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遇见韶华》口多言

8、巫蛊乱

　　栖凤宫中。
　　在碧汐带人进来的时候，皇后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吃惊的。宠冠六宫的昭贵妃身边的宫女，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自己的主子，身后人能给她的好处到底是什么，能好到让她如此心甘情愿的效命？
　　可这些已经不在皇后的考虑范围了，或者说至少现在不在皇后的考虑范围内。碧汐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过来，摆明儿要把事情闹大。
　　可巫蛊这事儿本来就不小，看来碧汐的身后人，是铁了心的要昭贵妃死了。
　　为了什么呢？
　　昭贵妃要子无子，要权也只有那么点协理的权，大头儿还在自己这边呢。论宠吗...
　　那倒是后宫第一人了。
　　可昭贵妃的性子还算是平和的。起码皇后到如今为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她仗着宠爱和身份欺负过谁，那些刚入宫不得宠的嫔妃，或入宫多年早就失宠的老宫人，可从来没对昭贵妃控诉过。
　　要说单单嫉妒别人比自己得宠就要置别人于死地，怎么也不像一个聪明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话说回来，聪明人会安排这么一个破洞摆出的局？皇后都想笑了，连她都能看出来不入流的手段，坐拥天下整天和朝臣斗心眼子的皇上能看不出来？
　　若是幕后之人想针对的本就不是昭贵妃呢？
　　皇后这边还在盯着尾指上的鎏金护甲思索着，唇角嘲讽的笑就没压下来过。却忽然听得安春惊叫一声：“拦下，给我拦下！”
　　皇后顺声抬起头来，看见安春惊慌的脸。
　　却是碧汐想要撞柱而亡了。还好，被拦住了。
　　皇后差点就要笑出声了。
　　这么蠢的手段，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不过也不得不说，万一碧汐成功了，也还真的麻烦。
　　顾不得再思考。皇后淡淡开口：“现在所有宫人都退下。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风声，今天的这些人，也就没有必要见明天的太阳了。”
　　她转过头，唤安春：“过来。”
　　她附在安春耳边小声地说：“派人去通知皇上。记住，悄悄地去，事情别闹大，但要尽快。皇上若是问起，照实了说便可。嗯，尽量突出昭贵妃。”
　　安春便退下。从家带来的另一个丫头平夏走近皇后身边：“娘娘，碧汐那儿，该怎么处理？”
　　皇后揉了揉眉，这真的是一个大麻烦。麻烦的皇后都不想理她了。“抬到下房好生看着，别让她死了。有一口气能回话就行。”对碧汐，皇后可真生不出什么同情之心。
　　“是。”平夏退下去准备。

　　不得不说，皇上来的可真够快。安春正好赶上了皇上下朝的时候，事情一交代，皇上连衣服也没换，一刻钟的时候也便到了。进来时额角还有点儿汗珠，可见路上这速度，还真不算慢。
　　到底是心头好呢，皇后心里暗附。脸上却不敢见任何不满。因为毕竟有巫蛊，脸上也不能带笑，面目严肃的屈膝行礼，“见过皇上。”
　　皇上径直走到上座，转身坐下后大手一挥：“起来吧。”
　　栖凤宫中此时已经没有不相干的人了，是以皇上问起话来直入主题：“木偶？巫蛊？说吧，怎么回事儿。”
　　皇上既然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了。皇后淡淡开口，“今天早上众位姐妹请安离开后不久，昭妹妹身边的宫女，唤碧汐的，便带了一大堆人过来让臣妾给二皇子做主。臣妾也是十分纳闷，昭妹妹和二皇子，那可是八杆子都打不到的主儿啊。正想着呢，碧汐便把那个偶人给呈到了臣妾面前，上写着的，是二皇子的生辰八字，还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细小的针，瞧着还怪唬人的。碧汐说这是自己在清宁宫自个儿的小花园里找到的。臣妾还没反应过来，碧汐这边就想撞柱子了。好在身边的宫女反应及时，给拦下来了。现就在下房躺着呢。”
　　皇后说完，看了眼皇上的脸色，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的皱纹崩紧，越发深了些。皇后自十七岁嫁给皇上，多年下来对皇上虽不说彻底看透，常见的几个小动作也是了解的。比方现在，这就是皇上强忍怒气的表情。
　　皇后心里就有谱了，“不消谁说，昭妹妹肯定是冤枉的。姐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臣妾还不知道吗？只是碧汐来的时候阵仗太大，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见的也不少。臣妾本来还想把这件事儿压下去呢，这么一看，也没办法了，只好大查。所以请您过来，也算是求个名正言顺。”
　　皇上点了点头，“澄娘那边，怎么样了？”
　　昭贵妃姓苏名昭，小字凝澄。
　　皇后心想，果然放不下，面上仍是一派和气：“碧汐带着人前脚过来，后头昭贵妃的人就到了，说他家主子已经锁宫待罪。到底是巫蛊大事儿，臣妾想了想，也没说什么。虽说这清者自清，可也怕别人闲话不是？不过吃穿用度是样样不少的。总不好委屈了昭妹妹。”
　　皇上点头，“澄娘也太过小心了。明摆着有人要害她，何必巴巴地委屈自己呢？差不多也就得了。”顿了顿，“那个叛主的丫头呢，带上来。朕要亲自问。还有，着人把四妃和何昭仪也带过来吧。”
　　皇上下令，不多时碧汐便被带上来了，脸上却明明显显的有几个巴掌印。看守她的几个老嬷嬷看到皇后娘娘落在碧汐脸上的目光，上前一步回话：“在下房带着的时候很不安生，不到一个时辰寻了好几次死。奴婢们无法，只得给了点教训。”
　　皇后正要说几句场面话，什么宫中不得动用私刑之类的，那边皇上却已经开口：“无妨。看守有功，来人，赏。”
　　看来嬷嬷们不禁无罪，反而有功了。
　　嬷嬷们掩不住笑得下去领赏了，皇后心里不禁叹道，到底是宠呀。事情还没出来呢，这边已经出上气了。
　　只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皇上对昭贵妃，怎么就这么上心呢？真的是爱屋及乌吗？
　　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皇后赶忙收拾好心思，看着皇上。试探着问：“要不要，等昭妹妹她们来了再审...”
　　皇上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行吧。”
　　“昭贵妃到，明淑妃到，何昭仪到。”不多时，几位妃子便到了。
　　“进来吧。”皇上发话。
　　跪在地上的碧汐在昭贵妃进来地一刹那，便突然大喊：“娘娘，自古忠义两难全，奴婢先去了！”说着，便要咬舌自尽。
　　“拦住她。”昭贵妃这边刚开口，身边早有一个得力地嬷嬷，过去卸了碧汐的下颚。而后牢牢按住了她。
　　“好生看着。”昭贵妃不再看碧汐一眼，带着何昭仪和明淑妃，径直走到皇上面前：“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也奇怪，住得也不算近的三个女人，怎么就能同时到了。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娉娉婷婷的三个女子从容地走上来。
　　看着昭贵妃不急不缓的姿态，连皇后也不得赞叹，单说这份儿心劲儿和反应能力，在后宫中也算是出挑得了。
　　“赐座。”皇上看了昭贵妃一眼，笑着开口。
　　看这态度，昭贵妃的事，肯定不会有什么大毛病了。
　　即使碧汐前头再怎么给昭贵妃扣帽子，圣心呀，从来就没相信过。昭贵妃当着皇上的面直接处置碧汐，皇上那边，不也没说个不字？
　　昭贵妃一行人这边才刚坐下，门外便又响起了通报声：“姜德妃，月贤妃到。”
　　两人依次而进，照样是一番行礼，见过礼，等众人都坐下后，却是一向不声不响的明淑妃先开口：“皇上叫臣妾姐妹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皇上扫视了室内一圈，方才慢慢道：“清宁宫搜出了写着二皇子生辰八字的偶人，叫你们过来，一同调查一番。这宫里，可有点乱了。”
　　皇后首先起身请罪：“时臣妾掌宫不严。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后，自请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皇上没有转头看皇后，却是轻轻的说来：“不干你的事。只是这宫里，也是该整治的时候了。”
　　一语既出，表明了这件事不会善了。底下坐着的众嫔妃内。不管谁是幕后使者，这会儿都一起站起身行礼回话：“皇上说的是。”
　　坐下后，明淑妃又再度开口：“皇上，可有什么证据吗？”
　　“那个丫头呢？让她跪倒中间来。你们也都记住，朕要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就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朕的眼睛！”
　　众位妃子闷声坐着，又是明淑妃盈盈一拜：“臣妾相信皇上。”
　　除了昭贵妃的第二宠妃明淑妃，以江南商户之女身份进宫，从小小的美人升到四妃之一，靠的就是这份儿温情小意，永远把皇上当成天的本事。
　　上手的皇上已经开始问话：“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木偶的？”
　　真是一针见血，皇后心里对这个问题，也是好奇的很呢。
　　“回皇上，奴婢是昭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可近几日，她却不大爱用奴婢了，反而经常用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丫头。奴婢心里便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可今天早上，娘娘突然让奴婢去内务府要一个酸枣木的桌子来。奴婢就更奇怪了，娘娘宫里的桌子那么多，为何要让奴婢去要一个这么普通的一个桌子呢？主子的话不可违背，奴婢还是去了。因为不晓得娘娘要这个桌子有什么用，害怕耽误了娘娘时辰，便快去快回。”
　　“可说来也奇怪，回到清宁宫，平时时常有人走动的宫里基本没什么人。奴婢走到娘娘平常歇息的偏殿门外时，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什么二皇子，挡路之类。奴婢心里疑惑也害怕，没敢多听，便去后头的小花园里面了。不觉间走到一个平时不常去的地方，却发现那棵大树下的土有些翻动的痕迹。奴婢心里疑惑，便找了两个小中人翻了开来，然后，便看见那个人偶了。”
　　碧汐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奴婢虽然不说饱读诗书，可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心里更害怕了，用巫蛊谋害皇子可不是什么小事儿。昭贵妃娘娘虽是奴婢的主子，可皇上您才是奴婢真正要效忠的对象。思前想后，奴婢还是来了这儿，把东西交给了皇后娘娘。”
　　“奴婢知道，昭贵妃娘娘肯定是被那个小宫女蒙蔽，才会犯下如此大错。奴婢求皇上为二皇子做主，也请皇上从轻发落昭贵妃娘娘。”碧汐说着，便猛地朝皇上磕起头来，不多时额头便猩红一片。
　　倒是把诅咒二皇子的帽子给昭贵妃扣实了。
　　“好了，别磕了。”皇上淡淡发话。“你说你回宫的时候宫里基本没什么人，那随后挖偶人时的那两个小中人，又是从哪找的？”
　　“那两个小中人就在后花园里，奴婢一叫人他们就过来了。”碧汐平静回答 。
　　“那两个小中人叫什么名字？见了面可能认出来？”皇上再次发问。
　　“就是清宁宫的洒扫小太监。奴婢当时心思都在那个偶人上面，并未多留意那二人的相貌。”碧汐盯着地面回答。
　　“既如此，你怎么知道是清宁宫的人呢？”
　　“皇爷说笑了，清宁宫的后花园内，怎么可能有旁的人呢？”碧汐仍然咬紧是清宁宫的人不松口。
　　“巧了。”一旁的昭贵妃笑意盈盈的起身接话，“启禀皇上，臣妾早订过规矩，除非是臣妾自己带入，否则小花园内，可不许宦官进入的。”又转头看向碧汐，“这个规矩，碧汐姑娘不会不知道吧。”
　　连姑娘都叫了出来，看来昭贵妃，的确是恼了。
　　碧汐顿了一下，又是磕头：“奴婢忘了规矩，请娘娘恕罪。”
　　昭贵妃坐下，不接碧汐的话。
　　皇上再度开口，“忘了规矩？身为宫女，守规矩就是最大的本分！带下去吧，朕希望她不会忘了慎刑司的规矩。”
　　这是要动刑了？皇后心里揣度。
　　昭贵妃看着被拖下去的碧汐：“希望七十二道刑罚过后，她能记起两个小中人的样貌。”起身望着皇上屈膝行礼：“臣妾敢保证，臣妾宫里，可没这么不懂规矩的太监！”
　　一旁一直沉默的姜德妃闻言淡淡道：“妹妹话可别说大了。远的不讲，这碧汐，可不就是清宁宫的人么。”语气，可是说不出的嘲讽。
　　昭贵妃倒是难得客客气气的回话：“姐姐说笑了。您这一说我都乱了。碧汐真的是清宁宫的人？我怎么记得她和姐姐身边的芍药姑娘，关系挺不错的呢。”
　　皇后心里淡淡叹了一口气，至今为止，她还没见哪个妃子能呛过昭贵妃呢。姜德妃和昭贵妃打交道多少年，吃过的亏也不少了，怎么就是记不住这个理儿呢。
　　皇上开口：“得了得了。”又转头看向皇后，“三天内，我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凶。”说着起身，又看了一圈一屋子的女人，便走了。
　　“是。”皇后恭敬回话。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跟着起身：“臣妾恭送皇上。”
　　三天。皇上护昭贵妃真是护的厉害。就盼慎刑司那边的手段厉害点，能从碧汐嘴里扣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不过那酸木枝桌子，昭贵妃真的有派碧汐去要么？
　　看来，也能从这方面查一查。
　　做偶人的木头，布料，银针。缝制衣料的手段，偶人上的字迹...
　　能进去清宁宫后花园的人又有几个？
　　还是那句话，皇上说要查清楚，就没有什么能瞒得住。
　　皇后淡淡笑着：“传我命令，为彻查巫蛊之事，搜宫。任何人不得反抗。”
　　她就不信，还给不出皇上一个满意的答案了。

　　当晚，皇上去了清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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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好久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