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金木良缘》云梦今朝

51、第 51 章

　　京城，薛府。

　　向阳的一间厢房里，薛夫人和王熙凤对坐，面前是刚从福州茶园采摘的新茶，炒制到微微甘微微涩，泉水冲洗之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绽放香气和风采。

　　“前阵子听说，姑姑准备回金陵？怎么也不带着顺哥儿。”王熙凤身着杏黄.色的衫子，虽然没有旧日里的华丽富贵，却也有几分丰腴之气。

　　“顺哥儿才多大，哪能禁得住折腾。”薛夫人斜了王熙凤一眼，“你是想问金陵的事，还是想问别的事呢？”

　　“姑姑快人快语，倒是侄女儿我的不是了。”王熙凤手上一顿，将茶杯往中间推了推，似是在推敲着怎么说。

　　“姑姑，侄女儿跟您这么说，也是……”王熙凤活了这么久，从少年在家时便风火爽利，甚少有求人的时候。“家里近些日子虽说过得下去，但也不能一直每个进项。”

　　“前个儿廊下的几个郎君寻过来，商量着给家里出把力气，几个哥儿都是家里人，领头的贾芸就是顺哥儿百天的时候帮着薛管事做事的，人最是灵巧义气，也有些个门路。”王熙凤悄悄看了眼薛夫人，“不知道姑姑愿不愿意拉扯我们一把？”

　　“就这三五天吧。”薛夫人捻着手上的红玉串珠，“若是在京里，就去找薛忠，要是想出去博一把的，后儿下午过来，左右是不会亏待了他们。”

　　说完，薛夫人也没等王熙凤开口，就继续道：“府上最近如何了？老夫人可还好？”

　　“都还好，”王熙凤说着，眼睛隐约有些水光，抄家获罪，虽然全了最后的脸面，但是在这京城里最是踩低捧高的地方，何况贾家之前也不是什么全德人家，也就是靠着祖上还有一分余荫和薛家林家的帮衬才不至于任人搓磨：“昨儿个老太太还多喝了半碗粥，说是粳米粥最养人，喝着舒服。”

　　薛夫人点点头，日常喝惯了燕窝鸽子汤的，这话说出来总是透着辛酸，“老太太高兴就好。我这儿新得了一盒子老君眉，待会儿你带回去，我这儿准备出门要收拾，脏脏乱乱的不好去看，你代我问个好。”

　　“诶，劳姑姑挂念了。”王熙凤也是知道进退的，见薛夫人不提其他，也不说了，毕竟人家帮忙拉扯一把已经是再仁义不过了。

　　薛夫人回金陵的消息送到宝钗手上的时候，宝钗正看着手上的密旨嘴角抽搐。

　　“皇上让你上京述职？”林如海笑道：“如何你不愿意？”

　　“圣命不可违，只是这时候让我上京，总觉得有几分不安稳。”宝钗坐在右手边，黛玉在她旁边，伸手拿过密旨信封，眨眨眼道：“你是担心西洋那边没有回信儿？”

　　“少来说嘴。”宝钗嗔了一眼，“只是手里没有东西，心里没底罢了。”

　　林如海看看两人，捻须摇头，“皇上既然没有明旨下发，便是信你的意思。且上京去，就当回去看看兄长而不是面圣也是好的。”

　　“京里正惦记着姐姐这边，怎么回去还有信？怕不是回去要领个说法呢。”黛玉的消息也是灵通的，林如海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你这个丫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召回宝钗，若是明旨宣召，那就是要宝钗自去申辩，心里才是存了疑虑。像这样只传信而不留天使催促监督，这往上说，是密旨，往下说，也可以是一封家信。”

　　“更何况，之前薛忠不是送来消息说薛家夫人已经上路回乡，这更证明皇上没有申斥之意。”林如海看了一眼茶杯，宝钗和黛玉闻音知意，一人拿茶壶，一人掀盖的给兑上热茶。“不过这一回回去，宝钗不能和以前一样了，要会诉苦。”

　　“诉苦？”黛玉放下茶盖，妙目流转，“姐姐要是去诉苦，我可要跟着瞧瞧热闹。”

　　“你啊，就是要去给我添乱的。”宝钗只能默许，她要是不许，这野惯了的丫头能自己跑去。

　　“诶，玉儿要是跟着去了没准更有好处。”林如海点头道：“这些年你们二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名声可是不小，宝钗在圣人面前回话的时候玉儿可以去后面皇后娘娘面前说话，你们既是一同受旨领封，自然荣损一体，说话也能帮衬着。”

　　两人闻言点头，自是又听了林如海一番训戒，主要是多给她们讲讲皇上的忌讳。宝钗和林如海虽然都是外官，但林如海正经的科举出身，又是深受皇上信任的文官清流一派，一些经年累月的势力分割他比宝钗要清楚得多，这次回京不比以往，宝钗身上的皇商背景，勋贵亲戚都不能作数，所以这番点明便额外重要。

　　转天，宝钗交代给薛忠的儿子妥善安置家里的事，再等几天薛夫人就回来了，商铺这边也不用担心。衙门那边有水溶盯着，宝钗更是放心，不放心也不行，这边交代妥当便上了船，她这过来探亲几天，倒是好巧不巧的没跟水溶碰上面，少了几分耽搁。

　　河上，官船行走总是省事，虽然是密旨上京，但官船总是有借口使用官方渡口的。

　　“早知道你能有这般方便，我年前出去的时候就应该找你借艘船来用。”黛玉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的《左传》卷成一卷缓缓敲着，不知是在背还是闲来无聊。

　　“借船游，应当往外走才是，你是往内走的。”宝钗身前是一块绣绷子，大大的绣片上是描好的花样，狸猫戏蝶的样式，童趣又显出几分散漫，比之繁复的老花样要简单，免得费心思，这船上的时光总是要打发的。

　　“不借便不借，拿这个说嘴。”黛玉斜了宝钗一眼，而后道：“若是再过两年，我还犯不着找你借，这天下好船便只有你这里有吗？”

　　“旁的不敢说，你若想找别人借船，还要等个三五年的。”宝钗浅笑，倒不是说她的造船水平有多好，只是这些年船只航运，有着薛家提供的海图，有朝廷的支持，船这个东西供不应求，人家都紧着赚钱的船，哪能给黛玉借去。

　　“只是三五年吗？”黛玉小声嘀咕着，“那三五年后呢？”

　　声音很小，但是厢房里也不过丈许，哪有听不见的，宝钗放下手中针，理着下面的丝线：“三五年后，咱们就是那定海神针，只要没有那孙猴儿一样的本事谁也拿不住咱。”

　　黛玉抿唇一笑：“我爹爹还要你去诉苦，我看你这苦诉的怕是要带刀子。”

　　凭白让人担心，黛玉心里稍有怨气，拧了身子过去不看宝钗。

　　心知她一份心思，宝钗笑着走到近前，虚虚的伏在黛玉背上，“喵~~”

　　旁人是难得见宝钗服软，但黛玉与她一同长大，早就惯了的，黛玉闭上眼，哼了一声，嘴角倒是点点上扬。

　　“喵呜~”宝钗用发梢绕画着黛玉的侧脸，“吾乃天上九命仙猫，听闻此间仙子来过，特来拜会~还请仙子，赏脸则个？”

　　“嗤，”黛玉没忍住，笑出声后用手帕掩住嘴，“就你搞怪，天上有牌号的神仙里，哪有你这小猫的位置。”

　　“正是因为仙家排满，这蟠桃会上没有我的位置，这才要求仙子收留啊。”宝钗见人笑了，便挨着一起靠在榻上。

　　“你个赖皮的妖精，这是求人的样子吗？”黛玉挪了挪，支起手臂看向宝钗，“你总要说说你都有什么本事，若是有用，我便收了，若是无用，我留你作甚？”

　　“若是仙子收留，我便把你暖在怀里，放在心上。”宝钗抬眼看着她，分明情意流转。

　　“怎的，你之前便是没把我放在心上？”黛玉心神略动，片刻后好似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之前让自己为难的事情已经全然消散了，心思至巧处，已是清明。

　　“你自是一直在我心里的。”宝钗微笑，伸出指尖从黛玉的眉间一直向下画到唇上，黛玉伸手握住，两人眼中化不开的，是此生今世的纠.缠。

　　顺水行舟，江河之中千里虽不足但数百里总是够的。津门渡口处，贾敏坐在马车里，面色略有些苍白，“船到了没有？”

　　“夫人放心，已经遣了人去码头盯着，薛大人和咱们姑娘坐的是官船，不会漏看的。”马车外的婆子赶紧应着，这两天夫人娘家小吵了几架，连带着夫人也跟着忧心烦闷，婆子是林家的家生子，自然是心疼贾敏为先，她觉得那些从京中勋贵忽然变成别人口中破落户的人家，也比寻常人好上太多，哪有那么多吵架的事情。这般想着，婆子又想到跟着薛家船队出海的儿子，虽说海上艰难了点，但是薪酬和奖励是顶天的好，去个两三次能回来，家里就可以给孩子筹备亲事了。想到以后的好日子，婆子又不自觉的带上了笑，虽然她眼中的好日子根本入不得那些贵人的眼，那她也觉得开心美好。

　　这也就是林家人口简单，林如海又是那一支的靠山，所以才没有那么多杂事，换个贾家的婆子，她们就太清楚那些爷们儿老爷为什么吵架了。

　　这边说着，贾敏就听见几声号子，似是有船要停，还未询问就听见旁边婆子禀报“夫人，忠顺王来了，咱们旁边让一让？”话落，就能听见鸣锣开道的声音，倒是离得不远。

　　“嗯，留神着这边就是了。”贾敏同意了，车夫便打马，往另一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