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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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了眼，感受无数的电流不断地流动着，近似无声的电波传递着大量的信息。眼前的不明物体渐渐有了形状，他能开始捕捉到它的行动轨迹。远处的屏幕亮起了一道白光，这才刚刚开始捕捉到有所规律的什么声音，又一时令他在清醒无比的状态下有了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这里很安静，所以比平时更能专注聆听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
只是傅冬宫御有从未想过这些迹象意味着自己还活着，他只是凭此知道自己存活着。有些人活的日子比他这三十年少了不知多少倍，却活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
十八天。
那孩子很早就知道没有机会去恨。
那一次又一次的“谢谢”恰恰是在感激不值得感激的生命以及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这家伙有机会苏醒过来，”一只手搭上了傅冬宫的肩，“你觉得呢？”
尽管进屋时没作声，武藤千御的存在他老早就察觉到了。光不会是他们的敌人，但黑暗永远是他们手中的利器，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夺走拿来对付自己。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向在黑暗中最敏感。
傅冬宫依旧没有睁开眼来，也没有说话，沉默就是他最直接的回应。
他不知道，况且在这个人面前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他笑起来还挺好看呢。”
傅冬宫终于睁开了眼，那场谈话的画面随他起身离去之际清楚地浮现在脑海中。
AI先生的身体在死亡之后被带去了科研储存室，温度比他们原先身处的播映室要低得多。
每次来到这里都仿佛身处一个大型展览馆，那些象征着人类最高智慧的结晶的上好展览品们无一不被精心保藏着。透过那点形同玻璃的特殊材质，好似能够亲眼瞧见———他们毕生的生命力被永久地封存在一具已然失去了活动能力的身躯里。不再有思想，只作为曾经的思想起源体存在。
有时候看着这些人们，死神也会深刻地感受到许多人真正活着那一瞬间....或许，就只有在将要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吧。
只不过AI先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因为活得不够久所以只剩下了那一瞬间是属于他自己的。
可也许对他而言，那一瞬间就足矣了吧。
“让我死。”那眼神甚是坚定，听语气也似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难以承担后果，同样的语气换一个请求也许会奏效。
“理由。”
“让我死。”
若是同为人类，灰原哀或许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面对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机器人，她实在没法说她完全搞懂了这家伙按照什么样的系统运行着。难道说接收了任务失败就去死的指令？
那为什么她检查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自爆装置呢，那样难道不是更容易么？
“让我死，只要让我死就对了。”那个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带着金属的质感。
“那个...月野小姐对你而言，是不是很重要？”
“....让我死。”
“虽然她现在在他们手里，也不一定就说明她现在...”说着说着，小兰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终于还是讲不下去。
小兰对那个组织的了解极少，更无法想象他们的世界。事关月野也只知道她是本次祸端的幕后主使，为了报复那个组织才做出了这些事。至于这个小姑娘，似乎就是在这一系列计划下诞生的。
“对了，你叫什么？”
她没有说话，默默低下头的举动不禁令小兰有些心疼。
“好像叫小舞吧。”
小舞抬起头来，略微看了眼灰原又看了眼小兰，然后又默默低下头的举动隐隐令小兰感到了一丝悲伤。
“小舞醬...这么叫你可以么，”话说完过了几秒依旧没有回应，于是小兰接着问：“会觉得孤单么？”
小舞只是背靠墙壁席地而坐之际越发缩成一个球，过了会儿才再次缓缓说出：“让我死...”
在片刻的沉默后，随着“嘀”的一声灰原的手表边上亮起了一点红色。她翻开了笔记本电脑，迅速调出了摄像机的画面，只见一辆黑色的车从阿笠宅经过，最终停在了隔壁。
“在你死之前好歹跟他谈谈...停下，不是现在。”灰原说着的同时正好瞧见傅冬宫走进了工藤宅。
杯中的热气袅袅升起，咖啡的香味飘在空中，直到灰原喝完了还有一丝香气残留在地下室里。
其实小舞从来没能理解为什么人们这么喜欢喝咖啡这种东西，她只是时常担起了端茶递水的跑腿小妹这个角色为他人服务。小舞曾经想过要问创造者为何她就不像其他人一样喜欢喝咖啡，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这个必要，因为怪明显的。
她不是很愿意承认这点，但创造者和傅冬宫那家伙在某些地方蛮像的，平时好像都不需要咖啡之类的东西就能连续醒着很久。
或许跟认识新朋友就要礼貌问好，笑脸相对，还要握个手是类似的道理。说不上是什么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却会让人们误以为他们都一样。诸如此类，倒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伪装手段。
“了解，要骗过敌人，首先得要瞒过自己人嘛，这点道理我自然懂的。”
“有意思，这遭下来也不难推断出你们十年前的合作大概什么样了。”
本质庸俗的人类身上总是有着成千上万种变数，这话不错。如果‘他们’的创造者还活着的话，指不定会不会把他俩抓回去继续做研究，还得取个名叫‘人类经过思维合成后的言语行为表现观察记’。
“就像是还活着一样。”
“啊？你说话太小声了，没听到。”
小舞没有回答灰原，其实她也说不上来怎么会说出这种只有人类才会说出的不知所云的话。明明应该死的很彻底了吧，却隐隐能感觉到创造者的脑电波依然在哪里存在着，没有死绝。幻觉么？
“那么，”他将手伸到了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把它交到了对方的手上，“这是你的东西。”
这套房子还是那样看上去简约朴素，在这么几天装修中内部也没了那些繁杂的设置，只是主人换了那个不显眼的招牌也换了个新的不起眼的，不过或许餐厅的生意会比心理咨询所要好上那么一些吧。
一转身，果然有人已在等候。
灰原完全不屑搭理眼前这个做了乔装打扮的家伙，就是瞧见他终于转过身来就把他带到了一辆红色的车前。毕竟，一路上他也只是换了车牌没换车也没避着他们，足以确认就是傅冬宫本尊。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请工藤夫人放心。”说着傅冬宫摘下了帽子把手带到了胸前，稍稍给工藤兰鞠了个躬以示敬意，“对了...夫人您，莫非是一开始就参与其中？”
“明知故问，”灰原冷冷丢下了一句，“走吧。”
于是小兰和傅冬宫说了句“晚安”就关上了车窗，然后驶向了远方。
“她死后的愿望是想要你们陪葬。”
“杀了我。”
“话虽如此，你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来，所以你的愿望呢？”
“死了也可以留下来。”
“那除了死以外呢？”
小舞没有回应，只是用之前看着灰原和小兰那样的眼神看着武藤千御绕着圈走。
如果说AI先生没有时间去进一步升级傅冬宫所说的他自生的一套情感学习系统，那么像小舞这样完全听命于月野的‘作品’，莫不是用了十五年的时间锻炼出了一套机械系统内所没有收录的情感。
“知道你在他方官方资料中的正式名称么？”他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月野舞。”
“......”
“其他的，全都已经死了，在他们出生的那刻就跟死了一样。”
“他们只是工具。”
傅冬宫本来有那么一瞬间准备开麦让兄弟收一收的想法，不过算了，反正也拦不住。
“想死我绝对不拦你，先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据我所知呢月野才绘子没有给你下达过任何有着任务失败就要死的这层意思的指令。”
“所以，为什么想死？”
“不说也没关系，让我猜猜。你并非母胎所生的人类，她也不算什么常规的年长者。”
“但是毕竟作为人类活了十五年。”傅冬宫忽然开麦。
“呵。”
刚刚一直在走来走去的武藤蹲了下去然后稍稍把她的头抬了起来，仔细做了观察。
“气太盛，年轻呐。”他边说边站起来转向了其中一个角落的监视器，用手背略遮住了脸，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用稍稍闭上了的眼睛观察，好似从那里能看到点里边的什么细节。
“你说什么时候更换零件的，老些年了。”
傅冬宫没有回应。
“遗言。”武藤背对着小舞缓缓开口道。
“不用。”
听了这句后，他又走了过去蹲下去直视她的眼睛并摸了摸她的头。
“你说，这怎么毫无例外全都选了随她而去。”说着还笑了笑，“活着怪难的，这应该没有以后了。”
“本就不该有。你说呢？武藤先生。”
“也有道理，”说着他又起身走向了出口，“那么最后跟你说一句再见吧。”还回了个头看了她一眼。
走出去的半分钟后，小舞听见了两声响指，半分钟后武藤又回来了。
“月野死时用的，”说着递过了那把已经被擦拭干净的枪，“给你换成了特制子弹了。”
“请吧，”他就这么看着她不慌不急，面无表情地把枪对准自己的头，“那就永别了。”
最后那一瞬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如初见时那样，等了五分钟终于见到了。
“这个世上最好看的还是人的微笑，”武藤边说边把小舞的尸体抱了起来，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只不过绝多数的微笑，都是种虚造的美。”最后在从房间里走出去之前，如此在傅冬宫耳边道。
都太习惯了。
他就那么独自一人站在正中间，难得放空了几秒，又随着大海的画面回想起这些天，最后收起了被留在地上的手.枪。如果没记错的话，似乎还是月野进他方时摸过的第一支枪，是父亲交到她手上的。不过比起跟她一起被储存起来，往后的日子里总会有来者使得上的。
或许活得久了确实有些事连他也只好承认说记不清了吧，就如这支枪他到底是否使过，就如他当年使的第一支现在在谁手上。
“使过的玩意儿老多了，这么些年老早就不记得了。”
也是。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番外·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