顾恋和疑似江陆川的人被拍到,但就算现在江陆川和顾恋同时出现在了星野,也没人敢向外透露一点点消息。
      保命要紧。

      场下,沈承予和张祖新顺着人群的方向朝路阮望去。
      沈承予的手不自觉地拽了拽衣角,拇指和食指隔着棉质的衣服来回摩擦,眉眼间闪过了一丝的陌生,但更多的是疑惑。
      江陆川没说过父亲要来。
      张祖新也是一脸疑惑,不过他是彻头彻尾的无知。
      “承予,这谁啊,怎么大家看到他比看江陆川还兴奋?”
      “咳…”沈承予顿了顿,“大概是个人物吧。”

      沈承予盯着穿过自动让道人群的路阮,一下子失了神。
      眼前的父亲板着脸,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尽管这样的表情沈承予从小看到大,但脑海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五年前父亲把他和江陆川叫到书房那天的场景。对江陆川说的那句“疼吗”,可能是父亲这辈子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又那么难以企及。
      就好像火焰上方翻腾的气浪,伸出手,却永远也抓不住那份温暖。
      亿万分之一概率的亲切,让人惶恐也让人愿意在记忆里长久留存。
      这种落差感,非但没有随着沈承予的成长而消散,反倒愈发明显。

      路阮一路朝着赛场走去,转头便瞥到了观赛区的沈承予。
      沈承予一怔,下意识地回避了路阮的眼神。只是头转得太快,额前的刘海儿在空中竟然有些停滞,但很快又贴上了沈承予的脸。身子也一下子紧绷,瞳孔略微放大,尔后又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像是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

      路阮觉得有些好笑。
      路阮知道沈承予对自己的敬畏,不过这样的陌生感也好,比江陆川的日益游离更好控制。
      自己的眼光还是好的。

      赛场上战况依旧激烈。
      两人太专注,都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路阮。路阮则一路走到了同沈承予相对的观战区。
      李季像是要死磕江陆川,耗尽他的体力拖垮他。
      但江陆川不管变得怎么少爷样儿,心里还是攒着劲儿,况且今天把沈承予弄过来,不就是为自己这几年默默努力的自己正名吗?
      江陆川咬咬牙,再次发起了进攻。
      李季也明白这场比赛的结果影响会有多大,所以他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但显然江陆川的实力比他的预判好太多。
      双方都是狠角色。
      终于,江陆川抓住了李季晃神的瞬间,一个腾跃,右腿直接朝着李季的脸冲去。李季一下子趴倒在场上,头撞上赛台,发出了沉闷而响亮的声音。

      比赛结束。
      人群一片欢呼声。
      江陆川扯着左手的绑带,下场的时候清了清嗓子,朝台阶旁边吐了一口血。
      张祖新沉浸在江陆川赢了比赛的兴奋中突然想起来,沈承予压了江陆川赢!他一下子抓住沈承予的袖口,来回摇晃,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我们赌赢了诶,这得赚多少钱回来啊。”
      沈承予没有什么表情:“钱不要,把手表拿回来就行。”
      张祖新怅然若失地瘪瘪嘴。

      这个手表,是沈承予五年前去高中的时候,母亲给他的。在外人眼里,这是个限量版的宝贝,但是在沈承予眼里,这是他离家后唯一的情感寄托。在没有母亲、没有江陆川的新生活里,他好多次都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靠床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蜷缩着,望着这个手表,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它像是一个连接过去的通道,分针每移动一格,沈承予的回忆就更深入一分。

      大概是八岁那年的冬天吧,沈承予和江陆川被钟越带到了山里,完成父亲定下的体能训练。那年的气温出奇的低,气象台早就发了预警,母亲也在家苦苦哀求父亲别让他俩出门。但是没人拗得过路阮。
      现在想想也是神奇,明明大雪几乎封了山,可钟越愣是把车开进了山,还兢兢业业地按照计划完成路阮下达的任务。
      沈承予和江陆川就一直扛着。白天光着身子在雪地里来回跑,晚上睡在室外的帐篷里,忍受着严寒,两个人只有一个小热水袋,大部分时间都互相抱着取暖,还得时刻提防钟越的突然袭击。
      按理说八岁的小孩都是被爸妈捧着的宝贝,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但是沈承予和江陆川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们的世界里只有遵守父亲的命令。
      为什么呢?
      为了活着。

      更小一些的时候,路阮当着他俩的面打断了泄露星野消息的人的腿。那是他俩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满身是血,没有力气说话却还死拽着路阮的裤腿,像是求饶一般地从嘴里发出难以辨别的声响。
      路阮没有一丝动摇,转过身对沈承予和江陆川轻笑一声,仿佛眼前这个人的样子就是他俩不接受命令的下场。江陆川被吓得哇哇大哭,沈承予强忍着内心的害怕紧紧捂住江陆川的嘴,感受着大朵泪滴从手背滑落的温热。
      父亲,这真的是父亲吗?
      自那以后,沈承予和江陆川都按照父亲的意思训练,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的监视下,过着没有朋友没有童年的生活,性格也慢慢变得孤僻起来。

      还是八岁那年,江陆川实在是受不了了,发着高烧躺在帐篷里,伴随着一阵阵的抖动,整个人是完全无意识的状态。沈承予急得都快发疯了,跪在江陆川旁边,把自己唯一一件厚外套脱下来包裹住他,用小方帕在雪水里浸湿之后搭在江陆川的额头上,不停地朝自己手心哈气再抓住江陆川冰凉的手使劲儿搓。
      钟越向路阮报告了江陆川的身体状况,但路阮似乎还没有马上将他俩接回来的意思,只是让钟越再等等看。
      在一旁听到消息的严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愤懑又决绝地对路阮说:“你不让钟越把孩子送回来,我去接!”说完便冲出门。严棂知道路阮对两个孩子寄予的厚望,但是她并不赞同路阮的某些做法,比如这次本来不该成行的训练。
      路阮想拦没拦住,他到底是把这看作是一次考验还是真的心要硬一些?

      严棂开车往山上去的时候在半路碰到了回来的钟越,看来路阮还是担心的。
      大雪警告一直没有解除。
      严棂抛下自己的车,冒着风雪换到了钟越的车上。一开车门,严棂的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江陆川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虚弱地躺在沈承予的身上,整个人仿佛是只剩下微弱呼吸的躯壳。而沈承予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嘴唇干得有些裂口,双手却还紧紧握着江陆川,望向严棂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
      严棂赶紧坐上车,一把把江陆川揽进怀里,让江陆川的脑袋卡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温柔而心疼地抚摸着江陆川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把肩上的披风扯了下来,给沈承予搭上。又赶紧拿出包里的保温杯,让沈承予喝过之后再接过来慢慢朝江陆川嘴里送。
      沈承予喝着水感觉有些微甜,其实严棂已经把感冒冲剂放进去了。他望着怀抱着江陆川的母亲,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下来,却不出声响。

      母亲真的是沈承予和江陆川这么多年来的慰藉。

      下了场的江陆川回到休息室,看见了正在沙发上坐着的路阮,略微有些吃惊,表情却是一副痞样——微挑着眉向路阮点点头,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自顾自地擦汗。
      “今天打得不错。”路阮平静地打破了沉默。
      “谢谢。”江陆川丝毫没有想要继续交流的意思,一下子把话给堵了回去。

      这个时候,顾恋拿着营养补充剂开门进来,看到路阮一下子就高兴地叫着叔叔。路阮很喜欢这个女孩,但有部分原因也在于她的父亲。
      “顾恋呐,你觉得今天江陆川打得怎么样啊?”路阮在外人面前总挂着一幅亲切的笑意。但在江陆川看来,那就是父亲的一个面具而已。
      顾恋把补充剂递给江陆川:“我也不太懂,但是赢了就好啦。”顾恋的语气里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不谙世事。
      路阮觉得她有点可爱,眼神也在江陆川和顾恋之间来回。
      江陆川知道路阮想让顾恋最好是能跟自己结婚,但是他能接收的仅仅是顾恋待在他身边,以朋友而不是女朋友的身份。
      他一口气喝完了营养剂,把空瓶递向顾恋:“你先出去吧,我等会儿再找你。”
      “嗯,好,叔叔你们慢慢聊。”

      休息室又只剩下了路阮和江陆川两个人。这次是江陆川先开口了。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路阮轻笑一声。
      “顾恋充其量只能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管我带她来星野还是和她一起出现在别人眼里,我真的就只是把她当成朋友甚至是个妹妹而已。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就是想要把我们绑在一起。”江陆川语速一下子加快,满脸挂着拒绝。
      “嗬,我不急,慢慢来吧。”
      江陆川把毛巾搭在沙发背上,有些狂躁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再叹了一口气。

      休息室的门又开了,路阮和江陆川同时抬起头。
      是沈承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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