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尘曲》夜栖慕笙

14、第十四章 夜归

　　一手抱人，一手提灯，谢焕期就这么走了一路。怜诗轩离醉花楼乍一看不远，只不过中间隔了几条巷子，从醉月楼得绕几条街才能到怜诗轩。

　　怜诗轩向来与醉月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毕竟一处是花月之地，一处是风雅之地，总会有点隔阂。其实醉月楼里的姐姐们蛮喜欢怜诗轩里的那些公子的，但怜诗轩里的人对醉月楼的人却不怎么待见。花错去怜诗轩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去那拿几张文绉绉的诗词给姐姐们谱曲。

　　绕了几条街，忽然间下起了小雨。花错去伞铺买了一把油纸伞。好吧，这下花错都不知怎样拿东西了。想了想，他侧过头柔声对小公子说：“你要不牵着我的衣角走一段吧，要不然我们没法撑伞，怎么走？”
　　武执烁慢吞吞地从他身上下来，紧紧拉住了花错的衣角，好像生怕走丢了似的。花错揉揉武执烁的头发，将伞撑开，一手执伞，一手提灯，又继续带着武执烁走在青石板小巷里。

　　雨滴打在伞上，顺着伞骨滑落，落在石板地上，滴答滴答的雨声不止。武执烁有时会把手伸到伞外，接一点这忧郁的雨水，又让雨水从指尖滑落。花错只是将伞偏向小公子，尽可能的不让他被雨淋湿。往前一路走去，好像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怜诗轩前的灯笼散发着暖暖的光。

　　照着母亲说的，报了名号，果真有一侍童领着他们上了厢房。侍童在他们前面领路，他牵着小公子跟着。转个弯，他们停在一间素雅的厢房前。
　　侍童轻轻地敲了敲木门，一男子哗的一声打开了门。面前男子穿了一身精贵的衣袍，领口附近绣着牡丹花纹，正是芳华君。花错松开牵着小公子的手，往小公子身后退了半步，鞠躬行礼。
　　“回来了，还不进去。”

　　花错觉得芳华君大概是唯一一个丢了儿子，还能如此淡定的人。他又行了礼，准备转身离开。芳华君见了，转身道：“今日真是谢谢这位公子了，要不你也进来坐坐吧？”
　　花错挺想进去看看仙门子弟的聚会是怎么样的，但出于对自己身份的敏感，他拒绝了。“家母命儿早归，谢谢先生邀请，但我还是早点回去是好。”
　　芳华君又问：“请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该日定上门道谢寻儿之恩。”
　　花错很想对他说身为一个仙门名士，你确定要去青楼寻人道谢吗？不过他将心中的调侃压了下去，笑笑：“不必言谢，为善不予人知。告辞。”

　　“等等。”另一男子的声音响起。花错感觉谁在背后拍了自己一下。
　　“金陵城今日有鬼魂夜游，我送公子一张护身符。”花错看了看贴在自己身后的那张灵符，隐隐可见上面漂浮着灵力。再将视线抬高几分，是一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他原先只在每年的上元祭天游见到过，第一次见到时，楼里的一位老奴说这是他的父亲。现在他的父亲，就站在自己身后，用一种看别人家孩子的眼神看向自己。
　　不过，花错心中没有很强的情绪波动，他觉得父亲不认得他也没什么。他自知身为一个私生子，自己身份卑微，自然不能和临枫台上那位正统公子比。那位谢家灼然公子和他虽是同一个父亲，但两人的身份的确是云泥之别。

　　“谢过先生赐符。” 转过身，花错忽然哑声笑了一笑。真是讽刺，明明是亲生父亲，却要在别人面前称其为先生。脚步突然加快，有点想快点离开怜诗轩。

　　小雨还在下着，花错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街上，手上还拎着一盏漂亮的彩灯，是怜诗轩的侍童送的。夜已深，连路旁的小贩都收了摊。刚刚听竹枝君提到，金陵城有鬼魂夜游，得快点回去了。
　　“叮铃——叮铃——叮铃——”一阵杂乱的铃声响起。花错感觉颈后有凉风刮过，几滴雨水带着寒气飘到他的手背上。他感觉空气一下子冷了几分，四周唯一的热源是那张贴在他背后的灵符。
　　“叮铃——叮铃——叮铃——”又一阵铃声响起，又几丝凉风吹过。忽然，灯灭了……