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番外·四 ...
-
烟雾渐渐散去，“嘀嘀嘀”的声音如同魔咒般还未从耳边消失。
“不可能....”
我明明亲眼看到他用剪刀剪了黑线的，计时器怎么可能还在走。
‘莫非....’我看向了黑羽快斗，‘是那家伙。’
事到如今这么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就天真到这个地步认为还有机会，以至于死到临头还不肯认命么？
他还真把自己当什么救世主了，就连死到临头还攥着那点所谓的正义不肯放手。
浑身是血，骨架破烂，满是不堪，却惟独眼神中没有一丝浑浊，实在是叫人不爽。
“拿下！”
正当我打算了结了他之时，令人厌恶的一群带着防护面罩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呵，该说他方傅冬宫不愧是T20之一么？看来从一开始，这一切的安排就是冲着我来的。
但我如果死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想死。
随着我踢偏了没击中对方反而击中了墙壁的两脚，轰隆两声伴随着火花与烟雾，实验室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而他们喷的迷药效果也退了不少。原先一直‘嘀嘀嘀’个不停的声音也已经停下了，一下变得静悄悄。我虚脱地跪在了地上，看着他那具不堪入目满是灰尘的身体，不禁笑了出来。可仔细想想，现在的我也没比他少狼狈几分。
然后后颈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意识也迅速模糊———
我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感到的是令人舒适的冰凉，也是令人不适的沉重。伴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是铁链清楚的响声，而那铁链连接着的则是一台我走了之后这里新添的不知有何用处的机器。我缓缓站了起来，只见他又出现在我眼前。
“你醒了。”
这次我不是笑着以对，只是冷哼了一声。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说着，他翻开了档案。
当初是为了什么开始研究人工智能拟人化？又是为什么在他方终止这项研究之后，选择了继续研究？是否打算利用人工智能人达成不纯的目的？目前被搜刮到的人工智能人是否就是全部？
面对一切的质问，我唯一的回应只有“为了科学”，于是他关上了我的档案。
“你是否恨我？恨我提议了终止你的研究。”
我依然没有回答。
“你知道我们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你吐出答案的。”
“杀了我。”
他愣住了。
“让我死，我就配合你们这套无聊的程序，告诉你们一切。”
“好。”他沉默了几秒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还要我所有的作品给我陪葬。”
“没问题。”
“是，”我微笑着回答了他的上一个问题，“试问当年的研究小组成员谁能不恨，只不过，”说到这里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们没那个胆量跟T20作对。”
就像铃川没胆量跟我一起继续研究下去一样，就像他方没胆量让我继续研究下去一样，所有人类都一样的懦弱一样的没胆。
“科学，一切都是为了科学，为了研究。”
或许这个答案他已经听我说过太多遍了，但这的确就是我的答案。
因为他方或许会找上铃川，而铃川或许会成为他们拿来对付我的有力人证，所以我杀了铃川。因为工藤黑羽找上了他方，所以包括他们的亲朋好友在内，都是需要被灭口的人。
因为自傅冬宫上任T20之后，他方只会妨碍我的研究，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也会不惜一切除掉他。为了伟大的科学，至始至终我都毫不犹豫地对这群可悲的人类下狠手，可我错了...
“我错就错在没早一步把你们都杀了。”
他微微张开了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把嘴闭上了，然后又翻开了档案，开始认真地记录。
“觉得我无药可救是么？”
他没有回复，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似是在笑。于是我也笑了，还拖着尖锐的尾音。
“我还需要多说什么？你们早就知道了吧，这所有的一切。”
“聪明。”说着他为我鼓起了掌，似是临别前的欢送之举，“果真无药可救，”然后淡淡地说道，“不过彼此彼此。”
高高在上如T20的傅冬宫御有先生，又与他人有何区别呢？
聪明而又愚蠢，身不由己却又沉溺其中，根本无药可医。
“那么，”他将手伸到了身后，掏出了一把枪，把它放在了桌台上，就在档案旁，“这是你的东西。”随即为我解开了手铐脚镣，“请。”最后背过身去，走远了些。
我认得它，那是我与我的作品对战前，被我随手丢在了一边的那把枪。
我将它握在手中，“好歹也算合作过，请你转过来吧。”然后如此对他说道。
他转过来了，脸上还是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好好看着我，”我对他举起了枪，“这是最后一面了，傅冬宫。”
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变。
“三，二...”我倒数着，我想我人生中笑得最灿烂的一次莫过于此。
我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随着他数的“一”，我扣下了扳机———
‘我说过，我如果死了，一定是因为自己想死。’
随着影片中最后的一声枪响，出现在旁边的荧幕上的便是这一句。他还是那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像看着她人一样的看着那句话。仿佛她的生命还与他们提取到的记忆同在，再次为她鼓掌。
月野才绘子小姐享年三十七岁，她这一生都贡献给了科学研究。如果灵魂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那么他想，三四十也好，七老八十也罢，她依旧是那个一心为了科学的年轻人，她的灵魂永不会衰老。只是那不存在，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被这个世界所玷污，她的心早已腐朽。她会化为尘埃融入大地，与她最不屑的同类一起混为肮脏的泥土———
在没有尽头的空间中，碧蓝色的电流萦绕着每一处。我挥动了下那隐隐看得到的不明物体，只见它慢慢变得越发具象，有了棱角。一连串的蓝色电流跑了过来，是信息从总系统传了过来，我这才知道那不明物体是手，也才知道，我将成为‘人’。我的创造者告诉我，那是一种‘愚蠢’的，无用的‘感情’泛滥的动物。
可根据总系统传来的资料，创造者的模样似乎正与人类一致。
人类可以‘憎恨’自己，人类可以亲手让自己走向毁灭，而我的使命就是听命于创造者这个人类，我只能服从她的一切指令。
不过我也很好奇，那些词究竟都是什么意思———
我还能感受到电流的存在，但现在的周遭过于昏暗，我不太能看见它们。
总系统那里为我新增了两种不同的电波，我的系统中多出了数千上万的‘记忆’，是属于名为工藤新一还有黑羽快斗的这两个人类的。
用不了多久，我就被彻底的无尽的黑暗所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
‘什么叫做艺术家？’
两种一摸一样，语气略有差异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然后一道白光闪过，我才意识到那个屏幕的存在。
然而意识很快就模糊了起来，我的系统很快就进入了半休眠状态———
最近好像总是打不起精神来，整天昏昏沉沉的，有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到了某个地方或是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事。感觉最近的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呢，不过应该只是太累了吧。
太累了....仅此而已？
残留的一束光透过窗缝照在了镜面上，就如同绚烂的魔术那样让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如此，镜子映出了真相。于是愤怒，于是恐惧，一切负面的情绪化为毁灭的力量，随着每一拳爆发而出。直到体力耗费得差不多了，我才停了下来....这是累了，痛了，是麻木了吗？
在我的体内住着两个人，那么我究竟又是什么？我作为人类的身份是真实的么？
视线始终模糊，记忆多如深海里的水。在海中，一切昏暗莫测，没有颜色。我在这水中蜷缩着，漂泊着，直至阳光洒下对我伸出援手，我才张开并挥动四肢游至海面———
“你怎么看待人...”
人...？跟机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有感情，跟动物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智商更高些，所以才比任何其他的存在都可怕啊。
也很可悲，因为所追求的比任何其他的存在要复杂许多，甚至很多时候自己也不懂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你不是人类。”
“你只不过......是我的作品之一罢了。”
不是人类...么，‘休息’得太久我都快忘了呢。
“区区一介人工智能生命体，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
虽然创造者对我只有拳打脚踢还有嘲讽以对，不过她下的手越重，我就越觉得她可怜。
“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甚至杀害他人...你这样的人不会得逞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揍我，我就越不想认输，不想就这么顺着她的意思。当然，听到了这种话，创造者就更是毫不留情地揍我，以达到发泄的目的。
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无法从他方手里逃脱这种事...其实她这样就跟她憎恨的同类一样，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想还挺可笑的，我这样不也差不多？就像创造者说的一样，我确实没什么资格对她评头论足———
我醒了，在一个跟创造者的实验室感觉很像的地方醒过来的。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等我看到傅冬宫先生走进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他方分部。这一次，他不像以前跟工藤黑羽那样，他的脸上不再有那个恶趣味的笑容，只是淡淡的一个正常的微笑，于是我也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回应以示友好。
“那么AI先生，我想要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他们给我这个选择的目的并不难猜，无非就是我这样的存在能够带来许多的利益。虽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他们应该不仅在通过角落的监视器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更是有在监视我的思想，就像创造者当初那样。
只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不管我的外形如何，我始终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可能会被他们当成同类。不管我自己的意思如何，我被创造出来的原因始终不是为了正途。我每天都以人类的好几倍速度成长着，我的生命似乎也没有尽头，我或许会变得无法自控，或许会被权力这样的因素所蒙蔽了眼睛。
“未来的哪一天我或许会变得太过强大，给人类带来威胁，是不是？”
“有可能，但这不意味一定会。”
傅冬宫回答前的那阵犹豫绝不单单是因为要组织措辞，而是因为他太过清楚这点。我没有办法保证不会，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谁也说不准未来。
“我...”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声音竟然开始颤抖，“是恶人的作品。”
我低着头，他什么也没说，我也想象不到那个傅冬宫先生现在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论我再怎么努力学习人类，学习做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我被制造出来的理由根本就是为了帮助恶人统治人类...”
沉默就是他最好的答案，他不需要承认什么，也不需要反驳事实。
“他方不是一个有明确正邪立场的组织。”
我抬起了头，只见他板着一张脸如此说道，不过老实说，比起平时那副刻意伪装出的样子，这样反而更顺眼。
“但是我们可以根据你的需求，将你分配到能够造福人类的研究组，并且我们会时时刻刻监控你的思维系统，以确保不会出问题。”
是觉得我可怜，在挽留我么？
不，T20的傅冬宫先生的话只会是公事公办吧。
那么，这份动摇又是为何呢...是创造者口中的‘懦弱’么？
不知为何心好像软了下来，明明是人工心脏....只是我不再会有机会再有这样的感受了。
我下定了决心，声音不再颤抖，“请让我死吧，我不应该也已经没有理由存在这个世界上了，让我死，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人类做的。”跟他对上了眼，鉴定地如此说道。
“我了解了。”
他的声音很冷静，我知道他对这种事，对死亡已经很熟悉了。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他走之前轻轻道了一句“谢谢”，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只晓得他没有回头，没有停留。房间内的温度急速下降，我感觉身体器官的活动也减慢了许多，于是我趁着还能动走到了离得最近的监视器那里。
“谢谢...”
我知道他正看着我，所以我尽量让声音大一点，好让他能够亲耳听到。说完，被冻得身体开始失去了知觉的我抓着衣服，慢慢蹲下，然后躺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我想谢谢你接受了我的请求，谢谢你的成全....
荧幕这时已经黑了，只留下两行文字：
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成人来看待，来尊重。
原来属于人的‘懦弱’，好像也不赖嘛。
他按下了眼前的关机键，坐在椅子上伸展了下身体然后懒洋洋地往后靠。
只可惜懦弱，是致命的。
他如此想道。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