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魂》南城路

3、焚元寂休

　　离开关宁镇已有两日，秋之魄到达“焚元谷”脚下，顾名思义，焚毁精元。
　　传说谷中有一谷主，名叫寂休。曾是仙界之人，因贪欲，为仙界惩罚，从此困于焚元谷，死守此地。

　　因出不去，修起了鬼道，让这人世间的魑魅魍魉皆为他所用。虽离不开焚元谷，但仍知晓六界之事。因此前来求问者也颇多，焚元谷众多鬼物，食人精魂，因此鲜少有人能出来。

　　秋之魄进入焚元谷，树木层层叠叠，却没一点生机，是植物不该有的黑。偏偏一点光也透不进，现在是白日，却灰蒙蒙的，感觉阵阵阴气渗入骨髓，自进来，便雾气缭绕。

　　“什么鬼地方？”看着周围的景象，忍不住说了句。

　　这一路未免太过顺利，秋之魄也没因此放松警惕。

　　一个时辰后，秋之魄望见了一座宫殿——桀雅殿。于是走向它，很气派，也..很单调。整体透着一股阴森庄严的气息，此宫殿无一砖一瓦，一木一钉，全是石头砌成。

　　“何人来此要知道，进来容易，出去难啊。哈哈哈哈哈”只听殿内传来妖媚低沉的声音，不断回响于空中。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秋之魄一跳，他忙拍了两下胸脯。

　　须臾，秋之魄踏进宫殿，看到一人躺在躺椅上。那人身着一袭紫衣，胸口衣衫半开不掩，手放于脑后。那张脸分不清是男是女，妖媚至极。

　　“来此作甚？”

　　见人问他，他笑道“在下秋之魄，听闻鬼仙大人知晓天下世事，特前来寻问‘幻生门’钥匙下落。”

　　“‘幻生门’呵，那可难了。此地在虚境，我即便告诉了你钥匙在哪，你也没命去啊～我瞧着你模样俊，不如，陪我在这修鬼道，你觉得呢”瞧着模样俊？寂休从他进门就没抬眼看过他。

　　“我就是来问钥匙的，若你实在想找人陪你呢，这样吧，我将此事办完，到时定来拜访”秋之魄笑说着，在这殿中转悠，“但是现下，我没空。”他来是问钥匙的，不是唠家常。

　　“哦哟哟，瞧这脾气，也不知是谁求谁”寂休道。

　　“我离家来此，你得和我说，我不能白来一趟。”秋之魄倒也不急，寂休不是给钱办事的算命神棍，少不了要多耍点嘴皮子功夫，但此番前来秋之魄定要知道钥匙下落的。

　　寂休倒也不介意，“要我说也可以，说说为何要那钥匙。”

　　“前几日，我家老头儿不知被何人捉去，需我得到‘幻生门’钥匙，才能将其救出。”

　　“用你家老头的命来换钥匙——老头子本事挺大啊。”

　　“......啊哈哈哈，他可是咱们关宁镇神医，本事能不大嘛？”

　　“啧啧，就算是神仙也未必进的去，那幻生门只有神界之人和那管辖虚境的司空见谨可进。”寂休慵懒的说道。

　　“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不能进？”

　　寂休看了他片刻，半眯着眼，嘴角微扬道：“要钥匙，找司空见谨。”他并不是相信秋之魄的能力，也不是他故作随意的认真神情，而是想看他鼓着一股认真的劲儿最后输的有多惨。

　　“司空见谨？”

　　“那司空见谨啊，颇爱美人儿，每年评选的天下第一美人，都会被他重金买下。”说完，突然哼笑道，“不过，我赌你连司空见谨的面也见不着。”

　　“我虽然是个小人物，不过面还是能见着的。”秋之魄道。

　　寂休不说话，秋之魄又说，“你真的什么事都知道？”

　　“呆子，你为何来找我还不是因为我知晓六界之事。”

　　秋之魄道，“那也该知道我家老头儿的事。”

　　“知道啊，但我不说。”

　　秋之魄是想问他的，但看他这样，也不打算继续问。

　　“好吧，你既然不说，那我也就不问。”秋之魄说着坐在旁边石凳上。

　　寂休看着他，道，“秋之魄，和我打个赌可好”

　　“不好。”

　　“若你进了‘幻生门’也就罢了。若进不了......”

　　“没这可能。”

　　“或你不愿进......”

　　“没这可能。”

　　“回来，陪我修鬼道，可好”

　　“绝对不可能。”

　　寂休道：“你认为你有说不的权利吗？”

　　“......”

　　既而娇笑道：“当然，还有一路。我恋极了这世间的鲜活□□，可你也知，我不能离开此地，你且帮我寻来，我来帮你找你要找的人，你看如何？嗯？”随后大笑起来。

　　秋之魄摇了摇头，道：“我发现你挺不正经的。还有，修炼此道，害人害己，当弃之。”

　　“鬼道，就是要吸取精魂元气的。可我修此道时，并未害人。我食的是死魂。”

　　听及此，秋之魄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到秋之魄的神情，道，“你也看见了，我这啊，着实无趣。你又不愿陪着我，又不愿给我生魂。那你带我出去吧。”

　　“带你出去？抱歉，我还没能力承担放你出去后犯下大错的后果。”

　　“哈哈哈哈，我逗你呢，就你？呵，若谁都能将我从这带出，那我的命在那些，所谓的仙家眼里，该是多不值钱”寂休道。

　　“......”秋之魄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狠厉。

　　“我太久没见到人了，就想多聊聊。”寂休道。

　　秋之魄一听，还以为寂休打算讲很久，道“休哥，你继续，我听着呢。”

　　“呵呵，我发现你这人啊，有趣，”说完，缓缓走向秋之魄，手不规矩的摸着他，秋之魄哪被这样对待过，觉得这寂休有龙阳之好，便坐不住了。

　　伸腿移了半步，与寂休拉开了距离，“本想与你把酒言欢，实在是，这事啊，耽误不得，当然，还要谢谢你，那什么，我先走了。”说罢，走出了殿门。

　　“我叫你走了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这是你家挺自觉啊。太久没人气了，陪我几日，高兴了放你走。”见秋之魄欲开口，道：“我知你急，可你一时半会儿也救不回来，抓走你亲人的，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死他，再说了，你把我惹不高兴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放你呢，可能十年八年吧。”说着，便走向躺椅上靠着。

　　“休哥，你就放了我吧，我是真急～”秋之魄撒娇道。

　　“你认为你有说不的权利吗？”
　　又是这句话！

　　虽很想反击，但，跟一个千年老怪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哎～不过让你陪我几日，你都不愿。那你进不了‘幻生门’岂不是要毁约那，我要你又有何用可惜了，可惜，”寂休那妩媚的眼半眯着。

　　一听此话，秋之魄忙说道，“你别误会。你突然如此，我这不是没缓过来吗？现在我想好了，陪你三日！”

　　“...好吧，三日就三日.......我还可以帮你查老头子下落。”

　　......
　　第一日。

　　秋之魄将寂休带出宫殿，道，“你叫我陪你三日，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所以呢，我们——去掏鸟蛋吧！”

　　“什么？你要我去掏鸟蛋？”寂休略微嫌弃的看着他，寂休活这么久真没做过这事。

　　“都大老爷们儿怕什么。怎么，不敢”秋之魄挑衅道。

　　“呵，我会不敢吗”

　　“话说你这有鸟吗？这么个鬼地方......”

　　“这虽是鬼住的，鸟还是有的。”指着树，又道，“你去瞧瞧。”

　　秋之魄顺着看了一圈，果然有，道，“那我们开始吧，谁掏的多，谁就赢。没别的意思，就玩玩啦。”

　　寂休微微颔首，挥手换了身简洁利落的白衣，竟有些仙气。

　　比赛开始前，秋之魄再三强调不可使用法力，武力。

　　寂休瞪了他一眼，道，“哼，你不相信我，我这人是坏透了，可最讲信用，来吧。”

　　于是，二人纷纷为自己划了领地，对视一眼，分道爬树。

　　秋之魄对自己自信满满，快速爬上一棵树，不一会儿，一小包蛋收好了。
　　寂休也不差，可以说二人掏蛋实力相当 ......

　　时间到。

　　两人返，开始数着战利品。毕，竟是同样多！二人对视，波涛暗涌。未说片语，默契跑去找树。

　　片刻，两人都停于一树前，待两人上了树，一看，只有三枚蛋。秋之魄伸手去抢，只听‘啪’的一声，手被拍开，再看，鸟巢都被寂休端了下去。

　　秋之魄倒也没恼，笑呵呵的搂着寂休，道：“休哥，你很厉害嘛。我长这么大，还没输过呢。”

　　“那是你没遇见我。”寂休嘴角上扬，由着他搂着胳膊。

　　片刻，许是活动了长时间，秋之魄已是饿极，道：“休哥，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说完，手又搂着寂休。

　　寂休道：“我这没吃的。”

　　秋之魄道：“没吃的？！那我在这三天，岂不是要饿死！”

　　寂休道：“....可能吧。”扒开秋之魄的手，负手前行，留下秋之魄独自苦闷。

　　须臾，秋之魄眼珠一转，转而走向树前，爬树，将鸟蛋拿了出来。道：“只要饿不死，吃什么都行。”用衣服下摆包着蛋，下了树，走了几步。

　　“呀——呀——”，秋之魄回头瞅，见大批乌鸦追了过来。

　　秋之魄连忙放下蛋，心道，比赛是怎么没有啊！

　　秋之魄边跑边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饿啊——!”直到跑进桀雅殿，身后才没了声。

　　呼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突然，一股饭香飘来，秋之魄顺着味儿走到了火房。看到一桌子菜摆着，忙奔过去，用筷子叼了块肉塞到嘴里，口齿留香！

　　等吃的差不多了，见寂休站在桌旁。

　　寂休笑着对他说：“好吃吗？”
　　秋之魄忙不停点头。

　　“你这呆子。”说着，走了出去，至门前，加了一句，“记得把碗洗了。”吃饱喝足有力气，秋之魄自是愿意，乐呵呵的收碗洗碗去了，也不计较为何骗他这没吃的......

　　时间过的有些快，在这，虽然分不清白天黑夜，但也能感觉已是傍晚时分。

　　秋之魄睡不着，便去找寂休，来到殿堂，见寂休仰躺在榻，喝着酒。秋之魄直径走去，坐于旁。

　　秋之魄道：“还有酒吗？我喝点。”
　　寂休未语，手随意比划一下，眼前便多出来一坛酒。

　　秋之魄微微惊讶，道：“哦吼！厉害啊！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心道，到时回了关宁镇，给关三儿露一手。

　　寂休抬眼看了看他，道：“想学陪我修鬼道啊。”

　　秋之魄似没听见般，拿着酒喝了起来。

　　“这三天我们不干点什么吗？就和你玩三天？鬼仙大人不会真这么无聊吧？”秋之魄道。

　　“就是这么无聊。”寂休干脆道。

　　聊了一会儿秋之魄回去了。
　　......
　　第二日。

　　许是昨日玩累了，秋之魄还不愿起床，寂休亲自来‘请’。

　　秋之魄睡不安稳，总觉得脸上有东西，睁开眼一看，就见寂休放大的脸在眼前，还手拿自己一撮头发在秋之魄脸上抚来抚去。

　　秋之魄迅速退至床角，双手环胸。心道，之前也是被占过便宜的，我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寂休就这样看着他，猜他心里想什么，贴他更紧，“若你再不起来，我就陪你一起睡。”听完，开始做解衣状，秋之魄忙下了床。

　　寂休没了动作，走了出去，片刻，秋之魄收拾好出来了。

　　“好了？走吧。”寂休带着秋之魄来到了一片空地。秋之魄左瞅右看，并无其他。便道：“这什么也没有，我们来这干嘛？”

　　“今天我们玩个别的。”于是一挥手，空中不断落着树叶，“我们来射箭。”

　　“射...射箭？射哪？射谁？”秋之魄疑问道。

　　寂休道：“射这些树叶。这些叶子都一样，可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秋之魄心道，的确，乍一看，黑压压一片，可这仔细一瞧，有些叶子上有一抹红。

　　秋之魄点了点头，道：“看见了，你不会是要我们射那有红点的叶子吧？”

　　寂休颔首，秋之魄不可置信，心道，就不说能不能看清，光说那落下的速度，也不可能射中。

　　寂休给了他一把弓，自己拿着一把，随手一拉一放。一连射了几片叶子，钉在树上，秋之魄跑了过去，一看，全有红点。

　　秋之魄顿时不干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秋之魄道：“不行，你这么厉害，比弓箭我一定输了。”

　　寂休道：“不比你一定输，玩玩而已嘛，别认真了。”

　　秋之魄瘪了瘪嘴。

　　秋之魄手持弓箭，正准备射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话说，你会射箭吗？”

　　秋之魄道：“我是没射过，但我玩过弹弓，我告诉你，这弹弓和弓箭啊，一样的。将石子放在皮兜上，一拉一放，出去了。”寂休觉得好笑，但也不多说。

　　于是，秋之魄拿着弓和箭，盯着满天树叶。须臾，秋之魄摆好姿势，弯弓搭箭，射出。一看，没中；再射，没中；三射，没中。如此循环反复，皆未射中。

　　秋之魄有些郁闷，蹲在地上扒拉着树叶看。寂休瞥了他一眼，故意走在他身旁，一箭箭射出，皆射同处，策不遗算，箭不虚发。以对面一棵树为参照物，箭箭射中。

　　秋之魄看的眉毛挑起，心中微微震惊，深知自己不如人，但他也不是个服输的主。站起了身，看着待发出箭的寂休，只见寂休眼神凌厉而认真的盯着一处，秋之魄顺着看去，看见的依旧是满天叶雨，旋转，飞舞，比方才更让人眼花缭乱。就在他寻找着那点间，一支箭直直冲向眼前，划出视线，最后钉在树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秋之魄不能言语，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待寂休放下弓，秋之魄走向他跟前，笑道，“嘿嘿嘿，你看你这么厉害，能教我不？”最后一句有些试探的说。

　　“行啊！”寂休道。

　　“真的？”秋之魄道。

　　“又不是多稀罕，还得藏着掖着。”寂休道。
　　......
　　“叫你拿个弓，手抖什么？”

　　“手酸。”

　　“叫你看前面，眼睛看哪呢”

　　“一直看着呢。”

　　“别顶嘴。”

　　“......”

　　半个时辰过后。

　　秋之魄作蹲马步状，头顶木盆，手提酒坛子，腰上还系着一坛，从胯中央垂下。一盏茶的时间，已是手酸脚痛，神经紧绷，满头大汗。可又不能动，寂休说过，“要是这酒摔了，一坛酒一个时辰，你自己看着办吧。”

　　而在不远处，寂休坐于树下，手里拿着酒，放于曲起的膝盖上，淡然悠闲的看着快坚持不住的秋之魄，不仅如此，还哂笑道：“这还没过一柱香呢，怎么，受不了了我可告诉你，受不了也给我受着，还有一个时辰。”

　　于是，又坚持了一个时辰，期间，多次站不稳，险些‘命悬一线’，心里不免道，再来一个时辰不是小事，又不是铜身铁臂。

　　等时间一到，秋之魄直接瘫在了地上，仿佛‘灵魂出体，漠然看着自己虚弱的身体’。

　　寂休见他如此，还觉不够，道：“你以为结束了先休息一会儿，晚上再来。”秋之魄累极了，心道，来就来吧。

　　.......
　　如此，三日变多日，射箭不是一时之功。这日，秋之魄大清早便来找寂休，道：“我得走了。”

　　寂休道：“现在吗？”

　　秋之魄颔首，道：“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救出老头。”

　　寂休道：“行吧。”说着，拿出一把弓放至秋之魄手中，秋之魄看了一眼，“溟流弓”虽没看过，也是听老头儿说过的。此弓臂由千年紫檀木制成，臂身似血般鲜艳，又有金光波纹，如水流汇入中央翡翠，宝石上形成水流漩涡，成一点墨绿，臂两端如燕尾般弯翘。而弓弦则由龙筋制成，弹力十足，柔韧性强。

　　寂休颔首，秋之魄顿感手中千金重，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寂休见他纠结如此，道：“此弓乃我升仙前武器，给我好生收着。”

　　“给我了？”

　　“借你的，你会用到。”

　　“真的？”秋之魄还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这弓可是神器啊！

　　寂休微挑眉，眨了下眼。

　　秋之魄不好扭捏，拿着弓道了谢，可有弓无箭，道：“休大哥，那箭呢？”

　　寂休道：“凝气形弓，遇风化箭，聚神射之。到用时，自会明白。”

　　秋之魄也不多问，寂休已说，到时自会明白。

　　寂休负手，背对秋之魄，道：“世间世事难料，变幻莫测。我不会逆天改命，但仍要与你说，变天始于此行。你决定好了吗？”

　　秋之魄道：“我不明白你所言何意，可此行我非去不可。你知道发生了的事，但不知未来之事，变不变天不是任何人说了算的，天也不能。”

　　寂休无奈笑道：“行了，你走吧。”秋之魄告了别，走出了桀雅殿。

　　寂休道：“莫要忘记我与你说的，进不了‘幻生门’，给我回来。”一挥手，关了门。对着空荡荡的殿堂，自言，“真是呆子。”

　　须臾，又道：“大家伙儿，出来，代我送送秋公子。”

　　待秋之魄抬头直视前方，便见...一群，一群的鬼站在周围，差点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全程几乎蒙着眼出的谷，并不是他胆小，只因那些个鬼，长的十分瘆人，怕被下出病来。

　　出谷后，松口气，便踏上了去皇都烟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