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三十块

5、一滴血

　　一滴血
　　李之行是一青门山上的一朵大奇葩。
　　他每天跟友人们一起沐日浴月，接受自然的恩赐。早上他的朋友们说：之行，你离成人型为时尚早，是该早早起来修炼。
　　他深以为然，于是每天早上就着晨光醒来。
　　傍晚，他的朋友们说：之行，你离成人型尚早，是以该晚点歇息。
　　李之行照做，很多个修习的深夜里醒着，凝视漆黑和星光，就像凝视晨光一般。
　　修习是孤独的，一条路走到黑的羊肠小径。白天的朋友们偶尔交谈，细碎却刚好可以被他听见。
　　“我不想醒这么早。”李之行默默的在心里点头，但又不动声色的望向声音的出处。
　　“不嘛，不嘛。”有一块小小的玉很是闹腾，“日子这么长，怎得浪费不得？”
　　周围的玉石纷纷叹气，明明是一块上等的好玉，性子却这么顽劣。好在玉石的性子大多沉稳，从未遇到过这么不听劝言的同类，也只是可惜一阵，便自顾自吸取天地之气去了。
　　小玉石蹦蹦跳跳的，刚好停在李之行面前。
　　“我认得你嘛，早起晚睡的那个。”玉石蹦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趔趄撞在李之行身上，却被弹出老远。
　　“痛。”小玉石眼泪汪汪的再次跑过来。
　　李之行却被这一撞震得心神剧烈，仿佛水面被激起一层波纹，轻微却慢慢扩大。多年的勤加修炼，加着这块小玉石的碰撞，竟让他有些头晕目眩。黑夜的星星旋转着向他扑过来，他闭眼，第一次尝试着回忆：原来那么多个的黑夜这么黑，星光又是这么渺茫。
　　果然是质地上乘的玉石，李之行闭着眼想着。
　　“我要是你，可不能听得旁人的啰嗦。”
　　“看你质地坚硬，跟我比不差多少，一起搭个伴吧。”
　　“大哥哥，你回个话啊。”
　　许久，静到天都快落幕。他终于从神识中回神。
　　“一起修炼吧，小玉石。”

　　玉石本无姓名，奈何他们这一族天生便是修炼的料，上天便赐了他们神识，于出生始，便可开口道出自己姓名。
　　“我名唤做宁，你呢。”有了这块特殊的玉石相伴，李之行的勤力就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但也历经了漫长的千年，才化出了一个魂魄最初的样子。
　　一个魂魄的最初和日月天地同呼吸，像风一样缥缈，又像雾一样若隐若现。他盘在悬崖边，听着小玉石的碎碎念念。
　　“行，我的名。”
　　上天对于他们这一族，终是各有安排。他这些年随风走过了很远，经历了人世，闭上眼再不是星光璀璨，而开始隐隐浮现一个人的模样。
　　“我给你个姓，人间有个季布，你便也姓季，如何？”
　　很久之后，季子宁知道了“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还好奇过一段时间，到底是哪位季布忘了给他的承诺，让他这么念念不忘，甚至冠到她的姓氏上去。

　　托了姓氏的福气，一年后她就成了人形。改不掉乱跑的毛病，李之行只能每天跟着她，防她出什么意外，街头巷尾间的打闹，磕磕碰碰是常事。李之行头疼之余，也忍不住好奇这块劣石的奇特。彼时他堪堪能不被风吹散人形，季子宁却落了个实打实的人形。
　　一个胖小子绊倒季子宁，她便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小胖子慌了，知道她有个见鬼的朋友帮她，吃过两次亏后，小胖子急得撒腿就跑。
　　李之行慢吞吞的飘过来，站定，左右是扶不起来子宁，只能捏个风咒吓跑大力气的小孩子。
　　季子宁手里握住李之行的本命玉石，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李之行目光一瞥，突然盯住地上一角，目光渐冷。
　　“子宁，转过身来。”他也不管是不是被听到，捏的风咒变了风向，吹开小姑娘的额头。隐隐的红色血迹。
　　果然是磕破了皮。
　　小姑娘倔强的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原来捏着玉石的手换到另一只。
　　李之行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晕眩和热气。回头一看，玉石上果然粘上了季子宁的血。
　　“你”
　　季子宁等了许久，不见李之行过来安慰，连风都没有。痛的地方风抚下也好啊！转念又想，李之行一直不喜她乱跑乱跳的，觉得她不像一块安静的玉石，不乖，一定是生气了。可是头擦破的地方又有些刺痛。她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和不服，衣服是新买的，脏了不好看，一个小姑娘就这么跌坐在地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的，偏偏李之行不来安慰她。
　　她继续想着，眼里几乎要酝酿出泪了。温热的手靠上她的额，季子宁惊讶的抬头，眼角忘记隐去的泪水就这么湿漉了来人的双手，是李之行。
　　他就这么化出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